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聲音商標審查規則研究

中國政法大學，北京100088

摘要：2014年5月1日，第三次修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開始實施。此次《商標法》修正首次將聲音商標納入受理和保護范圍。而聲音商標作為非傳統商標，其非可視性等特點決定了在審查規則方面，聲音商標具有傳統視覺商標所沒有的獨特之處。本文以第三次修正的《商標法》實施以來聲音商標受理和審查的實踐為研究基礎，對聲音商標目前在我國的審查規則進行探討。

關鍵詞：聲音商標；審查規則；顯著性

中圖分類號：D923.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05-0050-03

作者簡介：宋金玲（1983-），女，滿族，吉林人，中國政法大學，博士在讀，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學。

一、聲音商標在我國的發展歷程

聲音商標在商標的國際立法和保護實踐中已有了很長的歷史。早在20世紀初，美國就開始在立法中對聲音商標進行認可和保護。而在我國，聲音商標是新近被立法予以承認的商標類型。《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以下簡稱《商標法》）自1982年頒布實施，至今已經歷過三次修改。在過去三十多年的時間里，《商標法》并不允許包含聲音要素的標志進行商標注冊。而《商標法》的第三次修改決定自2014年5月1日正式開始實施。修改后的《商標法》，即現行《商標法》第八條拉開了聲音商標在中國的立法保護序幕。

二、我國聲音商標申請現狀

（一）我國聲音商標申請量

我國承認聲音商標可以注冊僅有兩年多的時間，但中國商標局的網站上已有400多個聲音商標申請記錄①。造成我國聲音商標申請數量相對較多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第一，聲音商標雖然在我國承認較晚，但在國際上已經發展了數十年的歷史。隨著全球化的發展，商業經營者，尤其是跨國公司，已經對世界各國聲音商標的保護程度有了一定的認識。特別是那些在其他國家已經擁有聲音商標的商標所有人，其已經擁有知名度較高的聲音商標。這些商業經營者必然在我國承認聲音商標之初，就積極申請注冊自己的商標。

第二，我國商標權利的取得源于注冊而非使用。這造成了很多申請人試圖通過先申請的方式，盡早獲得商標權，以占有商標資源，為日后經營或轉讓、許可使用做準備。這類申請人往往會在眾多相關類別上同時申請注冊相同的商標，或者在相同的商品或服務上申請注冊系列商標，從而導致申請數量的增加。

第三，我國雖然對聲音商標的注冊予以承認，但其審查規則仍處于形成期，尚沒有明朗和成熟的體系。因此，很多商標申請人根據自己的理解提交了大量低質量，即不具備可注冊性的聲音商標申請。這些聲音商標申請往往具有試探性的成分，也造成了我國聲音商標申請量的提高。

（二）我國聲音商標申請分布情況

聲音商標由于其自身特點，并不適合在所有領域發展。聲音商標往往出現在商品本身能夠發出聲音的電子類和電器類商品上以及娛樂、餐館、店鋪等服務領域。其他領域的產品如果想使用聲音商標，大多只能在有聲廣告上使用。因此，快速消費品等需要大量廣告投入的商品是聲音商標活躍的另一大領域。

三、我國聲音商標審查現狀

聲音商標的審查和傳統視覺性商標的審查一樣，都分為形式審查和實質審查兩部分。

（一）形式審查

聲音商標的形式審查相對簡單，是對聲音商標申請人提交的注冊申請材料進行的審查。我國對聲音商標的申請材料已有明確的規定。

首先，《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十三條第五款對聲音商標申請的形式要件進行了明確規定。

其次，我國商標局的網站上，也對聲音商標申請的形式要件進行了細致說明。主要有以下幾點：

1.在申請書中“商標申請聲明”欄選擇“以聲音標志申請商標注冊”；

2.在“商標說明”欄內說明商標使用方式；

3.在申請書商標圖樣框內打印或粘貼商標圖樣1份，該商標圖樣應對申請注冊的聲音商標進行描述，應當以五線譜或者簡譜加以描述并附加文字說明；無法以五線譜或者簡譜描述的，應當以文字加以描述；

4.附送聲音樣本。聲音樣本的音頻文件應當儲存在只讀光盤中，且該光盤內應當只有一個音頻文件。聲音樣本的音頻文件應小于5MB，格式為wav或mp3。商標描述與聲音樣本應當一致。

