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冬,鄭偉林
(紅河學院,云南蒙自 661199)
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考辨
李凱冬,鄭偉林
(紅河學院,云南蒙自 661199)
長期以來,學界關于“哈尼梯田”的內涵、起源等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且有一些誤解甚為流行,以訛傳訛。研究基于演化經濟學理論,明確了中國田制史上“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等概念的內涵,探討哈尼梯田的演化路徑,認為滇南哈尼族地區“森林—水源—村寨—梯田”四位一體中的“哈尼梯田”,包含“人”“技術”“生態”三個因素,缺少其中任何一項都不周延。發源于江南的稻田“精耕細作”模式是一個非常杰出的創造,“哈尼梯田”就是這一模式在滇南哀牢山區擴散、傳播和演變的結果,而且可以說是山地生態農業模式的極致。
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精耕細作;稻魚共生系統
長期以來,學界關于“哈尼梯田”的內涵、起源等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且有一些誤解甚為流行,以訛傳訛。例如,有一些研究者引《尚書·禹貢》“田三錯”為例,證明“哈尼梯田”早在禹貢時代就存在了;有的研究者則引唐代樊綽《蠻書》中“蠻治山田,殊為精好”意為:唐代哈尼先民就耕種“梯田”(山田)了。然而,相關的史料證明,這些說法在農業技術上缺乏充分的證據。我們基于演化經濟學的有關“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的考辨,明確了中國田制史上“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等概念的內涵,對研究“哈尼梯田”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一)田
從文字學的角度看,中國早在殷商時期的甲骨文和金文中,就有了“田”字。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對“田”的解釋是:陳也。樹谷曰田。象四口。十,阡陌之制也。關于“田”的本義,學界有兩種觀點:一是農田說。主張農田說的,多舉《詩·甫田》“我田既藏,農夫之慶”,《國語·魯下》“季康子欲以田賦”等古典文獻材料為證。許慎《說文解字》關于“田”的解釋取其“農田”之義,并且由“阡陌之制”引申出“井田制”。二是田獵說。主張田獵說的學者從文字學的角度解釋“田”,認為其本義應為“田獵”。甲骨卜辭中多次出現的“田”基本上應作“田獵”解,極個別可作“田地”解。鑒于許慎寫作《說文解字》之時還沒有發現甲骨文,因此,西周以來關于“田”本義的解釋,毫無疑問,應該是指“農田”。狩獵是原始社會的主要生產方式,相對固定的狩獵場所即為田,隨著農業技術的發展,田主要用來種植莊稼,“農田”之義逐漸取代“田獵”之義[1]。本研究中的“田”取“農田”之意,“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即為不同時期、不同區域形成的農田類型。
(二)田制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進入農業文明的地區,長期以來,圍繞“田”這一農業文明的核心概念,形成了深厚的“田制”文化,甚至可以說,在長期的歷史演化中,“田制”成了古代中國的文化中軸,中國的技術、工藝、稅收、軍事、政治等等,都與“田制”有著內在的聯系。
“田制”有廣義與俠義之分。廣義的“田制”,指的是以“田”為核心的一系列制度安排。例如“井田制”“屯田制”等等。中國古代文獻有關“田制”的最早記載就是“井田制”。一般認為,“井田制”源于夏商、盛行與西周。《孟子·滕文公上》說:“方田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羊傳·宣公十五年》說:“井田者,九百畝,公田居一”。顯然,“井田制”主要是一種有關賦稅的制度安排。《孟子·滕文公上》記載:當滕文公問政時,孟子認為,夏商周的基本稅率是“什一”稅,只不過夏朝是“實物稅”,商周是“力役稅”。孟子認為,“力役稅” 比“實物稅”更加惠民,因此,向滕文公推薦“井田制”這種治策。
