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中介語語料庫的零位標注

陳海峰

(福建師范大學海外教育學院，中國福州350007)

漢語中介語語料庫的零位標注

陳海峰

(福建師范大學海外教育學院，中國福州350007)

中介語語料庫是介于語言有效輸出和非有效輸出之間的所有言語偏離形式的集合，既包含顯性的言語偏離形式，也包含潛性的言語偏離形式。零位標注是一種特殊的偏誤標注，是對有意識地回避和無意識地遺漏產生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標注。我們從話題的零位標注、詞類的零位標注、關聯詞的零位標注、句型和句式的零位標注、獨具漢語符號特征語句的零位標注等方面闡述了零位標注的類型。

零位;標注;語料庫;偏誤;顯性;潛性

一、引言

在漢語習得發展過程的不同階段，學習者所使用的中介語是一個具有主觀能動性的自成系統，隨著學習者目的語水平的提高逐漸向目的語靠近。倘若把標準的目的語視為操作的零度，中介語則是在共時平面下對標準的目的語這個操作的零度的偏離。綜上所述，中介語是介于語言有效輸出和非有效輸出之間的一種言語偏離形式，既包括顯性的言語偏離形式，也包括潛性的言語偏離形式。中介語語料庫是介于語言有效輸出和非有效輸出之間的所有言語偏離形式集合，這個集合包含語言實際使用中真實出現的顯性言語偏離形式和與部分顯性言語偏離形式對應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學界對中介語標注模式和偏誤分析的探討都是基于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展開的，存在于漢語中介語語料庫中的每一個真實出現的語料都是我們的研究對象。我們在取得豐碩的研究成果后，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學生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產生的潛性的言語偏離形式并未直接出現在中介語語料庫中，那么我們現有的標注模式全面嗎?我們現有的偏誤研究是否包含所有的漢語中介語偏誤類型?也即研究對象的全面性問題。學界對“該用而不用”的偏誤標注為“遺漏”或“漏用”，而沒有考慮學習者有意識地回避產生的偏誤。有意識地回避和從初步習得到有效輸出自動化階段的無意識地遺漏是整個習得過程中的兩種情況，不可用“遺漏”取代“回避”，將二者完全等同起來。潛性中介語出現的原因是有意識地回避還是無意識地遺漏，需要在同一個學習者的縱向截取的相對封閉的歷時中介語語料庫中探討，在不同學習者的共時中介語語料庫和準歷時中介語語料庫中探討潛性偏誤成因的準確性不高且無法操作，而我們多數情況下是對共時中介語語料庫和準歷時中介語語料庫的標注，因此需要一個上位標注概念標注“回避”和“遺漏”產生的偏誤，而不是用“遺漏”以偏概全。

崔剛、盛永梅(2000)指出，所謂標注，就是對語料庫中的原始語料進行加工，把各種表示語言特征的附碼標注在相應的語言成分上，以便于計算機的識讀。張寶林(2013)提出了“基礎標注”的概念，所謂“基礎標注”亦即對語料中正確的語言現象進行標注，進而提出了“偏誤標注+基礎標注”的語料標注模式。我們認為，偏誤標注雖然對漢語中介語顯性言語偏離形式的研究起到了很大的推動與促進作用，卻忽視了對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探討。標注的全面性是標注原則之一，目的是保證語料庫功能的全面，避免某些言語偏離形式因未進行標注而無法查詢的尷尬情況。我們認為，中介語語料庫的標注對象既要包括顯性言語偏離形式，也要包括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基礎標注標注的是顯性言語偏離形式(包括正確句言語偏離形式)，現有偏誤標注多是針對顯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標注，未有效對潛性言語偏離形式進行標注。零位標注是一種特殊的偏誤標注，是對有意識地回避和無意識地遺漏產生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標注。

