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
(安徽師范大學 歷史與社會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論《法國革命論》中埃德蒙·柏克的政治思想
馮春
(安徽師范大學 歷史與社會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18世紀爆發的法國大革命震驚世界,一些政治家們鼓吹大革命的方式。但是,同時代的英國人埃德蒙·柏克卻持相反態度,他的作品《法國革命論》集中體現了保守主義政治思想。柏克反對大革命中過分的理性主義,譴責破壞宗教的做法,指出大革命中極端暴力行為破壞了秩序和自由。柏克的政治思想表現出對自由和平等的守護,以及對傳統的尊重。
自由;平等;法國革命論;埃德蒙·柏克
《法國革命論》被譽為“保守主義”的開山之作,其作者埃德蒙·柏克也因這部作品被看作是“保守主義之父”。《法國革命論》一書集中表現了埃德蒙·柏克的政治思想——毫不掩飾地批評了法國大革命,對大革命的暴力和混亂加以譴責,同時表達了對傳統和自由的信仰。“凡是從不向前回顧自己祖先的人,也不會向后瞻望子孫后代,而只有懂得尊重傳統的人,才明白保守主義所保守的真實價值。”[1]柏克所堅守的是英國千年來的傳統,以及對平等和自由的珍視,是對歷史經驗的尊重。其本質是保守傳統英國型自由,以及對法國大革命中所暴露出的無限制的自由的批判。
埃德蒙·柏克(Edmund Burke 1729—1797)可謂是在十八世紀下半葉英國最富盛名的政治理論家。他以真知灼見開創了一個新的思想流派——英國的保守主義政治思想。使柏克名垂青史的是其晚年的壓軸大作——《法國革命論》。他在書中猛烈地攻擊法國革命及其原則,這與他激進的同僚們的思想相去甚遠。也因此柏克成為西方思想界反對法國大革命的首席人物。在《法國革命論》一書中,柏克是這樣評價法國大革命的:
“法國革命乃是世界上迄今所曾發生過的最驚人的事件、最可驚異的事件,在許多事例中都以最荒謬和荒唐的手段并以最為荒唐的方式發生了,而且顯然是用了最為可鄙的辦法。在這場輕率而又殘暴的奇異的混亂中,一切事物都脫離了自然,各式各樣的罪行和各式各樣的愚蠢都攪在一起。”[2]13
由此可見,柏克對法國大革命是持完全否定的態度的。在柏克的眼中,革命前的法國,雖說是君主專制制度但卻保留了法國千年發展的精髓,曾經是整個西歐文明的中心,而皇室則是法蘭西文明的中心。柏克在書中不止一次地贊美路易十六王后美麗優雅“閃耀得像一顆啟明星”。他極力贊美法國文化的歷史功績,其實質是在歌頌法國歷史所沉淀出的獨具法蘭西文化特色的經驗和傳統,并認為這是維系法蘭西民族的紐帶。柏克認為1789年爆發的革命雖徹底地推翻了法國的君主專制,但不幸的是也摧毀了法國的教會、法律、軍隊、商業和文化,“豪俠之士的國度、充滿榮譽的人們和騎士的國度”[2]101不復存在,歐洲的光榮永遠消失了。柏克認為法國革命打破了傳統法國的穩定,新的動亂在法蘭西大地上出現。法國革命的發展與柏克的思想和預測有著驚人的一致。自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獄起,法國便處于社會動蕩的時期,期間雖有短暫的平穩,但是更多的是政治團體的更替傾軋以及社會的不穩定。人們看到的是理性主義的面紗下不理性的一面:以暴易暴、恐怖統治、無端地迫害先進人士,群眾已被所宣傳的理性沖昏頭腦,與此同時悠久的法蘭西精神被拋之腦后,一位位名人志士被送上斷頭臺。柏克宣稱法國人不是在改革他們的制度而是在摧毀它。“他們通過狂熱的人權宣言,推翻國家,導致了任何未經一場持久戰爭的國家都未曾承受的災難,而且,這場災難或許最終將造成一場戰爭……”[3]
面對隔海而望的法國的動亂,清醒的柏克要喚醒英國人民擺脫對法國大革命的盲目熱忱,防止來自法蘭西的政治制度沖擊英國現存的憲政體制。這便是柏克寫作《法國革命論》的最主要的目的。為了反對革命思想對英國政局的沖擊,讓英國人民分清英國與法國革命的區別以及理解“光榮革命”的原則,柏克在《法國革命論》中分三個部分來闡述他的觀點。
2.1 駁斥理查德·普萊斯的《愛國論》
在《法國革命論》一書中,柏克首先就對普萊斯的思想進行了批判。《法國革命論》緣起于一個法國人杜邦(Mons de Dupont)詢問柏克對1789年爆發的法國大革命的看法。1789年11月4日上午,非國教牧師理查德·普萊斯博士在非國教聚會堂里發表了一篇講道,其目的是讓英國人民了解并走上革命的道路。普萊斯借此發表了自己對英國1688年“光榮革命”的見解。他認為 “光榮革命”和1689年的《權利法案》并不是解決當時英國問題的最好方法,并出版了著作《愛國論》。該書的出版迅速掀起了英國民眾對“光榮革命”原則的討論。而柏克認為《愛國論》是“一個文學界的陰謀家和詭計多端的哲學家、與國內外的政客神學家和神學政客緊密結合的人的公開宣言”[2]33。普萊斯認為英國人可以隨意地廢黜國王,而柏克認為“光榮革命”并沒有允許英國人民隨意地選舉國王。他在《法國革命論》中說道:“沒有任何經驗曾教導過我們,除了一種世襲的王位之外,還有任何其他的渠道或方法能夠使我們的自由得以經常地延續下去,并作為我們的世襲權利而保持其神圣性。”[2]33“廢黜”行為在他看來,“行為不端”無法界定,必然導致社會無法穩定,政府也無法界定人們的行為是否合法,這注定了政府無法維持下去。柏克意識到英國人民已經受到了法國革命的影響會隨時模仿法國人民的做法,而這也會沖擊英國的秩序和安寧。這是柏克所不允許的。