古代中國的“田制”還與軍事制度有關。中國古代“耕戰制度”的基本含義就是,納入國家編戶的農民平時務農戰時當兵。漢武帝還在邊防要塞創設了“屯田”制度。“屯田”制自三國以來,演變成為中國歷史上與軍事制度密切相關的一種極為重要的制度安排。
狹義的“田制”是基于農業技術(農器)之上的一種農耕制度安排。著名農學家王禎在其《農書·農器圖譜》中強調:沒有田就不會有農器,與此同時,沒有農器也種不了田。也就是說,“田制”是“田”與“農器”共同演化的結果,即由技術變遷引致的制度安排。本研究主要從狹義“田制”角度對“水田”“山田”“梯田”“哈尼梯田”進行考辨。
(一)水田
有關“水田”的記載,史料是比較豐富的,邏輯上說,人類只要開始種植水稻,差不多就有了“水田”。據司馬遷《史記》記載,古越人的生活常態是“飯稻羹魚,或火耕水耨”,也就是說,秦漢時期,中國南方就已經耕種“水田”了。夏如冰、王思明(2006年)認為,20世紀四川陜西漢墓中出土的畫像磚證明,早在兩漢時期,漢中、巴蜀一帶已經耕種“水田”;成書于西晉的《魏武四時食制》明確記載了四川郫縣的“水田”中出產黃鱗紅尾鯉魚。[2]88游修齡(2006年)也認為,浙江永嘉縣、青田的稻田養魚可追溯到三國時。[3]223
(二)山田
“山田”概念最早見于唐代樊綽的《蠻書》。樊綽是安南經略使(治所在今越南河內)蔡襲的幕僚。唐懿宗咸通三年 (862年),南詔攻安南,經略使王寬不能御,朝廷以湖南觀察使蔡襲代王寬為經略使,將兵屯守,樊綽作為幕僚隨行。為對付南詔,樊綽受蔡襲命,進入南詔搜集資料并參考袁滋《云南記》,寫成了《蠻書》。據樊綽《蠻書·云南管內物產》記載:曲靖州以南,滇池以西,土俗唯業水田。水田每年一熟,從八月獲稻,至十一月十二月之交,便于稻田種大麥,三月四月即熟。收大麥后,還種粳稻。蠻治山田,殊為精好;每一佃人,佃疆畛連延或三十里;澆田皆用源泉,水旱無損。在《蠻書》中,樊綽首先定義了“水田”,即采取水稻、旱地作物輪作的田,種植一季水稻、一季小春作物。“山田”采用的也應該是這樣一種輪作技術,區別在于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平壩。“水田”用水可能是江河湖泊或井水,“山田”用水則是山泉或山溪。關鍵在于“水田”也好,“山田”也好,并非常年有水,在種植小春作物時,肯定要將水放干,因此這里的“山田”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梯田”。
從技術角度看,有關“山田”的最早記載見于元代王禎《農書》。《農書·農器圖譜集之十三》“水篣”條引宋人編著的《集韻》(1043年)說:水篣,竹箕也;又籠也。夫山田,利于水源在上,間有流泉飛下,多經磴級,不無混濁泥沙,淤壅畦埂。農人乃編竹為籠,或木條為棬芭,承水透溜,乃不壞田。從王禎的記載看,“山田”有“畦埂”。而有“畦”說明“山田”面積較大,有必要在其間分區,以便耕種;有“埂”說明“山田”梯山為田,有梯級。但有“畦”說明“山田”不是狹小的“梯田”。當然,從王禎關于“水篣”的使用說明,當時“山田”的耕種似乎也沒有使用“江東犁”,否者,沒有必要分畦。當然也沒有采用“三犁三耙”的梯田精耕細作模式。因此,“山田”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梯田”,充其量,只能說是一種過渡形式的梯田。值得注意的是,王禎在《農書》中已經使用“梯田”的概念,并且將其列為基本“田制”之一,但在說到“水篣”時用的是“山田”的概念,而不是“梯田”的概念,也就是說,在王禎看來,“山田”與“梯田”是兩種不同的“田”。由此,也可倒推出樊綽的“山田”并非“梯田”。
另外,據江南寧、鎮、揚地區的地方志記載,早在南宋末年和元朝初年,江南西部與北部的丘陵地帶的田叫“高田”,高地種植水稻的用水則是通過修建陂塘堰壩、開挖小型池塘蓄水等方式來解決的。早在南宋初年,著名農學家陳旉在其《農書》中就詳細記載了高田10畝可拿出2~3畝修筑陂塘以儲水。并且南宋時的江南民間用通書《居家必用事類》已將丘陵地區修筑陂塘解決灌溉用水列為通用技術。[4]南宋有關農田水利的這些記載,從一個側面說明“高田”“山田” 等丘陵地帶或山坡上的“田”都不是常年有水的“梯田”。“高田”“山田”的水和田是分開的,是兩種不同的農業設施,而“梯田”的水和田是“合二為一”的。
(三)梯田
