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琪
(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北京 100081)
哈尼族雙胞文化的舞臺化研究
——以墨江雙胞井為例
李文琪
(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北京 100081)
歷史上哈尼族將生育雙胞胎視為不祥,并形成了一系列與雙胞胎相關的神話、觀念和行為禁忌為主要內容的雙胞文化。文章以墨江雙胞井為研究個案,通過描述位于“后臺”的河西水井被構建為“前臺”雙胞文化標志性實體“雙胞井”的過程,對旅游開發背景下哈尼族雙胞文化的舞臺化現象進行分析。
民族旅游;哈尼族雙胞文化;舞臺化;雙胞井
Abstract:After 2013, Yunnan Hani terraces were included in the UNESCO World Heritage List, and the Hani restaurant industry was also faced with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to the world. Hani cuisine is rich and colorful, especially on the most famous“ Long Street Banquet”of October, the tourists at home and abroad come to flocked. Translation about Hani variety of delicious dishes, has also become one of the propaganda Hani culture card. How to achieve the purpose of 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 to provide visitors with a clear and easy way to understand information about the food, and to impress consumers to induce their taste of desire,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Hani terraced tourism.
Key words:Communication Translation; Hani Cuisine; Japanes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作為人類生殖繁衍中的一種特殊生理現象,雙胞胎是人類生育形式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類型。然而,不同民族對雙胞胎持有不同態度,與雙胞胎相關的風俗也各異。雙胞胎在大部分民族中是“福氣”的象征,特別是在具有“多子多福”的生育觀的民族中。雙胞胎是“福”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常與生殖崇拜有關。《原始人的性崇拜》中提到,生育雙胞胎的夫妻擁有超強的生殖能力。因此,在孿生嬰兒出生后不久要在房屋附近舉行特別的儀式,其目的是將他們旺盛的生育能力傳給園內的果樹。[1]但在部分民族社會,雙胞胎卻被認為是不詳的。在普吉內陸地帶,特瓦納人(Twana)對生雙胞胎恐懼萬分,他們認為雙胞胎對父母,甚至對整個族群都是一場災難。[2]貴州侗族很多認為一男一女的雙胞胎,生前是一對夫妻,今世長大必然會亂倫,有傷風化,所以必須溺死一個,或者全部溺死。[3]而在部分哈尼族地區,人們對雙胞的態度是矛盾的。一方面,認為雙胞胎其實是很厲害很聰明的人,他們命大,在戰爭中刀槍不入,令人嫉妒,小寨子的人養不起他。[4]在神話和故事里,雙胞胎還擁有著神力且英雄的象征。另一方面,哈尼族又認為雙胞胎的出生與鬼神有關,將雙胞胎稱為“鬼胎”,視之為不祥之物。在《中國少數民族生育文化》中對哈尼族生育習俗有這樣地描述:哈尼族求子的方式很多,但是民間一般認為生育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并與鬼神有關。如人們認為,懷孕是天神“歐戶”給的,而生雙胞胎或多胞胎、多指、缺嘴、禿耳、跛腳等畸形兒,則是“魯達”怪神作祟的結果,是家庭和村寨的不幸,不管嬰兒成活與否,都要請祭師“摩批”來祭祀叫魂,除晦退鬼,以求得神靈的保佑。[5]因此,雙胞胎曾在大部分哈尼族地區是人們不愿多談的話題,傳統的雙胞文化是禁忌文化的一部分。
