語文教學的自信

趙長河

這個題目，觸發于一個教育群的討論話題，那個話題更寬泛，叫做“教育的自信”。作為一個有著近30年中學語文教齡的老教師，我可能對“語文教學的自信”這個話題更有發言權。

語文教學的自信，當然首先源于語文老師本身充足的學科素養。這個學科素養，包含學科本體素養和教育學、心理學素養。具備充足的學科素養是學科教學自信的前提，這個論斷本來應該是常識。但一具體到語文學科，就失常了。失常之一是語文學科到現在為止，還對“語文是什么”有所蠻纏。這種蠻纏，遠的有語文到底姓“語”還是姓“文”的問題，語文的工具性和人文性問題；近的有真假語文的問題，有某某派語文、某某性語文的問題等等，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失常之二是語文學科到現在為止，還對“語文怎么教”有所胡攪。鋪天蓋地的多媒體淹沒語言的品味和文本的深入，就是胡攪之一。語文有幸，終于有一批語文界的有識也有力之士，從無謂的“是什么”“怎么教”等煞有介事的爭吵人群旁迅捷走過，堅實地走向“語文教什么”的理論探討和課例研討，全心地深耕在語文的田地中。應該致敬這些語文人和他們的產品：王榮生《語文課程論基礎》、李海林《言語教學論》、王尚文《語感論》等為代表的理論著作。截至2016年，王榮生和他的團隊已經第三次重印系列文體教學課例《某某文體教學教什么》叢書。他們相信，沒有理論的語文教學失之淺薄，沒有課例的語文理論失之空洞玄渺，往往色厲內荏，“例不十，法不立”。

同氣相求，同聲相應，這一群深耕的語文人，不覺間竟形成了江浙滬語文共同體。這些共同體成員也是三生有幸，他們生活的地域正是產生語文大師的地域，在吸收洪宗禮、于漪、錢夢龍、李吉林、斯霞、于永正這些老一輩教育家語文教育智慧的同時，他們又勤勉地自覺生長。世紀初以來由自發而自覺形成的這個江浙滬語文共同體的努力耕種，在以言語教學落實人文性方面，在以文體教學避免由來已久的文體不分而只教文章方面，在用整本書閱讀打破由只教課本僵化成的語文困局方面，已然結出了有目共睹的真正的屬于語文的碩果。應該致敬這些語文人：黃厚江，李震，曹勇軍，唐江澎，鄧彤，鄭桂華，褚樹榮，王崧舟，薛法根，葉黎明，倪文錦，恕不一一列舉。

他們全心的深耕，也給在語文學科田頭張望徘徊的語文人帶來了教學的自信。

關于語文教學自信的自問后，我們還得繼續他問。國家層面有無給予語文教學自信一個好的政策環境？我們欣喜地看到，最新版的《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已經表明，好的高中語文教學環境即將到來。略舉一二，比如新課標終于把“整本書閱讀”作為一個“任務群”明明白白地寫了進去。相較于沒有升學壓力的小學段語文教學，近乎語文的法令條文的《高中語文課程標準》明確要求“整本書閱讀”，更顯得難能可貴。在“整本書閱讀”正大光明地進入課堂即將成為語文教學新常態之際，在引導學生讀整本書再也不必瞞著學校領導、班主任甚至家長之際，作為語文人，也許你已經自信滿滿地為將來的語文教學，歡欣鼓舞、躊躇滿志了。

但是且慢，在即將自信地闊步語文教學的康莊大道之際，你有沒有想過前方還有一道考試的坎。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聯考沖向高考，這一路的坎坎坷坷，都插著分數的指示牌。你在宏大的讀書計劃引領下，自信地帶著學生做著整本書閱讀等語文的正事時，能保證短期內的語文分數嗎？能不被路旁的指示牌嚇退嗎？要是短期內過不了分數的坎，你的語文教學的自信還能滿滿的嗎？

所以，我們還得呼吁對語文教學包括其它學科教學乃至教育的評價機制的改革。我們一直提倡乃至經常行文，說是要管評辦分離；尤其要杜絕自定條文自評價的權力，集中于同一對象的評價機制的產生。這也是創設教育教學良性發展外部環境的重大舉措。但一到教育主管部門和下面學校的操作層面，就遠沒有行政公文說的那么明朗和美好了。主管部門和下面的學校，很可能會私下巧立名目檢查你的聯考模擬升學率和學科貢獻率。于是，你的自信也許在一兩次聯考靠后的平均分的打擊下，就喪失殆盡了。這樣對教學自信心的打擊，會來到嗎？我們說，如果還是讓只懂簡單統計學的主管領導，來評價語文教學，如此局面可能真的還會臨頭。

看來，教育自信，甚至就是單純的語文學科的教學自信，還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牢固建立起來的。教育人，語文人，任重而道遠，且行且珍惜，且行且努力吧！

（作者單位：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豐臺實驗學校）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