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呼倫貝爾地區革命活動述要

趙緒瑩

（呼倫貝爾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內蒙古 海拉爾 021008）

一、“九一八事變”后黨在東北地區的抗日號召和主張

1931年9月18日，日本發動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在短短四個多月時間里，東北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淪陷。中共堅決反對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提出“堅絕對日作戰，收復失地”的號召。1931年9月22日，中共中央作出《關于日本帝國主義強占滿洲事變的決議》，指出：“特別在滿洲更應該加緊組織群眾的反帝運動，發動群眾斗爭(北寧路、中東路、哈爾濱等)來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加緊在北滿軍隊中的工作，組織它的兵變與游擊戰爭直接給日本帝國主義以嚴重打擊。”①處在事變當地的中共滿洲省委于 1931年9月22日作出《關于日本帝國主義武裝占據滿洲與目前黨的緊急任務的決議》，要求各地黨組織加緊領導群眾進行罷工罷市罷課斗爭和示威游行，要成立各種斗爭委員會開展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斗爭。活動在呼倫貝爾地區的中共黨員按照上級組織部署，積極開展了反對日本侵略的斗爭。1931年底，中共滿洲省委機關遭到嚴重破壞，中共中央政治局重建省委，將省委機關遷至哈爾濱,派羅登賢接任省委書記并立即召開擴大會議。會上指出：“東北黨組織的中心任務就是要領導人民用民族自衛戰爭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②經討論，省委決定以創建抗日游擊隊，開展游擊戰爭作為工作中心，并支援各地抗日義勇軍斗爭，組織黨員和群眾在沈陽、大連、哈爾濱和中東鐵路沿線散發抗日傳單；派遣黨團員到城市、工廠、鐵路，建立“反日會”、“自衛隊”等組織；派遣黨團員和“反日大同盟”、“反日會”等成員參加抗日義勇軍，指導抗日義勇軍的斗爭；派遣黨員進入東北軍部隊，做兵運工作；在江橋抗戰、錦州保衛戰和哈爾濱保衛戰及海滿抗戰中，發動群眾支援前線抗戰。

二、“九一八事變”后黨在呼倫貝爾地區的具體抗日活動

（一）中共支持蘇炳文率部抗戰

蘇炳文③1930年任呼倫貝爾警備司令、中東鐵路哈滿護路軍司令，東北陸軍步兵第15旅旅長等職，為張學良嫡系。“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民眾抗日救國后援會會員、中共黨員劉少復等人來到滿洲里，先后向東北軍駐滿洲里部隊團長吳德林及特別區警察總署人員宣傳抗日救國主張，促使其支持蘇炳文率部抗戰。

因呼倫貝爾地區與蘇聯和蒙古接壤，日本關東軍采用許以高官、利誘等手段勸降蘇炳文，但遭到他嚴詞拒絕。同時關東軍加緊進犯呼倫貝爾地區，在此情勢下，蘇炳文將沿線各站流亡來的工人、農民、學生組織起來，建立步兵第九團和野戰醫院發起抗戰。1932年10月1日，蘇炳文宣布就任東北民眾救國軍總司令，支持海滿抗戰，抗擊日本侵略。但由于缺少后援，無力阻止日軍大規模進攻，海拉爾淪陷，為避免全軍重大犧牲和地方百姓遭到涂炭，蘇炳文率部撤離海拉爾，退往滿洲里。在蘇炳文通電抗日后，中共黨員任作田、寧匡烈在海拉爾組建“東北民眾救國軍抗敵后援會”，發動全市捐款、捐物大力支援蘇炳文部隊抗戰，直至蘇炳文率部退入蘇聯境內。據《呼倫貝爾盟志》記載，“蘇炳文率東北民眾救國軍，孤軍奮戰68天，戰斗中，犧牲將士3600人，傷2500人。”④蘇炳文率部以弱小抗強敵，雖敗猶榮，歷史作用和影響重大而深遠。其意義表現為：首先，海滿抗戰迫使日軍將大批兵力調往東北地區，以應對東北民眾救國軍和其他各地抗日義勇軍，從而牽制和延緩了日軍向關內進攻的時間；其次，蘇炳文部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與日軍頑強激戰60多天，充分表現出救國軍的愛國主義精神；再次，海滿抗戰為抵御日軍增添了新的力量。