二、零度偏離與零位標注

(一)零度偏離論

《大辭海·語言學卷》對“零度修辭”的闡釋為:修辭學研究上對修辭現象加以抽象化所采用的一個理想概念，即所使用的語文材料或表達方式在修辭運用上為零值的現象。而其他各種修辭現象都可以看作是對它的偏離或變異所造成的。據此，消極修辭就是對于零度或零度以下修辭的努力，積極修辭是對于零度以上修辭的努力。王希杰(2006)從零度偏離的普遍性、零度偏離和四個世界、零度偏離和顯性潛性、零度偏離的層次觀、零度偏離的內外觀以及零度偏離和語言規范化問題等角度詳實地闡述了零度偏離理論。陳海峰(2012)認為共時平面零度和偏離和歷時平面下的零度和偏離是存在差異的。在歷時平面下，操作的零度與偏離形式不能共現;在共時平面下，操作的零度與偏離形式是共現的。歷時平面下的“零度”和“偏離”分別對應“潛性”和“顯性”;共時平面下的“零度”和“偏離”既可以是“潛性”的，也可以是“顯性”的。“零度”和“偏離”具有普遍性，零度偏離論可作為方法論原則指導漢語中介語語料庫標注方法。此外，陳海峰(2010，2012，2014，2015，2016)以零度偏離理論為視角，選取非真性詢問疑問句探討了零度偏離視閾下的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并指出了傳信和傳疑之間的對稱和不對稱現象以及非真性詢問疑問句與傳信語的異常態“同現”現象。劉潤清(2002)對喬姆斯基的語言觀進行了闡述:人腦的初始狀態應該包括人類一切語言共同具有的特點，可稱為“普遍語法”(universal grammar)。從普遍語法過度到某種個別語法(particular grammar)需要“經驗”的“觸發”，通過參數的變化，可以得出各種具體的語言。我們認為，倘若我們把“普遍語法”視為操作的零度，漢語則是在共時平面下對“普遍語法”這個操作的零度的偏離。受各種主客觀因素制約，語言運用(performance)不會完全體現語言能力(competence)。在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中，學習者雖未在適當場合下有效使用語言知識，但作為最理想條件下說話人所掌握的語言知識，也即語言能力是客觀存在的。如何描述未有效輸出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進而拓寬漢語中介語語料庫所能呈現偏誤的范圍?本文針對潛性言語偏離形式提出了“零位標注”的概念。

(二)零位標注

盧景文(1994)指出，“零位”本身表示一定的時空，而時空是一種實體存在的外在條件，它標志著實體的存在。零位普遍存在于現代漢語之中，“零聲母”、“改(得)好”都是對零位這個操作的零度在共時平面下的偏離。“零位標注”在漢語中介語語料庫中是對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標注。例如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語言內容和表達方式，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可能偏離為一個語法正確卻無語用意義的語句，可能偏離為一個存在語用偏誤的語句，也可能偏離為一個偏誤語句。前三種情況可做零位標注，第四種情況可做偏誤標注，不在本文討論之列。伊斯蘭教國家的學習者對與“豬”有關的詞語和話題的回避可做零位標注。“陳老師放書，書在桌子上。”是一個無語用意義的句子，可做零位標注，應出現在中介語語料庫中的顯性言語偏離形式為“陳老師把書放在桌子上了。”“你是印尼人，你應該會說印尼語。”在一定的語境無法表達出“你是印尼人，難道你不會說印尼語嗎?”這個非真性詢問疑問句所傳達的附加言語意義，是一個存在語用偏誤的偏離形式，可做零位標注。零位標注參照零聲母的符號“Φ”來標注，同時標注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類型。

三、零位標注的類型

周小兵(2007)認為，與書面語可以事先不斷修正、潤色的特點不同，口語交際具有即時性的特點:交際者既要即時傳遞自己的意思，又要即時就對方的話題做出回應。因此，他們為了話輪的持續，為了交際的繼續進行，常常會應用交際策略，由此所引發的偏誤，與基于書面語的偏誤相比，具有一定的特征，值得進行系統研究。為了更好地探討對學習者有意回避和遺漏產生的隱性言語偏離形式，本文的語料均為初級階段漢語學習者的錄音。

