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樂園

◎周明杰

北京的很多公園里都有老年合唱團，已經成立了6年的北京健康之聲合唱團就是其中之一，老人們平均年齡將近70歲。他們說：“一天不見面，就會想得慌。大家都約著將來一起養老，我們管這叫‘合唱養老’！”

參加合唱團失眠不見了

每周三上午，紫竹院公園東門總會回蕩著嘹亮的歌聲。“又是合唱團在唱歌啦，從門口這兒拐個彎，順著歌聲你就看到啦！”碰到有游客過來打聽，常來公園的老人很熱心地給介紹。

在一片開闊地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老人。圈內最中心，北京健康之聲合唱團團長李永康正激情洋溢地指揮著大家合唱，襯衫背后可以看見清晰的水印；中心偏右的位置，是合唱團的樂隊，幾位六十歲上下的老人正在全神貫注地演奏著各自的樂器——架子鼓、鋼琴、薩克斯……

從早上9點一直到11點，老人們歡唱了兩個小時，周圍聚起的游人也越來越多。合唱結束散場后，一直在外圍跟著蹦蹦跳跳的四五個小孩兒，也都學會了幾句爺爺奶奶們的歌詞：“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歌友們陸續往外走，健康之聲合唱團的“團員”則開始收拾場地。吹薩克斯的爺爺仔細地用一塊黑紅色金絲絨布把樂器擦干凈，放到了樂器盒里，然后裝進小拉車，“每天都要拖著它趕地鐵，來參加活動”。

“今天早晨起來本來有點頭疼，唱了三首歌就感覺神清氣爽，頭也不疼了。”傅虹萍一邊幫著李永康指揮收拾歌本，一邊笑嘻嘻地說。她的愛人龍立彪聞言打趣她：“嗯，這就是著名的‘歌唱療法’，只要一唱歌，咱傅姐就能身體健康，精神抖擻。”周圍的老人們都笑了起來。

龍立彪夫婦的故事也廣為歌友們知曉。最初兩人是應女兒邀請到北京治療傅虹萍的失眠，在醫院治療半年也沒有好轉。有一次兩人在公園散步，被健康之聲合唱團的氣勢震撼，也被李永康團長的指揮吸引。看到傅虹萍喜歡這種氣氛，龍立彪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和老伴一起參加了一個月的活動。沒想到老伴的心情和病情都有緩解。“女兒出資給我們租房住。跟著合唱團活動，我們已經搬了三次家。可喜的是，她的失眠狀況真的得到很大改善，每天都能安穩地睡到六個小時。”龍立彪很為當初的決定欣慰，他的名言“錢財雖重要，哪里比得上夫人貴重”，被團里的男士奉為圭臬。

今年82歲的張書杰是合唱團組委會里的“老大哥”。幾年前，老伴去世，他很長時間不能接受，還是一次在紫竹院公園遛彎無意間看到了合唱團的演出，“歌聲、琴聲,還有那種特別昂揚向上的音樂氣氛，吸引了我”。

張書杰每天6點多就出門趕到合唱團的活動地點，幫忙準備場地。除了參加合唱外，他也是每次歌會中唯一的朗誦者。參加合唱團后，之前掉下去的十幾斤肉又逐漸長了回來，“思念可以放在心里，我好好地多活一年，這個世上就有一個人能記住她，思念她”。

老指揮自創“公園指揮法”

被大家交口稱贊的李永康是健康之聲合唱團的創建者，也是現在的團長兼指揮。

退休前，李永康就是舞臺導演兼音樂指揮，也是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退休后，他就琢磨著把公園文化“弄出點名堂來”，為此還專門跑了多家公園了解情況。有一次在天壇公園，幾位之前在電視上看見過他的歌友，邀請他臨時做一下合唱指揮。一首歌還沒唱完，公園里遛彎的人就都圍了上來，很多人還情不自禁地跟著唱起來。“有了指揮，合唱才有靈魂，咱們唱起來特別帶勁！”唱了一首又一首后，老人們拽著李永康，請他長期擔任合唱團的音樂指揮。