（二）中共其他黨員在滿扎地區的活動

中共黨員寧匡烈受蘇炳文的委托，與另一留德學生劉紹甫領導 100余名東北兵工廠流亡的青年技工，在博克圖駐軍二營秘密修建兵工廠，運用所學知識制造手榴彈和地雷，為蘇炳文部隊提供了大批彈藥。寧匡烈還主動請戰，“率領300余人的爆破隊破壞了朱家坎陣地以東的鐵路、橋梁，并在陣地前方兩翼薄弱處埋地雷、設置障礙物”，⑤打擊了日軍的囂張氣焰，阻滯了其進攻的速度。1933年11月，根據黨的指示，寧匡烈與其他人合作，籌辦西北臥佛寺東北青年訓練班，負責講授炸藥制作與爆破課程。1937年1月，寧匡烈被中共北方局東北特委派往蘇聯學習。同年 5月初，由于蘇聯肅反擴大化，寧匡烈不幸遇難，年僅26歲。

1943年1月，中共北方分局負責人劉仁、韓光派遣剛剛從晉察冀邊區華北聯大畢業的中共黨員吳志彬到滿洲里至昂昂溪一帶開展建黨工作。1943年7月，經在扎賚諾爾煤礦礦衛系當雇員的同學李廣林介紹，吳志彬當上了煤礦警察，隨后他“采用廣交朋友的方式，開始在礦工、礦警、財會人員、管理人員中物色、培養發展對象，通過各種方式傳播共產主義思想和階級教育，李廣林、亞鴻德、馬長山、王福順、閻景旺、曲振東、寧洪林、戰德敏等人表示了入黨的愿望”。⑥吳志彬領導開展了一系列維護工人權益的活動。他的活動引起了敵人的注意，對他的監視逐步升級。為防不測，吳志彬被迫轉移。臨行前，他將李廣林發展為共產黨員，并指示他繼續培養積極分子以壯大黨的力量。1944年4月，吳志彬以討債為名離開了扎賚諾爾，由于沒有出山海關的證件，未能回到北方分局，在齊齊哈爾、龍江一帶隱蔽下來。1945年8月日本投降以后，吳志彬又回到扎賚諾爾，任扎賚諾爾市政府秘書兼市公安局長，繼續從事黨的活動和各項工作。

其他中共黨員如在扎賚諾爾活動的吳殿臣，在扎蘭屯一帶活動、組織群眾為抗日義勇軍傳遞情報的王東軒，在阿榮旗興農合作社、布特哈旗成吉思汗小學以職員、教師身份做掩護的夏尚志，從事黨的秘密工作的劉世杰、劉振幫⑦等人都在呼倫貝爾各旗市開展了不同程度的革命活動，為呼倫貝爾革命斗爭發揮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三）黨抗日救國號召下的呼倫貝爾抗日救亡運動

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對東北三省的侵占，強烈地震動了中國社會。正是在這一形勢和中共抗日救國號召的推動之下，海拉爾、滿洲里、博克圖、扎蘭屯等地愛國志士紛紛要求參加抗日，呼倫貝爾群眾自發的抗日救亡運動很快興起。呼倫貝爾各族人民以各種形式，在不同時間和地點同日軍展開了斗爭，如扎賚諾爾煤礦工人反抗日軍的罷工，位于今額爾古納市最北部的西口子金礦工人發起的抗日暴動，以及宣傳抗日和組織抗日武裝力量的少數民族英雄白溫都格爾的壯烈犧牲，都在呼倫貝爾歷史上書寫了可歌可泣的一頁。

（四）黨領導下的東北抗日聯軍三進呼倫貝爾

1. 中共北滿省委決定開辟呼倫貝爾抗日游擊區

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九一八事變”后，由于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日寇很快占領了包括呼倫貝爾在內的中國東北廣大地區，激起了東北地區人民的強烈反抗。中共滿洲省委為加強領導，發動東北人民進行抗戰，將黨所領導下的東北各地人民革命軍、抗日同盟軍、游擊軍等武裝統一改稱為東北抗日聯軍，組成了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軍至第七軍，開辟了東南滿、吉東和北滿三大游擊區，開展了大規模游擊戰爭，牽制了日軍大量兵力，有力地配合了全國抗戰。