(一)話題的零位標注

初級漢語聽說課堂上若讓學習者自由選擇話題表達，學習者往往會傾向選擇自己熟悉的或是現有由于水平能夠表達清楚的話題。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初學者大多數為成人，但由于漢語水平的限制會使他們有意避免談論某些話題。初級階段的漢語學習者熟悉的話題有介紹確認信息、時間方位表達、飲食購物等日常需要表達、日常生活安排、尋求幫助、說明描述、比較表達、校園生活話題、交通旅游、社會交往、健康運動、娛樂文化等話題，但初級階段學習者還不能就某一話題深入表達。例如，剛剛入學的學習者利用國慶節假期旅行，但開學后與教師交談過程中常常僅談及旅行的時間、地點、旅行方式等基本信息，回避談及旅行的細節。話題的零位標注要確定學習者在有意回避階段目標規定之內的語言內容和表達方式，還是未學習過的語言內容和表達方式。教師要在課堂上根據學生的學習動機和接受能力適當補充談論相應話題所需的生詞，適度糾錯，不影響交際的情況下容忍學習者的偏誤，鼓勵學習者運用補充生詞和所需句型談論熟識度不高的話題。話題的零位標注擬定為{Φ:T}，用“Φ”代表零位，在“T”后補充回避的話題。這種標注有利于研究者從宏觀上對話題選擇的回避與否進行探索。

(二)詞類的零位標注

黃伯榮、李煒(2012)指出，漢語的詞首先可根據能否做句法成分分為實詞、虛詞兩大類。能充當句法成分的詞叫實詞，不能充當句法成分的詞叫虛詞。實詞分為名詞、動詞、形容詞、區別詞、數詞、量詞、副詞、代詞、擬聲詞、嘆詞十類。虛詞可以分為介詞、連詞、助詞、語氣詞四類。

對名詞的回避或遺漏存在以下三種情況:a回避的名詞在現階段對于學習者來說是一個超綱詞，這里的回避指的是對超綱的目的語的回避;b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的名詞是現階段的非超綱詞，但還未到達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c回避的名詞已學過且達到了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但因宗教等習俗原因采取回避策略導致產生偏誤。前兩種情況，學習者往往運用近似詞替代、隨意造詞、迂回表達、母語翻譯等“冒險策略”加以彌補，以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a和b的區分要求任課教師準確掌握并及時調整學習者現有語言知識結構，并分階段動態進行標注。最后一種包括但不限于伊斯蘭教國家學習者對與“豬”有關詞語和話題的回避，雖然“豬”這個詞已經達到了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但是使用頻率極低，甚至有意回避運用該詞。名詞的零位標注擬定為{Φ:N +1/2/3}，用于對有意回避或無意遺漏的名詞標注。“Φ”代表零位，{Φ:N1}{Φ:N2}{Φ:N3}分別對應上述a、b、c三種情況，在N1、N2和N3后補充有意識回避或無意識遺漏的名詞。

例如:

(1)福州的fish ball{Φ:N1魚丸}很好吃。(注:“魚丸”是現階段的超綱詞)

(2)S1:你去哪兒?

S2:*我去做飯的地方{Φ:N2廚房}。(注:“廚房”是現階段的非超綱詞)

(3)食堂有很多肉{Φ:N3豬肉}，我不喜歡吃肉{Φ:N3豬肉}。(注:語料來源于信奉伊斯蘭

教的學習者)

除了名詞以外，對其他詞類的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均存在兩種情況:a回避詞在現階段對于學習者來說是一個超綱詞;b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現階段的非超綱詞，但還未達到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零位標注(以動詞為例)擬定為{Φ:V+1/2}，用于對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動詞標注。“Φ”代表零位，{Φ:V1}{Φ:V2}分別對應上述a、b兩種情況在，V1和V2后補充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的動詞。下面以動詞、量詞和副詞為例，對詞類的零位標注進行闡述。

(4)S1:這是你全家的照片嗎?