筆者是一名哈尼族,對哈尼族文化中雙胞胎的相關禁忌有些體悟。哈尼族支系眾多,不同支系在雙胞胎文化的認知和態度上具有一定的差異。以筆者為例,家人與身邊的朋友以哈尼族居多,在日常交往中對雙胞胎并不忌諱,許多獨生子女家庭甚至羨慕有雙胞胎的家庭,但在重要儀式中卻有所顧忌,如婚禮上伴娘伴郎的人選不能是雙胞胎。然而,對西雙版納的哈尼族來說卻大不相同。一位版納的哈尼族朋友曾告訴筆者,她們在家是萬萬不能談論雙胞胎的,尤其是跟老人。因此,筆者對于墨江這個全國唯一的哈尼族自治縣以部分哈尼族認為“不吉利”,甚至是禁忌的“雙胞文化”為特色打造當地旅游品牌感到困惑,并于2014年至2016年期間先后四次到墨江地區進行田野調查,以分析和探討旅游舞臺上的哈尼族雙胞文化。
河西村,是墨江縣聯珠鎮佐村委會下轄的一個自然村,位于城鎮西部,距離城區1千米。由于聯珠鎮是墨江縣政府所在地,河西村是一個典型的城中村,2016年初全村131戶,常住人口523人,其中哈尼族490人,占總人口的93.7%。①墨江有三個雙胞胎密集的“雙胞之村”,其中河西最富盛名,全村有十多對雙胞胎、兩對三胞胎,雙胞胎的出生比例達到40‰,故筆者將此地作為調查點。
在墨江哈尼族的神話故事中,雙胞胎以創世英雄的形象示人。在當地流傳的神話《青蛙造天造地》中,青蛙奉海龍王之命造天地,在功業沒有完成之際,生下了一對雙胞胎,他們一出生就成了一對創世的巨人,并通過艱苦的勞作創造了天地和萬物。[6]這則神話不僅體現了哈尼族原始的自然崇拜,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雙胞胎對哈尼族的重要性。
與神話中英雄的形象不同,歷史上的墨江哈尼族對雙胞胎的態度是矛盾的。在傳統的習俗中,雙胞胎代表著不祥,而且這種不祥還會牽連到整個家庭。就新生的雙胞胎而言,他們被村里的人看做鬼胎,從出生到死亡,他們的一生都掛有“不祥”的牌子。而他們的父母,特別是母親,因生育他們而蒙羞,其最直接的表現便是在生產以后閉門不出,也沒有親人來探望。因此,在雙胞胎出生以后,其家庭會面對兩個抉擇:將之殺害或送人。“我們這里送人的多,如果一男一女把女的送人,如果兩個都是一樣的就隨便送一個,有的人家生了兩個男的就舍不得送,不送怎么行。”②即使是保住性命,并順利在寨子里長大的雙胞胎,在去世的時候,也和別人有著不一樣的待遇。為過世的家人蓋上白布是河西哈尼族葬禮的一部分,但在雙胞胎去世以后,身上只能蓋有藍色的布匹。
墨江的雙胞文化旅游以河西村的一口水井為開端。據老人們追溯,河西的水井存在于哈尼族定居河西之前,距今已有1800余年的歷史,它不僅是生產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質基礎,也是其宗教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民族旅游開發背景下,河西水井逐步被建構為河西,甚至墨江縣雙胞文化的標志性符號,并最終成為承載河西雙胞文化的重要實體物。
旅游尚未開發之時,河西哈尼族以及附近的人對村里的井沒有統一的稱呼,有的直接叫它水井,有的因其歷史悠久叫它老井或古井。哈尼族具有悠久農耕歷史,其農耕文化主要是以梯田稻作農業生產為主線,而梯田的運作離不開水。十年前的井同現在不同,雖然也有兩個口井,但大小各異,即一口井大,一口井小;一口井在上,一口井在下。其中,大井的位置沒有變化,小井位于雙胞公園后門的小路間,兩口井相距約50米。大井的出水量多,泉眼用一個木桶罩著,是村民們主要使用的井。對于村里的老人來說,水井是一個十分親切的稱呼。而對于已經離開河西的人來說,河西水井是兒童時期的回憶。
河西還流傳著水井與龍的故事,當地人認為水井里住著龍。據當地人口述,村里的兩口水井分別住著龍、鳳兩兄妹,他們出入水井的時間由他倆臨時商量決定,當天氣情況欠佳或者相互串門時,他們會聚在一起,進出水井像一團旋轉的火。龍鳳兄妹不僅存在于河西哈尼族的故事里,也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當地村民告訴筆者:“我們村有兩個人親眼見過龍鳳兩兄妹,其中一個是已經去世的老人,還有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③因此,在河西哈尼族看來,龍鳳兄妹是真實存在的,村里的水井也兄妹,村里人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好水井,嚴禁人弄臟井。