面對日軍殘酷的鎮壓政策和關東軍強大的兵力，中共北滿省委為保存有生力量，堅持游擊戰爭，做出除留部分隊伍在原地活動堅持斗爭外、主力部隊轉到外線作戰、開辟新的游擊區的決定。日偽當局對東北抗聯反復進行“大討伐”，致使東北抗日聯軍在小興安嶺的伊春、四塊石等抗日根據地遭到嚴重破壞，中共北滿省委隨后在日偽統治相對薄弱的偏遠地區——呼倫貝爾的嶺東地區建立東北抗日聯軍的總后方。抗聯利用呼倫貝爾北靠蘇聯、西靠蒙古的地理位置的獨特性性，開辟了訥河、嫩江游擊區，取得國際上和國內群眾的支持，有利地開展游擊戰爭。由于呼倫貝爾南部與八路軍冀熱遼根據地接近，便于抗聯縱橫運動和進退，使得遼西與已經斷絕通訊往來的中共中央及八路軍取得了聯系。基于這樣的戰略安排，中共北滿省委決定東北抗聯第三路軍指揮部組成龍北指揮部，在呼倫貝爾地區開展了可歌可泣的英勇斗爭。

2. 東北抗聯三進呼倫貝爾進行的主要戰斗

中共領導下的東北抗聯三次進入呼倫貝爾期間，歷經大小戰斗百余次，其中主要戰斗有：一進時首戰太平橋(莫力達瓦旗境內)；激戰五馬架屯（阿榮旗境內）；任家窩棚遭遇戰（阿榮旗境內）；拔掉林區日偽“柜房”(博克圖)；烏奴耳林場之戰；二進時達罕達氣金礦之戰，血戰白樺山(阿榮旗境內)；雞冠山突圍戰(阿榮旗境內)；文布奇人頭砬子戰斗(阿榮旗境內)；濟沁河游擊戰(今扎蘭屯市境內)；鄂溫克草原伏擊戰；三進時火燒楊戰斗；巧渡甘河，夜襲益昌伐木公司(阿榮旗得力其爾林場境內)，端掉鎮威莊偽警察所(阿榮旗境內)，血戰郭尼屯(莫力達瓦旗境內)；索珠里溝伏擊戰(阿榮旗境內)；襲擊寶山鎮(莫旗境內)；駱駝山戰斗(阿榮旗境內)；木奎山戰斗(阿榮旗境內)；攻打二十六號車站；雪夜襲擊扎敦河；挺進大楊氣；庫楚河血戰(鄂倫春旗境內)等。東北抗聯三、九支隊在三進呼倫貝爾的歷次戰斗中，消滅了日偽軍 150多人，繳獲了大批物資和槍支彈藥，抗聯戰士也付出了重大犧牲。⑧據不完全統計，戰斗中共犧牲抗聯戰士200多人，很多犧牲人員的姓名無從查考和登記，甚至無法從戰場將遺體運出和掩埋，這些無名英雄為抗戰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3. 東北抗聯三進呼倫貝爾的影響及意義

（1）影響

1939年12月至1942年2月，中共領導的東北抗日聯軍三進呼倫貝爾是呼倫貝爾抗日歷史的一件大事，是黨及其領導下的人民武裝同日本侵略者展開的一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三進呼倫貝爾雖以東北抗聯在付出重大犧牲后轉移而告終，但其意義重大，影響深遠。