S2:*對，他{Φ:V2是}我爸爸，她{Φ:V2是}我媽媽，這是我。

王建勤(1994)指出，學習者面對大量的目的語輸入，一時不能完全消化吸收，便將其轉化為一種簡單的系統。這是學習者普遍采用的一種學習策略，但這種簡化也可能是運用交際策略的結果。學習者為了應付交際，避免言語不連貫，省略了暫時不影響交際的功能詞，特別是學習者注意力放在交際內容而不是語言形式上，這種情形就更突出。例(4)是學習者在收到話主以提問求取信息的疑問句后，為了快速連貫表達自己的意思，無意識地遺漏動詞“是”，進而迅速把未知信息“我爸爸”和“我媽媽”以線性序列的方式呈現在話主面前，最后一個信息是“這是我”，因信息即將呈現完畢，情緒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緩，開始兼顧交際內容和語言形式，這從一個側面證明學習者已經習得了動詞“是”，但還未達到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

(5)S1:你們班有多少學生?

S2:*我們班有20個學生，13{Φ:M2個}女生，7{Φ:M2個}男生。

量詞在大多數外語中不存在，其與名詞的搭配更呈現出了量詞在共時平面下的多種偏離形式，習得難度等級較高，初級漢語學習者在語言使用中對量詞常常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量詞在布拉圖提出的困難層次模式中處于四級“超差異”(over differentiation)。學習者剛剛學了漢語的量詞，在課堂教學的強化下，基本掌握了漢語的“數詞+量詞+名詞”結構，但母語的負遷移影響了量詞有效輸出自動化的進程。因此，例(5)出現了使用量詞和量詞缺失兩種情況共現的情況。

(6)S1:你高興嗎?S2:*我{Φ:ADV2很}高興。

例(6)是習得形容詞謂語句時學習者常出現的偏誤。在教師的有效講解后，學習者會有意識地回避這樣的句子“我是高興”(對應“Iam happy”)，但學習者不想表達程度高低時也會有意識地回避形容詞謂語句中的副詞“很”，出現有意識地回避和無意識地遺漏共現的情況。隨著目的語水平的提高，有意識地回避的頻率逐漸降低，無意識地遺漏和正確使用存在共現的情況，直至正確使用形容詞謂語句的數量多于無意識地遺漏，達到了有效輸出自動化的程度。

(三)關聯詞的零位標注

黃伯榮、李煒(2012)指出，復句(Compound Sentence)可以按分句間的邏輯語義關系分成兩大類。一類是各分句間意義上平等并立，無主從關系的復句，叫做聯合復句。聯合復句包括并列復句、順承復句、解說復句、選擇復句和遞進復句。另一類是各分句間意義上不平等對立、有主從關系的復句，叫偏正復句。偏正復句包括條件復句、假設復句、因果復句、目的復句和轉折復句。

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關聯詞的零位標注擬定為{Φ:CS+關聯詞}，“Φ”代表零位，“CS”代表復句，不同類型的復句標注符號如下:“CS1”代表并列復句，“CS2”代表順承復句，“CS3”代表解說復句，“CS4”代表選擇復句，“CS5”代表遞進復句，“CS6”代表條件復句，“CS7”代表假設復句，“CS8”代表因果復句，“CS9”代表目的復句，“CS10”代表轉折復句。此外，“CS”后要標出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的關聯詞。