2.2 反對大革命的方式和激進的行為
“激進主義就其本義講,是要求對現存制度進行根本變革。”[4]204法國大革命所奉行的理性主義、人人平等自由理念是無可厚非的。這種文明的思想從文藝復興時期一路走來讓人脫離了愚昧走出了黑暗的中世紀,邁上了新時代的道路。理性思想中反對君主專制是柏克所贊同的,他所否定的只是大革命不顧傳統的血腥暴力,用人民起義的辦法以暴制暴。這種激進式的變革雖說打破了法國的封建堡壘但卻隔離了法國的歷史底蘊并使法國陷入了絕境。太過于激進的政策是柏克所無法接受的。在法國革命的過程中還存在追求自由反對理性的現象。例如,羅蘭夫人作為巴黎文化沙龍中的一位重要的人物,她在啟迪民眾、保護啟蒙思想家、宣傳啟蒙思想等方面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這些功績卻也無法阻止她被送上斷頭臺。這就是群眾暴政。民眾顯然是易受蠱惑的,只要別有用心者稍加煽動,他們便成了謀權者的工具。而反觀隔海相望的英國,自《權利法案》頒布后政局一直穩定,幾次政治變革都是以平穩的方式過渡,沒有出現如同法國一般的人民大起義。政局的穩定為大英帝國在世界范圍的統治提供了政治的保障。“我們認為這種進步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我們并能沒有蔑視我們先人所留給我們的知識財富”[2]133,只有在傳統中繼承發揚加上審時度勢才能進步。而法國的革命完全與法國歷史的優秀文化相割裂,只能用理性來填充人們失去傳統而造成的空虛,這必然會對法國的發展更加不利。其次,柏克在駁斥普萊斯的理論時,也間接地表現出他對宗教的看法。在法國大革命中,法國改造了教會,而這對柏克來說是不被允許的。柏克推崇傳統,更注重宗教的作用。宗教是社會的穩定劑,也是聯系人民和國家的紐帶,“沒有宗教就全然不可能使人民清楚自己對私欲的種種迷戀”[2]126;同時宗教也是人們發泄自己不滿情緒的緩沖器。所以,柏克要保留宗教,讓宗教在社會中起穩定的作用,從而反對大革命的做法。
2.3 直接批評大革命的“自由”原則
《法國革命論》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柏克對大革命原則的批判。“自由”是大革命中的重要原則之一。在自由意志與國家之間,“柏克把社會與國家看成一種歷史地生成的、連續演進的而非根據先驗理論創立的存在”[5]135。社會和國家的狀態是連續的,它不能也不會停止,人類的自由是要服從于國家。所以在柏克看來,法國革命家的自由是種極端的自由,而柏克認為的自由是一種理性的、遵循秩序的自由。“柏克的自由是建立在傳統之上的自由,要想獲得自由個人必須首先具備一種審視的德行,認真對待。傳統是實現自由的先決條件。”[6]法國革命的弄潮兒認為“人生而自由卻無時不在枷鎖中”,為了自由必須打破枷鎖,可是關于自由的枷鎖是不可能被完全消滅的。因為人生無完人,在做事中必將有所顧忌,而這種人性的缺憾必將產生約束自由的枷鎖。人類的這個美麗的遺憾使約束在人類身上的鎖鏈無法徹底解除,而法國的革命家試圖鏟除這一枷鎖從而打亂了舊制度的社會結構。為了達到這一無法觸及的目的,革命家只能使用武力,而暴力的使用使革命有著反人民的一面。柏克強調的自由是有條件的自由,自由并不是毫無約束而是需要建立在履行自己的義務基礎之上,是繼承自由傳統之上的自由。他所認可的自由是經過歷史修正,在傳統中塑形,在繼承中發揚的自由。只有在擁有良好的秩序的社會中自由才可能實現。大革命中法國采用了暴力革命,秩序已經被拋棄,自由也無從生根,大革命中人們最基本的生命權有時都岌岌可危更談不上自由。柏克的自由思想不是否認自由,加強專制。相反,他要的是真正的自由,是人們之間存在的可追求的自由。法國革命所強調的自由是難以實現的,而柏克的自由來源于實際,可謂是更能惠及大眾的真正的自由。他的自由思想更加趨于理性,不盲目。這種思想貼近實際,給人們建設國家指明了另一種理念道路。
2.4 直接批評大革命的“平等”原則
柏克反對絕對平等,主張相對平等。在柏克看來,自由平等這些在大革命中人們振臂高呼的理論思想是抽象的推論,因此他拒絕接受這種推論。在《法國革命論》一書中,作者不止一次地將這些理論貶斥為“形而上學”,指出“這種野蠻的哲學乃是冷酷的心靈和理解混亂的產兒”[2]106。不平等是人類的真實寫照,每個人的德行、才能、技術等是不平等的,所處的環境也是不一樣的。所以當人們無視這種已經存在的不平等,盲目地尋找絕對平等只會帶來更大的不平等。這種盲目的追求是極其有害的,還不如通過秩序的力量使人類實現可以控制的相對平等。柏克的保守主義政治思想更傾向于相對平等,相比于絕對平等,相對平等才有可能真正維護自由。試想一下,在絕對平等的社會中,勤勞的和偷懶的所得到的一樣多,天才與敗類獲得的一樣多,這必定使人們產生不思進取的想法,消極怠工就會出現。