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夢云
(江西應用科技學院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西南昌 330100)
《一把顏色》中的雙重創傷書寫
鄒夢云
(江西應用科技學院文化與旅游學院,江西南昌 330100)
本文試圖運用后殖民中對語言、歷史、身份認同的相關研究與創傷精神分析相結合的方式,分別分析小說《一把顏色》中殖民時期和后殖民時期兩代人在語言、精神、歷史、身份認同方面所遭受的創傷,在書寫新加坡歷史的同時,通過文學敘述的形式讓新加坡人直面創傷,從而達到療傷的目的。
新加坡;林素琴;創傷;后殖民;戰爭;文化;種族
在新加坡英語文學創作繁榮的發展趨勢下,涌現了一批優秀的國寶級作家,著名女作家林素琴就是其中之一。林素琴(Suchen Christine Lim)出生于1948年,多次取得國家級文學獎項,并于2012年榮獲“東南亞文學獎”;其作品多以地域、記憶、歷史為母題,對研究新加坡人文歷史及當代人的精神狀態與生存境況無疑具有代表意義?!兑话杨伾罚‵istful of Colours,1992)是林素琴的第三部小說,于1992年獲得首屆新加坡文學獎。這部歷史小說圍繞以女主人公蘇雯為中心的一批現代青年及其父輩這兩代人在新加坡的成長歷程展開敘事,場景也不斷地在新加坡獨立前后這兩個時期之間變換,將新加坡在后殖民時期與殖民時期中個體與族群所經受的各種不同程度的創傷及其所帶來的影響,刻畫得淋漓盡致。
“人類歷史就是一部創傷史(History is the history of trauma)[1]。 ”上至集體,如暴力、災害和戰爭,下至個人,如殘疾、挫敗等,無論是外界抑或是內在,創傷以紛雜的形態呈現在文學作品中。美國學者卡西·卡魯斯(Cathy Caruth)在其代表作《沉默的經驗》中提出“創傷”這一術語,將其定義為:“對某一突發性的災難事件的一次極不尋常的經歷?!眲搨瓤纱韨€人,也可代表一個族群,個人創傷和集體創傷密不可分,其類型可分為:個體創傷與集體創傷、戰爭創傷與暴力創傷、文化創傷與民族/種族創傷。
另一面,將后殖民主義文學的研究方法與創傷理論相結合成為后殖民主義文學研究的一個新的趨勢,也是當代創傷研究領域的新領域。后殖民創傷理論的開創者是法儂(Frantz Fanon),他的《黑皮膚,白面具》(1952)是該理論的奠基之作。法儂從身體、社會、文化和歷史起源角度論證了殖民主義、種族主義給白人施暴者和黑人受害者雙方造成的種族創傷,提倡從身體與歷史/種族雙重維度認知種族創傷。對于新加坡這個多種族、殖民歷史久遠的國家來說,個體與集體所遭受的創傷尤為深重。
新加坡在殖民時期的創傷主要來自戰爭。1824年8月,新加坡完全淪為英國殖民地。英國殖民者為了開辟新加坡,還用拐騙誘引等方法從中國、印度招來大批勞工。1942年,日軍侵襲新加坡。小說中關于殖民時期的戰爭創傷書寫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
1900年,17歲的李阿巴(Lim Ah Buck)偷渡下南洋,到達當時為英國直轄殖民地的新加坡。他居住在華人移民聚集的寶塔巷,生活十分艱苦,只能以拉黃包車做苦力勉強維持生計。但他不甘心于此,為改變生活不惜入贅于車行王老板家,從此改姓為王,接管車行后將王家事業發展的有聲有色,卻在這時日侵開始了。這一時期英國駐軍的反應是對外宣稱英軍絕對能夠抵抗日軍的入侵,暗地里卻在悄悄撤離,拋下孤立無援的東南亞人民。與此同時,一幫生活在底層的勞苦大眾趁亂以抗日之名殺人放火來發泄自己的不滿。阿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剛到新加坡時,一起居住在在牛車水(Chinatown)的好友老高(Lao Goo)在這場亂世中被活活打死,卻無能為力。他車行的車也全部被燒了,損失慘重。當天晚上他回到家,“火種圍繞著他跳。到處都是燃燒的火把。他看見20輛日本制造的黃包車被燒毀。沿著著南橋路和丹戎巴葛路往下,到處都是黃包車車夫在與人毆打,焚燒所有日本進口的東西。他的頭在劇烈的抽痛。體內的血流倒沖進腦袋……他在睡夢中大喊大叫?!保ā兑弧罚?05)這次事件給阿巴造成巨大的創傷。他親身經歷其中的暴力和血腥,遭到事業的巨大損失和眼見老友的暴亡,就像當年在家鄉,家境貧窮,而父親最后被追債人殺死,妹妹也被強暴致死,舊恨令阿巴拼命改變生活,新仇卻沒有燃起阿巴憤起反抗的意志,反而令他懼怕,之后對政治和戰爭抱以避而遠之的態度,最后在睡夢中被包圍的日本人殺害。