(7)S1:*你喝茶，你{Φ:CS4還是}喝咖啡?S2:茶。

(8)雖然漢語很難，{Φ:CS10但是}很有意思。

(9)我先坐公共汽車，然后換地鐵。我坐公共汽車，然后換地鐵。

(10)我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

(11)他不但會唱歌，而且唱得很好。

未定選擇“還是”和“或者”既可單用，又可聯合使用，如“是……還是”和“或者……或者……”。例(7)話主運用簡化方式為受話提供選擇，本應出現“還是”的位置在線性序列中是一個零位，標注為{Φ:CS4還是}，表示對選擇復句中的關聯詞“還是”進行零位標注;例(8)受到母語中“although”和“but”不可共現的負遷移影響，在出現“雖然”的后續句中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但是”;順承復句中“先……然后……”中的“先”可省略，我們在標注過程中要區分真偏誤還是假偏誤。當教師在講授“先……然后……”形式上操作的零度的時候，要求學生掌握標準形式，此時“我坐公共汽車，然后坐地鐵”是一個臨時性偏誤。此后強調“先”可省略后，例(9)中的兩個句子均是正確的言語偏離形式;例(10)和例(11)因為兩個關聯詞一致的提示因素和母語中“not only……but also……”共現而導致偏誤率極低，這提示我們要對中介語語料庫中的顯性言語偏離形式和隱性言語偏離形式全面考察，正確與否，顯性和潛性的言語偏離形式都要標注。

(四)句型和句式的零位標注

對于句型和句式的零位標注并非窮盡式的論述，而是根據收集到的口語語料中出現的偏誤進行探討，句型和句式的零位標注擬定為{Φ:句型或句式的英文縮寫}。

漢語詞類與句法功能并非一一對應的關系，名詞可作謂語構成名詞謂語句，名詞謂語句與其他語言相比區別度較高，導致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常常有意識地回避名詞謂語句。

(12a)S1:今天幾月幾號?S2:今天是十月八號{Φ:名詞謂語句}。

S1:明天幾月幾號?S3:明天十月九號。

S1:昨天幾月幾號?S4:昨天是十月七號{Φ:名詞謂語句}。

在學習了名詞謂語句的第二天，教師課前以問答的方式復習舊課。“今天幾月幾號?”是一個名詞謂語句，但部分學生在回答的時候并未以名詞謂語句回答，而是采用回避策略，運用常見的動詞謂語句回答教師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今天是十月八號”是一個暫時性偏誤，句子雖合法，但學習者有意識地回避了新的表達形式。例(12)若按照常規標注方法應做基礎標注，視為一個無偏誤的句子。這樣的處理雖合理，但是無形中忽略了運用動詞謂語句替代名詞謂語句的客觀事實，也即回避了名詞謂語句(The Sentence with Nominal Predicate)。因此對例(12)的標注如下:

(12b)S1:今天幾月幾號?S2:今天是十月八號{Φ:SNP}。

S1:明天幾月幾號?S3:明天十月九號。

S1:昨天幾月幾號?S4:昨天十月七號{Φ:SNP}。

這樣處理既不誤把假偏誤處理為真偏誤，又把回避句標示出來，全面標示了漢語中介語語料庫中的顯性言語偏離形式和潛性言語偏離形式。

(13)*我放書在桌子上{Φ:S把}。

(14)我放書，書在桌子上{Φ:S把}。

把字句在布拉圖提出的困難層次模式中處于四級“超差異”(over differentiation)。例(13)是回避把字句的偏誤句，例(14)是回避把字句的無語用價值的句子。對漢語為母語的使用者來說，例

(14)的使用率極低。

曾經聽學生講過這樣的一段經歷。學生坐火車去旅行，放假前剛剛學習了把字句，他想在現實生活中驗證一下中國人運用把字句的情況。上了火車后，他故意把不太重的手提包掛在座位旁邊的衣帽鉤上，并期待列車員對他說“請你把手提包拿下來”，但他試了幾次聽到的是“手提包拿下來/衣帽鉤不可以掛東西”，而非把字句。因此，我們在避免學生回避使用把字句的同時，也不要給學生把字句泛用的意識。對于超差異的語言項目，學生的中介語常常處于回避/遺漏和泛用之間，在參數調整好之前，都是無限接近適度的使用頻率。與此類似的還有成語的運用，部分中高級階段的學生在使用成語得到朋友稱贊后，以為大量使用成語就可以顯示自己的漢語水平很高，達到了言必用成語的程度。例如S1:吃了嗎?S2:我已經酒足飯飽了。因此，我們雖然重視有意識地回避和無意識地遺漏產生的偏誤，但是不可矯枉過正，讓學生達到泛用的程度。