關于“梯田”的起源,一些文獻說源于“坂”,即“河道對稱分布的田地”。由“坂”衍生出“阪”,即“兩邊的坡度和坡長都一樣的山坡”,由“坂”“阪”進而衍生出“坂田”,即地勢較高的“水田”或有一定梯度的“梯田”。另有一種說法是,“梯田”源于西北黃土高原地區的“旱梯田”。這些說法都不甚準確,缺少農業技術史方面的支持。考“梯田”一詞,最早見于南宋范成大的《驂鸞錄》。南宋乾道八年(1172),范成大赴任靜江(今廣西桂林)知府,兼廣西經略安撫使。范成大將赴任途中所見寫成游記《驂鸞錄》。在《驂鸞錄》中,他將在袁州(今江西宜春市)所見山坡上一層一層直達山頂的稻田稱為“梯田”。
嚴格意義上的“梯田”,即作為一種田制的“梯田”最早見于元代王禎的《農書》。王禎《農書》說:夫禹別九州,其田壤之法,固多不同,而稷教五谷,則樹藝之方,亦隨以異。簡言之,中國傳統的種植方式是根據土壤(地區)和品種不同而采用不同的耕種方式的。關于“梯田”,王禎是這樣記述的:梯田,謂梯山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處……,裁作重磴,即可種藝。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總曰“梯田”。上有水源,可種水稻。若無水源,則可種粟麥。也就是說王禎所謂的“梯田”也涵蓋了“山田”,從這個意義上看,王禎的所謂“梯田”指的是一種形狀,即一層一層直達山頂,猶如“樓梯”的田,這和范成大的用詞是一致的。但“山田”可進一步區分為其上方有水源和無水源的兩類。上有水源者,可種植水稻,當然,也可種植一季小春。上無水源者,只可種植旱地作物,如粟麥,猶如源于西北黃土高原地區的“旱梯田”。顯然,王禎所謂的“梯田”,從農業種植技術的角度來看,是源于北方“旱梯田”的“梯田”,或者說是北方系統的“梯田”。
事實上,除了北方系統的“梯田”,中國古代還存在另一種“梯田”系統,即以“飯稻羹魚,火耕水耨”為特征的基于南方稻作技術系統的“梯田”,姑且稱為南方系統的“梯田”或“山越梯田”。
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說:南方地廣人希,“飯稻羹魚,火耕水耨”,即以稻米為飯,以魚類為菜,燒草種稻,灌水除草。而且南方地形有利,食物豐足,沒有饑饉之患。司馬遷在《史記·平準書》還記載了:漢景帝時,山東因河災,糧食顆粒無收。皇帝認為,江南火耕水耨,較為富庶,于是,令饑民流向江淮間就食,想留在江淮的允許留處。也就是說,兩漢時期,江南地廣人稀,其稻作技術采用的是成本較低的“火耕水耨”方式,即便如此,也可豐衣足食。當然那時也沒有到山區開墾梯田之必要。“梯田”的出現是“山越”出現之后的事情。
“山越”一詞,最早見于《后漢書·靈帝紀》:建寧二年(169年)九月,丹陽山越圍太守陳夤,夤擊破之。東漢末年以及三國時期,部分今江蘇、浙江、安徽、江西、福建的越人,因朝廷腐敗,民不聊生而逃入山區生活,這部分人被通稱為“山越”。“山越”在南方山區創造出一種基于越人的“飯稻羹魚,火耕水耨”經濟系統,即“梯田-水稻—田魚”共生的新系統。著名農史專家游修齡(2006年)認為,古越人的生活常態是“飯稻羹魚,或火耕水耨”,魚是古越人獲取動物蛋白的主要來源。遷徙到山區后,古越人發展出稻田養魚以應變環境,進而形成了“稻魚共生系統”這一山地生態農業模式。[3]222游修齡(2006年)還認為,浙江永嘉、青田的稻田養魚可追溯到2000多年前。據游修齡調查,永嘉乾口村居民“依山結室,磊石為用”,祖傳三國時(220—280年)就開始稻田養魚;唐僖宗時(874—888年),永嘉的稻田養魚技術傳播到附近西邊的青田和北邊的仙居等縣。[2]90而明洪武二十四年(1392年)的《青田縣志》則明確記載了稻田養魚。據《青田縣志》記載:舊時青田“九山半水半分田”“梯山為田,窖薯為糧”,也就是說,青田地區在明代以前就已經形成了一種“梯田稻魚共生”的山地精耕細作模式。我們認為,這種“山越”系統的“梯田”最終發展演變成浙江永嘉、青田一帶的。
(四)哈尼梯田
據嘉慶《臨安府志·土司志》載:紅河南岸依山麓平曠處,開鑿田園,層層相間,遠望如畫。至山勢峻極,躡坎而登。有石梯磴,名曰梯田,水源高者,通以略杓,數里不絕。也就是說,清代中期,紅河南岸就有值得記載的規模宏大的“哈尼梯田”。然而,什么是“哈尼梯田”在學術上卻一直沒有明確的定義。
我們定義的“哈尼梯田”,特指滇南哈尼族地區“森林—水源—村寨—梯田”四位一體中的“梯田”,包含有“人”“技術”“生態”三個因素,缺少其中任何一項都不周延。并且,從定義出發,我們可以倒推出“哈尼梯田”是如何演化的。
