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尺八思千年

劉永福

他或筆直站立，或盤腿而坐，或雙膝跪地，但始終靜默儒雅、沉著淡定，吹奏著空寂深邃的樂曲，強勁有力，直入人心。隨著電影《夜孔雀》劇情的發展，我知道他吹奏的樂器叫尺八，一種陌生的樂器。

蒼涼渾厚，清澈空靈，或高或低，婉轉自如，如寒夜里吹過竹林的一陣風，如此美妙的樂器發源于中國。尺八，一種吹管樂器，因管長一尺八寸而得名，竹制、外切口、五孔，屬邊棱振動氣鳴吹管樂器。

尺八從春秋戰國時期流傳而來，盛行于漢唐，遣唐僧東傳國外，至宋朝末在中國逐漸消失。2005年的一天，重慶小伙易佳林偶爾聽到一首網絡曲子，深遠悠長的曲調飄蕩，那聲音一下子鉆進了他的耳朵。一時間他聽得入迷，竟感動得涕淚橫流。

易佳林在網上搜索，查到這首曲子是樂器尺八所奏。于是，他跑遍了重慶各大樂器行，但店家都沒聽說過尺八這一樂器。易佳林又在網上查找，看到有尺八出售，但價格讓人望而卻步，需要人民幣幾萬元，甚至十幾萬元。

“自己動手做！”打定主意后，易佳林辭去大學教師之職，四處找資料，還跑到山林中找竹子，因不得其法，一次次失敗。就在這時，一位朋友從國外帶回一支尺八。易佳林欣喜若狂，厚著臉皮求借，朋友慷慨相借，易佳林如虎添翼，一點點琢磨，整整一年時間，一把現代尺八在易佳林手上誕生了！

尺八由竹子偏根部的材料制成，長一尺八寸，五孔七節。制作尺八對所用竹子的粗細、長度、節數，要求都很高。竹子必須是3到5年生，低于3年不能采，超過5年又太老了。采回來后，還要放置3到5年，等竹子的性質完全穩定后，才能制作。而完成整個工藝，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最多時，易佳林一年找到了七根竹子，有一年卻連一根都沒找到。他說：“一根尺八，從生長到誕生需要6至10年時間，而且還要長度、竹節、孔節正好合適，這其中蘊含了一個‘緣字，正是中國傳統文化追求的境界。”

尺八的制作要求更是精中求精。竹腔里面有三十幾處變化，平均每平方厘米就要有一個凹凸，內壁用大漆涂抹，用人力去打磨掉竹節，一邊制作，一邊通過吹奏試驗音色，全部制作都由手工完成，勞神又勞力。

尺八的吹奏還需要有很深厚的內力、氣息及技巧，對人的身體素質要求非常高，吹尺八會消耗大量體力。因此，很多人在學習尺八一段時間后，因為覺得體力不支而自動放棄。易佳林一直堅持到現在，愛好是第一“功臣”，身體棒也是其中一個原因。通過7年的學習、交流，易佳林的尺八制作工藝和演奏技巧，開始在尺八界嶄露頭角。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次不經意之舉，讓他成為了中國尺八第一人。

2016年，國際尺八大會，戴著眼鏡、神態沉靜的易佳林獨奏《嘉陵江之秋》《鬲溪梅令》，臺下掌聲雷動。大家紛紛感嘆：“中國尺八的味道非常霸道。”在茶香四溢中，煮茶、吹尺八，那種聲音，蒼涼、曠遠、遼闊、荒寒、孤峭、深邃，仿佛縱深萬丈紅塵，又仿佛超塵脫俗，直指人心，甚至直擊靈魂。

“竹葉片片六朝事，聲聲尺八思千年。”千年之后，中國再次響起尺八撼人的樂曲。讓尺八復興，讓更多的人體味天籟之音的美，是易佳林再樸素不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