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曉雯
(廣西大學 法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淺析我國刑事法律援助制度
——以辯護權的保障為切入點
曾曉雯
(廣西大學 法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現行《刑事訴訟法》中對于刑事法律援助制度的進步有目共睹。我國現行刑事法律援助制度雖已逐漸與國際接軌,但實踐中出現的問題卻不容忽視。立足司法實踐,對比域外成熟經驗,發現不管是從指定辯護受援范圍、認定指定辯護適用標準、辦案機關的通知職責還是法律援助案件質量方面,制度設計上都有待完善。如何完善現行刑事法律援助制度,切實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權,依舊任重而道遠。
刑事法律援助;辯護權;現狀;完善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法律方面最重要的革命就是法律援助了。法律援助是指由政府設立的法律援助機構組織法律援助的律師,為經濟困難的人或者特殊對象提供無償法律服務的一項法律保障制度。法律援助可分為刑事、民事和非訴等領域的法律援助。而刑事法律援助作為法律援助制度中最重要的部分,對于在刑事訴訟過程中面臨國家機關追訴時處于弱勢地位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而言,具有保障其訴訟權利、實現控辯平衡的重要意義。
刑事法律援助制度是指為刑事訴訟過程中經濟貧困的犯罪嫌疑人、當事人提供免費法律服務的一項法律保障制度。據考究,法律援助制度可追溯到英國1424年的窮人登記冊制度,而法律援助制度在我國起步則始于20世紀90年代。1994年1月,我國正式提出“建立和實施中國的法律援助制度”。1995年在廣州正式建立我國第一家法律援助機構。1996年3月17日在《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中正式確立了刑事法律援助制度。2003年9月1月國務院頒行《法律援助條例》,我國以行政法規的形式確立了“法律援助是政府的責任”這一基本原則。2005年施行的《關于刑事訴訟法律援助工作的規定》中明確將法律援助提前到偵查階段,并提出了具體的操作程序。而在2006年8月,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中國商務部、司法部選擇河南焦作市修武縣作為值班律師制度的試點地,在偵查階段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援助的相關措施得到創新。然而,我國刑事法律援助制度在實踐過程中,仍然存在有待完善的地方。[1]
第一,指定辯護受援范圍仍然過窄。通過對比我國現行《刑事訴訟法》與修改前的法律規定,發現指定辯護的受援范圍有所擴大,在已有基礎上再涵蓋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可能判處無期徒刑的人。盡管世界上其它發達國家對于刑事法律援助的具體規定不一,但作為人權保障的標志性制度,從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辯護權來說,刑事法律援助的受援范圍不斷擴大是必然趨勢。不同于民事訴訟,由于刑法的制裁力度是其他部門法所不能企及的,因此被指控的犯罪的被告人動則被剝奪一定年限的自由甚至生命。因此,世界上大部分國家和地區都作出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因為貧困或其它種種原因而沒有委托律師時,有權利得到免費的法律援助。譬如在日本,被告人因為經濟困難或者其它原因無法委托辯護人時,由法院來根據被告人的申請為其選任辯護人。在法國,除當事人明確表示放棄之外,在聽取當事人陳述,進行訊問、對質的場合下,律師必須在場,或者按照規定傳喚律師到場。并且,預審法官有義務告知犯罪嫌疑人選任律師的權利,或由犯罪嫌疑人請求預審法官依職權為其選任一名律師。我國臺灣地區在其刑事訴訟法中規定:最低刑為3年以上有期徒刑、高等法院管轄的第一審案件、被告出于智能障礙而無法清楚表述的,并且在審判時沒有選任辯護人的,審判長應當為其指定公設辯護人或者律師進行辯護。我國受援對象除了達到經濟困難標準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外,還包括幾類特殊人群。這類人群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因其生理上的缺陷,對外界事物存在認識上的偏差,同時自身欠缺對法律知識的儲備,在庭審中進行自我辯護存在障礙,因此有必要維護這類特殊人群的訴訟權利。但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相比,從形式上來看,指定辯護的受援對象范圍由于量刑標準的設置嚴苛,同時特殊人群在刑事案件中出現的比例也不高,導致適用范圍過窄,因此有必要進一步擴大受援對象的范圍。[2]
第二,認定指定辯護的適用標準存在難度。現行《刑事訴訟法》中規定,對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辦案機關應當為其指定辯護人。雖然法律援助的時間現已提前到偵查階段,但是偵查階段是搜集證據的關鍵時間,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罪重、罪輕的證據還不能完全確定下來,即使證據已經搜集充分,也可能會因為程序瑕疵在審判階段不予采用,甚至在出現非法取證的情況下通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予以排除。并且,偵查機關的主要職能是查明案件事實,并非承擔審判機關才有的量刑職能,犯罪嫌疑人是否會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應綜合其作案手段、作案時間、認罪態度、被害人諒解、是否初犯或累犯等多種因素才能判斷,在偵查階段如何準確判斷犯罪嫌疑人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在司法實務對于偵查機關來說具備一定難度。有一種情況不容小覷,即辦案人員往往以“認知不足”為借口,刻意規避指定辯護的適用。這種情況下,指定辯護的受援范圍有可能會由于人為因素被限制。與之相比,在德國,通過法官在審判階段自行判斷犯罪嫌疑人是否達到量刑標準,從而指定辯護,作為例外,檢察院也可以在偵查階段為當事人申請法律援助,但是決定權仍然掌握在法官手里。因此,如何有效保證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得到指定辯護,依然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3]