張謹(2012年)指出,世界文化遺產專家認為,世界各地的水稻梯田系統幾乎是一樣的,他們的差別都是微差。因此,張謹認為,作為農業文化遺產,紅河哈尼梯田的獨特而核心的價值在于其所蘊含的科學技術方面。[5]哈尼梯田生態系統之所以能夠長期穩定的為哈尼族提供生活資料,說明其所蘊含的農業技術是非常成功的。發源于江南的稻田“精耕細作”模式是一個非常杰出的創造,“哈尼梯田”就是這一模式在滇南哀牢山區擴散、傳播和演變的結果,而且可以說是山地生態農業模式的極致。
根據上述有關“梯田”起源和形成一種“田制”的考證,“哈尼梯田”的演化有兩條路徑。
1.“山田”路徑。這一路徑是先由北方“旱梯田”演變成唐代的“山田”,進而由“山田”演化為“哈尼梯田”。這一路徑依賴的支撐材料主要是哈尼族的遷徙史和唐代樊綽的《蠻書》以及元代王禎《農書》有關“山田”的記述。
“哈尼梯田”當然與“哈尼族”有關。哈尼族口述歷史強調:哈尼族先民的主體是中國西北部青藏高原上的羌人,秦漢時期逐步南遷,隋唐時期遷徙到紅河南岸的哀牢山地區定居下來,并逐漸從游牧民族演變為定居的農耕民族。顯然,哈尼族先民南遷的過程中,北方的“旱梯田”農業技術也隨之被帶到云南,進而發展出“山田”,再由“山田”演變為“哈尼梯田”。相關證據見諸于唐代樊綽的《蠻書》。另外,據老百姓的口傳,在宋朝時,今綠春縣大興鎮則東、阿迪、高山寨后山一帶就有以“扁馬阿波”“衣貴巴腮”“莫懂莫千阿培”等人為首領的小村寨,寨子下面有少量的梯田,耕種梯田的農業生產工具除有極少的鐵制刀鋤外,普遍使用竹木工具。
在這一傳播路徑中,人類學與科學技術的支撐材料能夠相互印證,因此,可信度較高。
2.江南“梯田稻魚共生系統”路徑。根據路徑依賴理論,確切的說“哈尼梯田”演化的依賴路徑是江南“梯田稻魚共生系統”。該路徑具有更為充分的人類學與科學技術的材料支撐。
從人類學的角度看,今天所謂的哈尼族是多種族源交互融合的結果,其中一部分是從東來的漢族演變而來。滇南地區部分哈尼族譜牒研究表明:其祖先來自南京、山西、河南、江西、貴州等地。地方史料記載:隋唐以后,尤其是明清時期,有大量中原漢人因屯田、經商、戰爭等原因,從江南遷徙到云南定居,其中滇南地區部分漢族移民后來與當地哈尼先民融合成為今天的哈尼族,比較典型的案例如今居住于元陽縣境內的納更哈尼族土司與犒吾卡哈尼族土司龍氏家族。據地方史料記載,哈尼族納更土巡檢一世祖龍咀原系應天府上元人,明洪武年間隨明軍入滇征討,平定武定有功,后奉沐英之命,領兵移防紅河,奉旨設立納更巡檢九長官司,立五臺哨,屯駐墾殖。龍咀之子龍政被白氏哈尼族土司招贅為婿,改祀白氏祖先,納更龍氏后人因此成為哈尼族。元陽境內部分“哈尼梯田”即為龍氏開墾的,其農業技術的路徑依賴顯然是江南“梯田稻魚共生系統”模式。又如,現居住在綠春縣大興鎮岔弄、老邊、馬宗和三猛鄉同株、哈德一帶自稱“哈歐”的哈尼族自敘其祖先為北宋時廣西儂智高部下,后被北宋大將狄青追殺逃入云南元江一帶,爾后逐步充當綠春地區哈尼先民雇傭軍,最后融入哈尼族。當今著名的“同株臘姑哈尼梯田”就是“哈歐”開墾的,而“哈歐”先民原來居住的廣西靜江府(今桂林地區),恰恰就是“梯田稻魚共生系統”地區之一,因此,不難想象“同株臘姑哈尼梯田”的路徑依賴。
另外,地方史料記載:明朝時,綠春地區(時屬鈕兀御夷司、元江軍民府、臨安府)才從外地引入了少量的犁、鐮、斧、鋤等金屬工具。清代才出現了少數鐵匠,稻田耕種方式和技術有較大提高。[6]地方史料表明:從技術角度看,“哈尼梯田”的大規模出現和耕種只能出現于明朝之后。
著名農史專家游修齡(2006年)也認為,西南少數民族如貴州的稻魚共生系統與浙江青田的“稻魚共生系統”有著歷史的淵源關系。秦漢時期,就有江浙一帶的部分越人向西南遷徙到貴州、廣西一帶定居。[3]222我們認為,明代洪武年間,大量明軍入滇征討和屯守云南,江南地區的“梯田稻魚共生”山地精耕細作模式也伴隨著軍屯、商屯、民屯在滇南地區得到廣泛傳播,從而形成了滇南地區大規模的“哈尼梯田”,也就是說“哈尼梯田”是江南特別是青田“梯田稻魚共生”精耕細作模式和農業生產技術在滇南傳播擴散的結果,這一路徑和軌跡與演化經濟地理學的理論假設是相一致的。
依據新制度經濟學的路徑依賴理論和演化經濟學的技術傳播擴散理論,我們認為,紅河“哈尼梯田”是江南“梯田稻魚共生系統”在滇南傳播擴散的結果,這一演化過程主要發生在明清時期。基于演化經濟學的共同演化理論,還可以進一步說,“哈尼梯田”不僅是技術擴散的結果,也是明清土司制度與屯墾戍邊等多因素與梯田技術共同演化的結果。我們下一步的研究,將會更加具體的應用演化經濟學的共同演化理論來闡釋“哈尼梯田”。
[1]張昊琰.《說文解字》“田”字部及其民俗義解析[J].文藝生活·文藝理論,2014(11).