東北抗聯三、九支隊是帶著建立抗日聯軍總后方、打通與熱遼八路軍聯系的通道、進而與中共中央取得聯系、開辟新的根據地的任務三進呼倫貝爾的，這一任務重大而艱巨。由于日軍在呼倫貝爾地區布有重兵，并建立了殘酷的日偽統治，還利用歷史上少數民族與漢族的隔閡，挑動民族之間的對立。日軍對居住這一地區的鄂倫春、達斡爾、鄂溫克等少數民族實行強迫定居和經濟封鎖的政策。此外，日軍占據嫩江、齊齊哈爾、扎蘭屯、博克圖等城鎮后，依托鐵路和公路調動的優勢對該地區實行圍剿，致使抗日聯軍難以在這一地區開展游擊戰爭。由于沒有穩固的后方基地，傷員的治療、部隊的休整和補充以及彈藥的補給和儲存都難以解決，再加上惡劣的自然條件，抗聯將士們開始了艱難的西征。東北抗聯三、九支隊進入呼倫貝爾的兩年多的時間里，在嫩江西岸、雅魯河畔、興安林海、鄂溫克草原，開展敵后游擊戰，向廣大少數民族群眾宣傳黨的抗日救國主張，動員群眾團結起來，共同抗日，組織抗日武裝力量，建立聯絡站和后方基地，牽制了大量日軍，在日偽軍圍追堵截、敵強我弱的險惡形勢下，避實就虛，機動靈活，一次次打破敵人的圍剿，一次次主動進攻日偽軍，搗毀多處日本侵略者掠奪中國林業資源和金礦資源的“柜房”，端掉日偽警察所，襲擊交通線和日偽據點，繳獲了大量物資和武器彈藥，在大興安嶺大索勒珠地區建立了后方基地，使日本關東軍惶恐不安，極大地震撼了日偽統治。同時，抗聯與達斡爾族、鄂倫春族民眾結下魚水深情，得到了各族群眾的支持和擁護。在抗聯的宣傳和影響下，有近 200人參加了抗日。面對日本關東軍調來的 2萬余日偽軍和森林警察，抗聯將士浴血奮戰，前赴后繼，在冰天雪地里行軍、戰斗。他們不避艱險在槍林彈雨中并肩作戰，英勇殺敵。但由于敵強我弱，又沒有基地和后援，加上地形不利、兵力不足、糧彈短缺等原因，東北抗聯未能繼續西進，在付出重大犧牲后，被迫撤出呼倫貝爾地區。盡管如此，東北抗聯三支隊在呼倫貝爾地區仍給日偽軍以沉重打擊。

（2）意義

東北抗日聯軍在呼倫貝爾地區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斗爭是中國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不可分割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不僅為中國，也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做出了重大貢獻。毛澤東同志在《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指出：“東三省的游擊戰爭，在全國抗戰未起以前當然不發生配合問題。但在抗戰起來以后，配合的意義就明顯地表現出來了。那里的游擊隊多打死一個敵兵、多消耗一個敵彈、多鉗制一個敵兵使之不能入關南下，就算對整個抗戰增加了一份力量。至其給予整個敵軍敵國以精神上的不利影響，給予整個我軍和人民精神上的良好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⑨

東北抗日聯軍三、九支隊的西征，不僅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延緩了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進程；同時鼓舞了各族人民的抗日斗志，展示了在黨領導下英勇頑強的武裝力量，為抗戰勝利后黨在呼倫貝爾地區開展工作，建立根據地，進行土地改革，成立人民民主政權，支援解放戰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在整個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呼倫貝爾抗日救亡運動和東北抗日聯軍三進呼倫貝爾，是對東北地區和呼倫貝爾、對后世有影響的重要歷史事件。呼倫貝爾各族人民反對日本侵略者的革命活動在中共呼倫貝爾歷史、少數民族史上占有重要的一頁。抗日軍民不畏強敵、可歌可泣的英雄壯舉為黨領導下的呼倫貝爾抗日斗爭譜寫了壯麗篇章。

注釋：

① 吉林省檔案館編：《 九·一八事變 東北淪陷十四年檔案史史料叢編》，檔案出版社，1991年，第325-328頁。

② 東北抗日聯軍斗爭史編寫組：《東北抗日聯軍斗爭史》，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0頁。

③ 蘇炳文(1892-1975)，遼寧省新民縣中古城子村人。早年投身軍旅，曾先后在沈陽陸軍小學、北京清河鎮陸軍第一中學和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受過系統的軍事教育。軍閥混戰時期進入奉系，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后，返回東北，在郭松齡部就職，后該部被張學良收編。“九一八事變”后，蘇炳文率部抗戰。新中國成立后，在黑龍江省政府任職；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文革’中遭到迫害；于1975年病故于哈爾濱。

④ 呼倫貝爾盟史志編纂委員會編： 《呼倫貝爾盟志》(上)，內蒙古文化出版社，海拉爾，1999年6月，第670頁。

⑤ 李劍白主編：《抗日英烈傳》，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年，第369頁。

⑥ 呼倫貝爾市檔案史志局編：《中國共產黨呼倫貝爾歷史》，呼倫貝爾市檔案史志局出版，2015年10月，第63頁。

⑦ 呼倫貝爾市檔案史志局編：《中國共產黨呼倫貝爾歷史》，呼倫貝爾市檔案史志局出版，2015年10月，第64頁。

⑧ 趙松等主編：《東北抗聯三進呼倫貝爾（中共呼倫貝爾盟黨史資料叢書之七）》，呼倫貝爾市檔案史志局出版，1996年12月，第95-96頁。

⑨《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版，第41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