(15)S1:你怎么去商店?S2:我騎自行車，我去商店{Φ:SVSS}。

例(15)是有意識地回避連動句(The Sentence with Verbal Structure in Series)產生的偏誤，是漢語學習者為了應付交際重內容輕形式的一種表現，“我騎自行車，我去商店”從句法層面上來講是兩個簡單句，并無不妥，但從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角度講，標注應該使用的連動句對于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建設是有意義的。

(五)獨具漢語符號特征語句的零位標注

王希杰(2012)指出，倘若“慢”字兒成了“小心、仔細、謹慎”的意思是第一次語義偏離的話，那么在這里它已經實現了第二次語義偏離了，它連“小心、仔細、謹慎”的含義也都沒有了，只是用于親戚朋友告別的時候表達良好祝愿的一個符號了，而且是人際關系中的一個積極的漂亮的正符號。這告別時的“請慢走”，其實可以譯成英語“good-bye”。

(16)S1:蘇西蒂，再見!S2:*小心小心{Φ:請慢走}。

例(16)是母語為印尼語的學習者的對話。受母語影響，學習者把對應漢語“慢走”的母語直譯為“小心小心”。此外，“吃了嗎?”“請慢用!”等都都是學習者有意識地回避獨具漢語符號特征的語句的例證。

四、結語

中介語是介于語言有效輸出和非有效輸出之間的一種言語偏離形式，既包括顯性的言語偏離形式，也包括潛性的言語偏離形式。中介語語料庫是介于語言有效輸出和非有效輸出之間的所有言語偏離形式集合。綜上所述，中介語語料庫的標注對象既要包括顯性言語偏離形式，也要包括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基礎偏誤標注的是顯性言語偏離形式，現有偏誤標注標注了顯性言語偏離形式，未有效對潛性言語偏離形式進行標注。零位標注是一種特殊的偏誤標注，是對有意識地意回避和無意識地遺漏產生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的標注。學習者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產生了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包括以下三種情況:1．在由潛性言語偏離形式轉化為顯性言語偏離形式臨界點前的某一時點未能輸出的潛性言語偏離形式就不能出現在漢語中介語語料庫之中;2．學習者從初步習得到自動化階段因采用包括但不限于近似詞替代、隨意造詞、迂回表達、母語翻譯等“冒險策略”有意識地回避或無意識地遺漏目標規定之內的語言內容和表達方式而產生的非有效輸出;3．學習者已經習得且達到了有效輸出自動化程度，但因宗教等習俗原因有意識地回避產生潛性言語偏離形式。

崔剛、盛永梅:《語料庫中的語料標注》，《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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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Zero Annotation of Chinese Inter-language Corpus

CHEN Haifeng

(International College of Chinese Studies，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 350007 China)

The Chinese Inter-language Corpus isa kind of subsetwhich includes all the dominant and recessive linguistic forms that are produced by effective speech output and ineffective output．Zero Annotation that is used to label the recessive error which is produced by avoiding consciously and omitting unconsciously is a special error annotation．The Zero Annotation of topic，the Zero Annotation of parts of speech，the Zero Annotation of associated word，the Zero Annotation of sentence pattern and syntactical structure and the Zero Annotation of Chinese special usage are five classifications of the Zero Annotation．

Zero;annotation;corpus;error;dominant;recessive

H193．5

:A

:2221-9056(2017)02-0174-07

10．14095/j．cnki．oce．2017．02．004

2015-01-07

陳海峰，福建師范大學海外教育學院講師，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現代漢語語法和對外漢語教學。Email:chenhaifeng@fjnu．edu．cn

本文系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全球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建設和研究”(項目批準號: 12JZD018)子課題《東南亞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和2014年福建省中青年教師教育科研項目“零度偏離視閾下的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研究”(項目批準號:JBS14063)項目成果;本文參加了第三屆漢語中介語語料庫建設與應用國際學術研討會(福州)小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