第三,公檢法三機關的通知職責并不明確。現行《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沒有委托辯護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為其提供辯護。”言下之意就是,上述三個機關均負有職責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同時有義務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申請法律援助的權利。但也正是由于這樣規定,容易出現下列狀況:首先,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怠于通知、或者由于業務過失沒有通知,從而導致犯罪嫌疑人錯過法律援助的最佳時機。偵查階段是調查取證的關鍵時間,犯罪嫌疑人在本應得到法律援助的情況下卻由于種種因素,無法行使其應有的權利,極大地損害了犯罪嫌疑人的辯護權,此時非法取證現象也更容易滋生。其次,三機關在履行通知職責這一問題上會出現互相推諉的局面。況且三機關內部根據分工存在多個部門,具體由哪個部門去履行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的職責,在相關法規中也沒有明確的規定。其中有一個問題不能忽視:就是實踐中辦案機關尤其是公安機關,主觀上傾向于法援律師不介入到偵查階段,認為他們對于偵查犯罪事實沒有幫助,反而阻礙破案進程,偵查機關多急于將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而容易忽略法律規定,不嚴格遵守刑事訴訟的程序。而對于三機關由于自身原因導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沒有得到及時的法律援助這一問題,如何救濟?也僅有以下法律規定:上級發現下級所作決定或辦理案件有錯誤的,可予以變更、撤銷或者糾正。相關人員并不會因此而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有學者提出,對于這種情況應當給予程序性制裁,即辦案機關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而沒有通知導致犯罪嫌疑人沒有律師辯護的,所進行的偵查活動和審查起訴活動將視為無效。根據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應當著重審查首次訊問時是否告知被告人相關權利和法律規定,并且告知的情形應當記錄在案,首次訊問筆錄沒有記錄告知被訊問人相關權利和法律規定,同時辦案機關不能作出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的,所獲取的訊問筆錄(被告人供述)應當做非法證據予以排除。因此本文認為上述法律規定也能起到與程序性制裁大抵相當的效果。[4]
第四,法援律師辯護質量得不到保證。首先,根據《法律援助條例》,承擔法律援助職責的律師分為兩類,一是法律援助機構的律師,二是律師事務所中的律師。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更為詳細的規定,因此,法援律師并沒有根據案件性質、疑難程度以及律師自身的辦案能力等標準來挑選,法援律師具備相應的專業知識和實踐經驗是保證法律援助案件質量的首要前提。從實踐中來看,法援律師以資質尚淺的律師居多,缺少辦案經驗,業務能力堪憂。因此,從源頭上就無法保證法援律師自身的業務能力。同時,這也跟資深律師由于辦案補貼不高且不重視法律援助案件有關。在這個問題上可以借鑒英國的經驗,英國在保證法律援助人員業務能力方面采取以下措施:第一,建立律師名冊。入冊律師以具備一定的業務能力和執業年限為準。第二,法援律師與當事人會面前還要經過專業考核。第三,針對法援律師進行專業培訓。其次,根據《關于刑事訴訟法律援助工作的規定》中的程序設計,辦案機關應在24小時以內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律援助申請轉交或告知法律援助機構,并于3日內通知相關人員協助向法律援助機構提供證明材料。法律援助機構在收到申請后進行審查于7日內作出決定。同時,作出決定后的3日內才能確定承辦律師并通知辦案機關,也就是1+3+7+3=14天,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確定法援律師的時間過長,因此可能會導致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得不到及時援助。即使是由人民法院負責通知法律援助機構指派律師提供辯護的,案件相關材料在開庭15日前才轉送至法律援助機構,等到法律援助機構最終為被告人確定法援律師時,距離開庭時間僅剩2到3天,此時法援律師根本沒有充裕時間去認真準備辯護事宜,只能草草了事。而對于因辯護質量不佳而遭受量刑不當的被告人來說,法律上也沒有賦予其相應的救濟權利。因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辯護權的行使不管是在審前階段、審中階段、審后階段都沒有得到切實的保障。[5]
刑事法律援助制度的設計,應著眼于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訴訟活動中的合法權利。除了上述幾個問題,我國刑事法律援助還存在地區援助資源分配不均、受援對象行使權利意識單薄、缺少相關監督和救濟機制等問題,本文由于篇幅限制,學術能力有限,在此不展開贅述。我國刑事法律援助建設工作起步較晚,在完善相關制度,尤其是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行使辯護權上,依舊任重而道遠。
[1] 丹丁勛爵.法律的未來[M].劉庸安,張文鎮,譯.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1
[2] 陳永生.刑事法律援助的中國問題與域外經驗 [J].比較法研究,2014(1):32-45.
[3] 顧永忠,楊劍煒.我國刑事法律援助的實施現狀與對策建議:基于2013年《刑事訴訟法》施行以來的考察與思考 [J].法學雜志,2015(4):35-51.
[4] 施鵬鵬,龍浩.我國刑事法律援助制度之反思與改革進路[J].人民檢察,2016(1):56-61.
[5] 左寧.論我國偵查階段法律援助的缺陷與完善 [J].法學雜志,2013(9):125-134.
責任編輯:寸 心
Analysis on China’s Criminal Legal Aid System——The Protection of the Right to Defense as the Entry Point
ZENG Xiaowen
In the existing “Criminal Procedure Law”, the improvement of criminal legal aid system is obvious. China’s existing criminal legal aid system has been geared to international standards, but the problems in practice cannot be neglected. Based on judicial practice, the paper compares with the extraterritorial mature experience to analyze, and finds that the system needs to be perfected no matter from the aspects of supported scope of appointed justification, identification of the applicable standard of appointed justification, notification duty of case handling organs or from the aspect of legal aid case quality. So it still remains an arduous journey to guarantee the defense rights of the suspect and the accused by means of perfect the existing criminal legal aid system.
criminal legal aid; defense right; the present situation; perfect
2017-03-20
曾曉雯(1992—),女,廣西梧州人,刑法學專業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學。
DF639
A
1671-8275(2017)04-008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