在哈尼族傳統的認知里,村里的水井有水神,掌控著村民的福禍,是人們崇拜的對象,有一系列與之有關的儀式。哈尼族認為萬物皆有靈,在其宗教觀念中,靈魂、鬼和神有清楚的界限,它們構成了哈尼族多神信仰的三個主要對象,一切宗教崇拜活動都是圍繞這三者展開,所有崇拜活動的終極目的,都是為了人、糧、畜的健康、增值和發展。[2]哈尼族水神祭祀的習俗由來已久,在河西亦如此,大到河西哈尼族一年一次的祭竜,漢族的春節,每家每戶迎娶新娘,小到一個人的病痛災難,都與井里的“水神”息息相關,它是河西村民認同的標志,是人與神之間交流的媒介。
在地方精英的建議下,水井更名為雙胞井,標志著河西雙胞文化旅游的開啟。地方精英與能人作為在地方社會生活中享有特殊的權力和威望,引導著當地的一切社會生活活動和決定,對文化的發展具有決定性作用。河西老井更名為“雙胞井”與一名回族有關。2002年,他以老板的身份資助河西搞村寨建設。在與村民接觸期間,這位回族老板聽村里的老人講述了水井的傳說。此外,他發現村子里雙胞胎的比例較高,于是就和村里年紀大、有威信的人商量,并征求了河西村領導和黨員的意見,河西水井就此更名為“雙胞井”。
在求子廟的新建,以及“喝雙胞水,生雙胞胎”的推動下,水井披上了雙胞文化的外衣,并登上旅游舞臺。河西神奇的雙胞現象、神秘的水井傳說和地理位置的優勢,引起了當地旅游局的關注。在2003年至2004年期間,旅游局出資,修葺了雙胞井,新建了求子廟,無償向公眾開放。隨著香客的增多,“喝雙胞水,生雙胞胎”的消息不脛而走,河西哈尼族的水井成為雙胞文化的一部分。2005年5月2日,在“精英牽頭,政府出資,村民參與”的模式下,墨江以河西雙胞井為核心舉辦了首屆“中國·墨江北回歸線國際雙胞胎節”④。據村民回憶,他們不僅穿著本民族傳統服飾在雙胞節上表演節目,還自發策劃了一系列比賽活動,其中不乏哈尼族傳統的體育項目。隨著雙胞節的舉辦,雙胞文化成為河西,甚至墨江的標志性符號。“墨江國際雙胞文化園”建成以后,旅游舞臺上的雙胞文化更具體系性。2010年,墨江以河西雙胞井為中心新建了“墨江國際雙胞文化園”,并將其定位為“喝雙胞水、敬雙胞神、生雙胞胎”,計劃“通過開發東方文化的象征和標識——‘多子多福’文化,把園區建設成為中國‘福’文化的崇拜和敬仰之地”⑤。2011年5月1日,墨江旅游局將已建成的“墨江國際雙胞文化園”有償轉讓給旅游公司,河西雙胞井作為園內景觀由墨江政府和旅游公司共同管理。新建的“墨江國際雙胞文化園”對雙胞井的傳說進行了全新的解讀,不僅將河西水井定義為孿生兄妹的化身,還加入母子親情的橋段,以及哈尼族將雙胞胎視為鬼胎的傳統雙胞理念。
麥坎內爾(McCannell)引入了戈夫曼(Erving·Goffman)“舞臺真實”的理論,認為在現代旅游開發中,東道主將其文化和其本身當作商品展示給游客,從而導致東道主社會生活真實性的舞臺化。舞臺化是多個利益主體促成的一種現象,其過程就是“真實”被包裝放入“前臺”的過程。[8]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僅關注哈尼族雙胞文化的“前臺”與“后臺”,不涉及真實性問題。為了滿足游客在“前臺”對雙胞文化的體驗和需求,河西哈尼族的水井經由精英、政府和當地人的想象和改造披上了雙胞文化的外衣,不僅使其名稱和形式等外在文化方面發生了變化,而且完成了其象征和功能等內在文化的轉換。
隨著“外地人喝了墨江雙胞井的水以后生下雙胞胎”等消息在民間和網絡的傳播,雙胞井的知名度不斷上升,到河西旅游的游客數量逐年增長。截至2017年,墨江已成功舉辦了十三屆“中國·墨江北回歸線國際雙胞胎節暨哈尼太陽節”,打造了“哈尼文化”“雙胞文化”“回歸文化”三大特色文化,并以“雙胞文化”為賣點將墨江的聲名遠播海內外,[9]每年都有全國各地,甚至國外的雙胞胎參加雙胞節。河西村民對雙胞節的認可度也很高,認為雙胞節不僅給村里帶來了熱鬧的節日氣氛,而且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驕傲,特別是有雙胞胎參與當天活動的家庭。一位村民告訴筆者:“以前生了雙胞胎不好,是怪胎,有送人的,有不要的。從我們這一代開始就不怎么說了,老人也覺得生雙胞胎更好,生了雙胞胎他們也打心底里感到高興,覺得光榮。雙胞節的時候如果去報名參加活動,政府還免費提供車費、吃、住。”⑥
在河西哈尼族沉浸于新的節日帶來的熱鬧和商機的同時,部分傳統文化日漸衰落,與水井有關的節日、習俗和一些禁忌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遷。據筆者了解,河西哈尼族有“打新水”的習俗。在雙胞公園落成以前,村民會在每年的大年初一拎著桶到水井提“新水”,每舀一瓢水需要扔一枚硬幣,并在回程時燃放鞭炮。然而,村民向筆者抱怨:“現在鞭炮必須燃放在園方事先準備好的大桶里,硬幣也只能偷偷扔,不能讓園內的保安看見。”調查中發現,老人對傳統文化的擔憂尤為明顯,常常能聽到他們感嘆到,年輕人不懂規矩了,尤其是孩子,自家祭祀祖先的儀式活動面臨失傳的危險。