展現戰爭創傷是作者創作的動因,但作者的目的不局限于此。小說將焦點投放在戰爭中的個體身上,在很大程度上弱化戰爭的政治因素,更強調人性在戰爭中的體現和他們所遭受的創傷。
后殖民時期是基于殖民時期提出的概念,用以指稱殖民主義時代結束以來的全球政治、經濟和文化格局。1965年之后的新加坡正處于這個時期。根據耶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杰弗里·亞歷山大(Jeffrey C.Alexander)的界定:“當個人和群體認為他們經歷了可怕的事件,在群體意識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成為永久的記憶,根本且無法逆轉地改變了他們的未來,文化創傷(Cultural Trauma)就發生了[2]?!?/p>
小說以女主人公蘇雯(Suwen)的內心獨白—“別來打擾我!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3]—為敘述的起點,但蘇文無法使用語言來回應指責,因為語言對蘇文來說是一大困境。她的母親和外公外婆都是來自中國廣東省華人移民,而自己因是私生女,從小被母親寄放在外公外婆家,居住在馬來西亞的一個名叫Ulu Tampin的小村落。雖然生長在馬來西亞,但蘇文居住的村落是華人移民聚集的地方,因此即便從小接受英語的教育,在蘇文的腦袋里一直混雜著粵語和英語,在想要使用語言的時候,則感到尷尬:“她怎么用粵語向母親解釋來避開她的指責?即使用英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蘇文也覺得力不從心?!保ā兑弧罚?5)這種語言上的創傷,正是來源于殖民時期的影響。語言殖民將新加坡人的靈魂禁錮在歐洲語言的牢籠中,給本土文化、藝術、宗教、歷史、教育、文學造成毀滅性創傷。民族失去了自己的語言,就是失去了與文化傳統的紐帶。
創傷的痊愈必然需要創傷者直面創傷過去。蘇雯一直受困于與母親之前的不融洽、語言的困境、身份上的焦慮,然而通過結交妮卡這個朋友,她身上印度和中國兩種文化的相溶和平衡,以及對自身的自信令蘇雯心生羨慕,但在初始,蘇雯對自己的身份并不自信,語言上的混雜也令她對于自己的身份感到迷惘,這些都是殖民主義遺留下的影響和傷害,而這種創傷至今仍舊影響著現代新加坡人。蘇雯在語言的困境中找到繪畫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畫筆就是她的手的延伸,她的手則是她意志的外化?!保ā兑弧罚?5)在繪畫中,蘇雯逐漸明確目標,也在好友的鼓勵下,萌生了將歷史與繪畫結合的藝術創意,只有通過在自己的畫中將這些民族呈現出來,才能讓自己的傷口愈合。而她最終果敢的突破自己,踏上尋根之路。
林素琴一直以重寫歷史為自己寫作的目的,正如小說中妮卡說,新加坡一直只有一種歷史,就是由英國人撰寫的歷史。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其歷史書寫中必不可少的就是本國國民的聲音。林素琴正是以這為自己的寫作使命,回答了“我為什么而寫”這一核心問題。繼而借助寫作不僅能有效地將創傷外化,同時也能夠使讀者始終在可承受的范圍之內逐步地接近創傷記憶,通過虛構的人物來接近自我真實的創傷過去。
[1]Cathy Caruth.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 History [M].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6:64.
[2]Jeffrey C.Alexander.Towards a Theory of Cultural Trauma[A].Jeffrey C.Alexander(eds.).Cultural Trauma and Collective Identity[C].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3]Suchen Christine Lim.Fistful of Colours[M].Singapore:SNP.2003.
I339.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17)05(a)-0029-02
鄒夢云(1987-),女,江西南昌人,文學碩士,教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與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