“沒想到群眾對音樂居然有如此的熱愛和渴求！”深受觸動的李永康堅定了辦老年合唱團的決心。2011年11月9日，經過申請，李永康創建了北京健康之聲合唱團。為了讓這些之前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老人們更好地感受音樂的魅力，李永康為歌友們量身打造了幾套經典歌曲大聯唱。不在公園唱歌的時候，李永康還會帶著歌友一起排練。指揮時，他也盡量擴大肢體動作范圍，適當運用幽默表情與手勢，用這些肢體語言去調動大家的情緒。

歌友齊靜說，之前她也考察過很多合唱團，最終換到了健康之聲合唱團，就是沖著李永康這份專業精神和負責任的態度來的。“他不因為咱們只是個業余老年合唱團就敷衍了事，對藝術水準有追求，有要求”。

齊靜的感受也確實是李永康的追求。“我們每天在公園里的大合唱，可不是隨便拉拉嗓子，每次都是一次正規的演出！”每次參加活動，李永康都會換上正式的演出服裝：白襯衫、西褲、皮鞋。“站兩個小時確實腳疼，所以第一次在公園活動時，我穿著運動鞋，指揮的時候我就覺得氣場不對，從那以后，我再也不穿便服了。”在李永康的帶動下，合唱團的歌友們每次也都“著裝演出”。男同志都是襯衫西褲，女同志都是長裙飄飄，“我們都‘背鞋’參加活動”，幾位阿姨從包里拿出替換鞋，“確實是穿得越像樣，就越有精神氣兒。”

“大團長可真是把合唱團當事業干了，比沒退休前更忙了。”李永康的愛人紀蕓香打趣他，還掰著指頭“清算”：“我們住在南五環，他每天五點半起床，坐地鐵倒公交來參加活動，這六年多幾乎就沒休息過一天。”嘴里說著埋怨的話，可李永康六年來從未缺席合唱團活動，這后面有紀蕓香的默默支持。

李永康創新的“公園指揮法”，還得到了中國唯一女指揮家鄭小瑛老師的贊美和認同。“當時我們在紫竹院活動，鄭小瑛老師過來觀看后還特地請她的保健醫生給李團長送去三斤茶葉，并且轉達了一句話‘那個小不點指揮得不錯，多喝茶潤潤嗓子’。”現場見證了這個故事的傅虹萍，提起來都覺得與有榮焉。

合唱團成了老年樂園

除了在專業上有嚴格要求，合唱團在組織上和運行中也做到了公開、透明、細致。因為合唱團不斷壯大，經常參加活動的25名歌友組成了組委會，來承擔平時的組織和后勤工作。田莉莉負責財務，“團里每一筆支出、收入都記得清楚明白，都在我們的群里公開，接受大家監督。”田莉莉說。被大家稱為“大寶”的何學堅專門負責常用設備的維修，“有點小毛病，‘大寶’給修修就能又用好長時間，可給大家省了不少錢。”

如今，健康之聲合唱團的歌友平均年齡70歲左右，最高年齡95歲，還有行動不便坐輪椅的幾位高齡老人。老人們來自不同地方，福州的張俊士夫妻是退休來北京帶孫子后加入的合唱團，歌友“東方的方”每周三次從太原家里坐高鐵來北京參加合唱團活動……合唱團每周三到紫竹院公園活動時，還會有一位患有腦梗的女士來參加活動。她老伴說她喜歡這兒的氣場，每周都數著指頭盼著這一天，來聽半天歌，回家能高興好幾天。對于這種精神支持，合唱團的元老李建華深有體會：“我們團里的氣氛好，大家互相關懷，相互陪伴，這是自己的孩子都給予不了的。”

在合唱團里建立的友誼，讓老人們不僅是歌友，也成為了生活中的好朋友。大家相約一起養老，“旋律一響起來就覺得快樂，就把煩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