[2]夏如冰,王思明.中國傳統稻魚共生系統的歷史分析:以青田稻田養魚為例[C]//閔慶文,鐘秋毫:農業文化遺產及其動態保護機制:“稻魚共生系統”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多方參與機制研討會論文集.北京: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06.
[3]游修齡.稻田養魚:傳統農業可持續發展的典型之一[C]//閔慶文,鐘秋毫主編:農業文化遺產及其動態保護機制:“稻魚共生系統”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多方參與機制研討會論文集北京: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06.
[4]張芳.寧、鎮、揚地區歷史上的塘壩水利[J].中國農史,1994(2).
[5]張謹.哈尼梯田之美:基于世界遺產突出普遍價值的美學價值分析[M]//閔慶文:農業文化遺產及其動態保護機制前沿話題(二).北京: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12.
[6]鄭偉林.紅河南岸哈尼族地區的農作制度變遷與經濟增長[J].紅河學院學報,2015(5).
[責任編輯龍倮貴]
A Textual Research about Paddy-field, Hill-field, Terrace, Hani-terrace
LI Kai-Dong, ZHENG Wei-Lin
(Honghe University Mengzi 661199,China)
For a long time, about Hani terrace divergent views on the meaning, origin, and so on, varies, a nd there is a very popular misconceptions and slander. This research based on evolution economics theory, clea r has China field business history “paddy” “mountain field” “terrace”, and Hani terrace, concept of connotation, discussion Hani terrace of evolution path, think southern Hani area “forest-water-village-terrace” four bit one in the of Hani terrace, contains “people” and “technology” and “ecological” three factors, missing which any a items are not distribution, sent stems from Sout h of paddy "intensive" mode is a very outstanding of created, “Hani terrace” is this pattern in proliferation, dissemination and developme nt of the Ailao areas, and can be said to be mountainous eco-agriculture model in the extreme.
Paddy-field; Hill-field; Terrace; Hani-terrace; Intensive land use; Rice-fish system
C952
A
1008-9128(2017)01-0004-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1.002
2016-03-31
2015年度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地項目:演化經濟地理學視域中的滇南土司制度與哈尼梯田研究(JD2015YB53)
李凱冬(1977-),女(哈尼族),云南紅河人,副研究員,碩士,研究方向:民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