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一場戀愛的成本

◎莫小米

他們遙隔千里，經人介紹，開始通信。

第一封信寫于盛夏，男給女。除了自報家門，首先亮出政治身份——黨員，然后才是性格、才藝展示——喜靜少言、愛拉手風琴等等。20世紀50年代，話不多，是優點。

姑娘覺得小伙子條件還可以，便回了信，還回贈了照片，以表誠意。他們對對方的贊許，不會直接說，只用“向你學習”來表達。雙方互有好感，就在紙上你學習我，我學習你。

小伙子回信，特意提及，信封上寫一個姓即可，別寫全名。他正在追求進步，雖然已28歲了，但談戀愛還是不想聲張。

一個多月后，他們的信件已經打了四個來回。小伙子提出，秋天回南方探親，屆時將去看望她。

小伙子如約來到了姑娘的家鄉——浙江的一個小城。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三天，小伙子一直躲在房間里看書，姑娘則一直在媽媽身邊幫廚。事后小伙子在信中說：“我感到我們比沒見面時要熟悉了許多。”姑娘的答復是：“對我們今后友誼的發展和鞏固是非常有利的。”三天里，兩個人連手都沒有拉過一下。

之后又是寫信，一來一往，從未間斷。半年里，加起來四十多封信。

轉眼到了春節，姑娘在信紙上含蓄地表達，“一顆幼稚的她的心，似乎已經獻給他了”。小伙子接信后，回信要姑娘解釋“她”和“他”究竟指的是誰。姑娘在信中卻只字不提。小伙子不依不饒再問……這樣的愛情游戲，與現在動輒“老公”“老婆”的快捷方式，迥然不同。

時值兩個人通信一周年，第100封信中，小伙子終于表白，照錄如下：“親愛的，我覺得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這是在經過特別慎重的考慮后才向你表示的。我向你起誓，我從來沒有向其他女同志表示過，今后也不會向其他女同志有所表示。請相信我一個共產黨員的道德品質。”

光陰流轉，現在他們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

談一場戀愛的成本高嗎？100封信，8分錢一張郵票，總共8塊錢而已。

談一場戀愛的成本低嗎？絕不低，它押上了一生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