如果對社會的不滿日益膨脹也將產生將社會變革的想法,秩序被破壞,自由也必將受損。柏克寫道:“理發師和賣牛油蠟燭的行業,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光彩事,更不用說其他許多更卑賤的職業了。這一類的人們不應該受到國家的壓迫,但他們如果被允許以集體或個人的方式進行統治,國家就會受到壓迫。這樣做時,你們自以為是在與偏見作斗爭,但你們是在與自然為敵。”[2]138在柏克的世界觀里,處于統治階級地位的應該就是“天然貴族”,“他們出身名門,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懂得審時度勢,有充足的時間思考,對國家和民族的認同感更高,更有社會價值”[7]。他們是國王和平民的橋梁。總的來說,在人性的多樣性面前,整齊劃一是會窒息自由的,大革命所要追求的平等雖給人以高尚正當的感覺,但其實質流露出的是不公平。在柏克眼中最好的平等就應是同英國一樣的相對的平等。留存著的等級制度和貴族制穩定了社會,而國家與社會的穩定就能使人民生活得更好。
《法國革命論》一書顯示了埃德蒙·柏克的政治智慧。“柏克的保守主義政治哲學,主要是極力維護舊傳統、維護舊秩序,反對重大的改革、反對激進的革命。”[8]117柏克反對大革命中激進的革命方式,主張保留英國自“光榮革命”以來的傳統;他反對大革命中革命者對宗教的迫害,主張維護宗教的地位,讓宗教作為一種社會的穩定劑繼續維護社會的穩定;他反對大革命割裂傳統而僅依靠“形而上”的理論來發動一場變革,主張依據歷史和傳統演變而來的智慧來變革社會;他反對大革命割裂社會的一體化,主張社會的連續性;他反對大革命絕對的平等、無限制的自由和群眾暴政,主張保存“天然貴族”來穩定社會,提高公民素質和受法律、歷史傳統制約的自由和權利。“在柏克的眼中,英國的傳統包含著英國人世世代代的智慧的結晶,具有歷史的延續性。所以人們對于傳統只能是滿懷敬意地加以珍惜,小心翼翼加以繼承,絕不能否定。”[9]傳統和歷史給英國人的經驗是柏克最看重的。在他眼中,只有英國的制度才能保證真正的自由平等。“從現實出發,從人性出發”[10]112,柏克的《法國革命論》寫于幾百年前,但是他所要表達的保守思想其實是在保護英國式的自由平等,保護的是國家的統一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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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劉彬.《法國革命論》導讀[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
責任編輯:盧宏業
On the Edmund Burke′s Political Ideology inReflectionsontheRevolutioninFrance
FENG Chun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0, China)
The French Revolution broke out and shocked the world, which makes some politicians put on the way of French. But a contemporary Englishman named Edmund Burke took an opposite attitude, and his work Reflections on the Revolution in France epitomizes his Conservative thought. Burke opposed the ideas and principles of the revolution; condemned the destruction of religious practice; pointed out the acts of extreme violence revolution that it destroyed the order and freedom. Burke′s conservative political ideology mainly showes his protect for freedom and equality,and also the respect for tradition.
Equality;ReflectionsontheRevolutioninFrance; Edmund Burke
10.3969/j.issn.1674-6341.2017.03.051
2016-09-22
馮春(1992—),男,安徽霍山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史。
D091.4
A
1674-6341(2017)03-014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