旅游開發以前水井擁有兩個功能:一個是物質上的功能,即提供維持村民或當地其他人生活和生產中所需的用水;另一個是精神上的功能,即水井作為一個文化的載體,是哈尼族儀式的工具,傳達著人們對儀式象征功能的理解。如前所述,對于哈尼族這個以梯田稻作文化聞名的民族來說,具有800年歷史的河西水井是其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與水井互動的過程中,河西哈尼族衍生出一系列與水井相聯系的儀式和禁忌。人類借助自然的工具傳達對于儀式象征功能的理解。在儀式中,水井成為哈尼族與神靈之間交流的媒介,無形地述說著哈尼族希望通過祭祀水井的儀式獲得水神的認同和庇佑。因此,旅游開發以前,河西水井是兼具物質與精神功能的本土產品,僅為本民族或本村寨內部提供“服務”。旅游開發后,河西哈尼族水井的主要功能發生了變化。一方面,其物質性的功能轉變成了商品性功能。為了進行規模化的開發,河西哈尼族部分土地被征用,大片農田被用于景區及其相關產業的建設,水井也不例外。政府以有償的方式將水井從村民手中征用過來,然后再有償轉讓給旅游公司,旅游公司又通過旅游產品的方式從游客身上獲取經濟利益。河西水井提供生產、生活用水的功能逐步被作為旅游產品的功效代替。另一方面,在“喝雙胞水,生雙胞胎”的定位下,河西哈尼族水井與儀式相關的功能,也在旅游開發過程中轉變為求子功能。為了迎合游客的需求,吸引游客的目光,政府在水井邊修葺了求子廟,哈尼族通過河西水井表達認同和獲取庇佑的功能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為游客搭建的求子舞臺。
如果說儀式是原初的形式,那么神話傳說就是它的直接派生物,伴隨儀式的發展,口頭表述不斷成長,神話傳說開始出現。[10]如前所述,河西的水井不僅象征著龍,也是本村人認同的象征符號。在調查過程中,筆者發現河西人村內外的意識非常強烈,對待嫁入本村的媳婦也是如此。拜堂之前在水井前舉行了儀式,才能算是河西的媳婦,否則與其他外地人沒有什么區別,得不到水神的保護。一方面,水井是舉行儀式的場所,是哈尼族對儀式象征功能理解的工具;另一方面,通過水井的相關儀式,哈尼族不僅得到了神靈的庇佑,還獲得了本村人的認同。
然而,與河西水井相關的禁忌和儀式在旅游開發以后逐漸被人們淡忘。龍和狗在河西哈尼族的認知系統中是互不相容的,所以河西哈尼族禁止狗靠近水井,或直接到水井飲水。成為旅游景點以后,村里人的狗和游客帶來的狗都可以在水井邊隨便游走。此外,一位2006年嫁到河西的女孩告訴筆者:
“06年(2006年)我嫁過來的時候就沒有到水井邊磕頭的規矩了。現在,雙胞井已經是個景點了,我們大早上跑過來又是磕頭,又是燒香、殺雞的,來旅游的人看見多不好,雙胞公園的人也不會讓我們來的。”⑦在河西哈尼族看來,現在的水井已經變成了雙胞公園的景觀。隨著“河西雙胞井”開發的深入,雙胞井甚至整個河西都成為了游客眼中雙胞文化的標志性象征符號。到雙胞文化園的游客以自駕游的散客為主,他們選擇墨江的目的很明確——喝雙胞水。“我來過雙胞公園兩次,上次是自己來的,進園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就是來雙胞井喝雙胞水。這次帶親戚過來,喝了雙胞井水回去生雙胞胎嘛!”⑧
旅游開發以前,河西哈尼族擁有水井的“所有權”,對河西水井有強烈的歸屬感。水井不僅記錄于當地人的故事里,也存在于現實生活中,是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的組成部分。他們對水井的傳說、與水井相關的禁忌等擁有解釋權,有權以水井為媒介開展一系列人神交流的儀式,特別是其中關于認同的儀式證明并強化著村民們與水井的互動。
隨著水井經濟價值的凸顯,政府看到了商機,河西哈尼族的水井逐步走上舞臺化、商品化的道路,從無償開發,到政府的有償征用,再到有償轉讓給旅游公司,最后旅游公司以旅游產品的形式有償向游客開放,整個過程就像流水生產線上的產品包裝程序。這一整套程序下來,水井在河西哈尼族心中由“村民的”變成了“政府和旅游公司的”。在筆者問及當地人“您知道雙胞井現在的所有權歸誰所有嗎?”,村民對水井目前不屬于本村財產這一點明確,但是具體歸誰所有卻各執一詞。有44.3%的人認為水井的所有權歸當地政府;38.2%的人認為水井的所有權歸旅游公司;有15.3%的人選擇了不知道;只有3.1%的人覺得還是本村所有。
在當代全球化和信息化時代大背景下,少數民族文化的變遷不可避免。河西村旅游開發的過程,不僅是傳統文化發生變遷和進行重構的過程,也是當地哈尼族雙胞文化舞臺化的過程。在后臺,雙胞文化是哈尼族禁忌文化的一部分,水井是哈尼族傳統儀式中象征神靈和認同的符號。在前臺,河西村以一口具有1800年歷史的水井作為開展旅游的發端,并經過當地精英牽頭、社會參與、政府引導和市場運作將原本相互分離的水井文化與雙胞文化結合,通過水井更名、神話重釋、節日創新等方式建構了以雙胞文化為依托的旅游實體——雙胞井,實現了旅游舞臺上水井文化到雙胞文化、禁忌文化到大眾文化的轉換。
