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生命的流火

冷可昕

一

季夏七八月，云淡風輕，空曠的原生村野，山岡田畝天穹凈，茅屋牛車籬笆墻。哆基樸誕生了，它還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有著車水馬龍的繁華所無法媲美的自然無邪。倏忽，一只鳥雀從天空俯沖式飛下，粗魯無禮地啄了啄哆基樸。

它就像帶刺的玫瑰，自以為高貴地將所有粗鄙細長的刺倒扣進哆基樸的心里。原來是狗便便，真惡心。

我是……狗便便，我真……惡心。仿若壞掉的收音機，卡著磁聲一點一點侵蝕一顆單純的心臟。就連新朋友也跟它開了個玩笑，哆基樸感到清泠的液體順著它的悲傷順流而下。

我是……一點用也沒有……哆基樸望著那片從未奢望的天空，聽起了泥土的故事。窮追不舍的打擊讓哆基樸再一次哭出了聲，等待死亡，等待車轍將泥土碾成萬千碎片。泥土走了。

記住啊，孩子，上帝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創造你，一定會為你做妥善的安排。

二

夜幕降臨，一束涼薄的燈光打在哆基樸的身上，子夜里的鄉間小路更加凄清。它從未覺得如此孤寂冷漠。一陣風帶來了一片落葉寶貝。落葉親切地喚道，就怕擾了哆基樸。

不再擔驚受怕。落葉也講起了它的故事——它曾經是樹媽媽的小嫩葉，輕發綠意時的稚嫩漸漸褪去，度過了青翠茂盛的夏天，滿懷蔥蘢舒展，秋無情，來到生命的尾聲，它必須離開。僅僅為了讓撫育自己的樹媽媽在來年的春天長出更多的葉子。

所有的生命有開始就會有終結，這樣才會不斷產生更美好的新事物。大風起，落葉的身體隨著風搖曳，哆基樸擔心極了。落葉被風帶去遠方，它望著那落葉離去的天空，淚眼婆娑。

你要去哪里？我不知道，可能我會在某處結束生命，這是最終的命運。

茫然若失中飄起了雪，漫天飛揚于天空，一瓣一瓣包裹住哆基樸的身體。沒有人理他，一群毛茸茸的小雞不屑——你是最沒用的廢物。

哆基樸的淚流了又流，淚痕干了又濕，沒人在意，用痛苦來做砝碼，以人生去做天平，就可以稱出一個人生命的價值。

三

天空悲傷地嗚咽起來，絲絲細雨雜亂無章地飄零。哆基樸迷茫地停滯在原地，驀然，一抹綠意從地底冒出。歲歲雨，花花檐。

你比天上的星星還美嗎？是啊。你生長需要什么呀？大量的陽光、雨露。還需要你。

雨幕中，幼苗輕撫著哆基樸，連同貴如油的春雨一起撫慰哆基樸。淅淅瀝瀝宛如一串斷了線的圓潤玉珠，朦朧了世界，清澈了彼此的心。

只要我能有用，哪怕是付出生命也愿意。

蒲公英的幼苗擁抱了哆基樸，連同所有的愛，一起傾注。我，生本渺小。我知道，我不是讓萬物開花結果的一方黑土。我知道，我不會是綠葉寄托一生的大樹。誰都能漠視我的存在，我有我的快樂，雖然我也會感傷。有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會偷偷哭泣。我慢慢長大，我明白，我將承受許多，但是不曾恐懼。

四

暮春四月，與初夏五月交替。哆基樸融入了蒲公英，它開花了，它撐起一把白色的小傘，綿柔的風起，將它帶走了。飛過那所茅屋，飛過那片山野，飛過那洼農田，飛向未知的遠方。無影無蹤，哆基樸的天空明媚起來了，一切如同剛出世那般清新、可愛。

我相信了，會有陌生的心靈愿意同我對話，然后彼此不再孤獨。我發現，我愛上了每一個微笑。其實造物主從不曾把我遺忘，看，蒲公英在飛舞，我知道有一天我將不復存在，不管你相信與否。那飛舞的白色的蒲公英種子，就是我生命的延續。

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我不去想身后會不會襲來風雨雷電，既然目標是地平線，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即便滿布荊棘，瘦弱的身軀像攀附的藤。

這條曲折的小路，讓我認識到如此艱辛的人生。流浪兒般地赤著雙腳走來，深感到途程上頑石棱角的堅硬；那一叢叢攔路的荊棘，一步一道血痕。

上帝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創造我，一定會為我做妥善的安排，五月便是生命的流火。

（指導老師：朱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