民族旅游是以民族文化為依托的旅游類型。從現實意義來說,在旅游開發過程中正確看待和處理旅游與民族文化的關系,尊重民族的文化,保護民族的權益,不僅是保證旅游活動順利進行的前提條件,也是民族地區實現“雙贏”的基本保證。作為一種禁忌文化,河西哈尼族雙胞文化在旅游開發過程中的舞臺化,不僅得到了文化持有者的認可,促進了哈尼族相關禁忌文化的良性變遷,而且適應了時代和歷史的發展需要,使得哈尼族以生育禁忌為主的傳統雙胞文化能夠被納入主流文化價值體系獲得認同,并在當地的經濟社會文化發展中發揮獨特作用,對于其他哈尼族地區發展民族旅游,乃至其他民族旅游地區也會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注釋:
①特別說明:本文使用的相關數據和材料,若無出處,均來自筆者2014-2016年期間在云南省墨江縣河西村的田野調查。
②ZQH,男,哈尼族,1948年,河西人,在家務農。
③ZWY,女,哈尼族,1971年,河西人,2011年開始便在墨江國際雙胞文化園工作,現為該園檢票員。
④政府將原本于4月10日至12日的“中國·墨江哈尼太陽節”與5月2日舉辦“中國·墨江北回歸線國際雙胞胎節”合并,統稱為“中國·墨江北回歸線國際雙胞胎節暨哈尼太陽節”,舉辦時間統一為每年的五一黃金周,為期三天。以下簡稱為雙胞節。
⑤墨江哈尼族自治縣旅游局材料:《雙胞文化園簡介》,2013年12月23日。
⑥LGL,女,哈尼族,1984年,河西人,在縣城打工。
⑦WWT,女,哈尼族,1989年,葵能人,墨江縣城某超市導購。
⑧LYK,男,漢族,45歲左右,昆明人,2014年8月7日中午到達墨江縣城,打算在墨江呆一天,第二天去西雙版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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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龍倮貴]
Abstract:Historically, the Hani ethnic group held that twins were ominous, and formed a series of culture including myths,concepts and behavioral taboos about twins. Taking the Twin Wells in Mojiang as the research case, the article describes the transition process that the Old Wells in backstage constructed into a substantial body which conveys the twins’ culture in foreground. The final aim is to analyze the staged phenomena of Hani twins’ culture under the tourism development.
Key words:Tourism; Hani twins’ culture; Staged; Twin Wells
Communication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ani Cuisine to Japanese
LV Jun-mei
(Honghe University, Mengzi 661199, China)
The Staged Performance of Hani People Twins’s Culture——Taking Twins Well in Mojiang as an Example
LI Wen-qi
(College of Ethnology and Society,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C953
A
1008-9128(2017)05-0008-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5.003
2017-05-27
中央民族大學一流大學一流學科經費資助項目:民族學視野下的墨江哈尼族雙胞文化研究(10301-01601403)
李文琪(1988-),女(哈尼族),云南紅河人,博士生,研究方向:南方少數民族社會文化、民族地區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