上述規定和說明為申請人申請聲音商標提供了明確的指南。只要按照上述要求準備好材料，就能夠通過聲音商標的形式審查。如果出現申請材料不符合要求或者描述模糊等情況，商標局會下發補正通知書要求申請人在規定時間內予以補正。總之，聲音商標的形式審查相對簡單，筆者在此不再贅述。

（二）實質審查

聲音商標的審查難點在于其實質審查。一方面，聲音商標作為商標的一種，對其實質審查要符合對各類商標的通用審查標準。另一方面，鑒于聲音商標要素的特殊性，聲音商標也有其特殊的實質審查規則。

1.禁用條款的審查

根據《商標法》第十條的規定，聲音商標與傳統視覺商標一樣，必須不違反《商標法》的禁止性規定才有可能注冊和使用。總結起來，以下聲音標志不得作為商標注冊和使用：

（1）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歌相同或者近似的；

（2）帶有民族歧視性的，如法西斯時期使用過的帶有民族種族歧視性的歌曲或旋律；

（3）帶有欺騙性，容易使公眾對商品的質量等特點或者產地產生誤認的，如含有歌詞的聲音商標中，歌詞的內容具有欺騙性的；

（4）有害于社會主義道德風尚或者有其他不良影響的，如帶有恐怖、色情等色彩的旋律或聲音。

聲音商標禁止性條款的審查與傳統視覺商標趨于一致，只是審查的要素發生了變化，在此不再贅述。

2.顯著性的審查

聲音商標實質審查中的顯著性審查是聲音商標審查的難點，這是由聲音商標特殊的構成要素決定的。筆者查閱了目前申請的400余件聲音商標的審查流程，發現已經通過實質審查被予以初步核準注冊和最終注冊的商標寥寥無幾，絕大部分已經在商標局階段完成審查的商標均被駁回，部分商標進入了駁回復審和行政訴訟程序。筆者對這些被駁回的商標進行了類型化分析。

（1）與商品或服務關聯的聲音。這是指那些僅直接表示指定商品或服務內容、消費對象及其他特點的聲音。這類商標主要違反了《商標法》第十一條關于商標顯著特征的規定。例如，第15718402號商標，申請注冊在第33類的酒類產品上，其聲音描述為“開啟白酒瓶的聲音，是瓶蓋內塞與酒瓶之間在開啟的瞬間產生的爆破聲，這個聲音為清脆的‘嗒-，是在酒上使用。”這個聲音商標是其指定使用商品本身所帶有的聲音，任何酒類產品都能產生這種聲音，消費者聽到這種聲音會直接將其識別為酒類產品的開瓶聲。因此，這個聲音顯然沒有顯著性，不能獲得注冊。

（2）普通和弦音或聲音。這類聲音商標在聲音商標申請中的比重最大。商標局將大量此類聲音商標予以駁回。例如，諾基亞公司9、12、25、35、38、42類上申請的第14515370號商標等等。

這類商標的大量駁回體現了我國聲音商標審查規則的嚴格性。目前，我國幾個已經獲得初步審定和注冊的商標均為在現實中大量使用并具有較高知名度的聲音商標，例如，我國第一例獲準注冊的聲音商標——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在第42類服務上申請的第14503615號聲音商標，以及英特爾公司在第42類服務上申請的第14580048號聲音商標。

從商標本身的構成要素來看，這些獲準注冊的商標與被駁回的和弦音等商標并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由若干音階構成的旋律性商標或特殊聲音。而這類商標部分能夠獲得注冊，部分不能，主要原因在于在現實中的使用程度和知名度不同。這暗示出，我國對聲音商標顯著性的審查以商標的使用為前提，認為聲音商標只有經過長期使用，才能獲得可以注冊的顯著特征。

筆者對此審查原則持否定態度，而認為寬松的審查原則更為合理，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聲音商標的特殊性在于其組成要素與傳統視覺商標不同。視覺和聽覺作為人類的兩大重要感官，其識別性不分高下，并不是視覺符號就比聲音標志更加顯著。事實上，有些人的聽覺比視覺更加敏感。因此，對聲音商標的審查標準應與視覺性商標保持一致。而在視覺商標領域，單一的字母、文字這種簡單的符號稍作設計就能夠作為商標進行注冊和使用，兩到三個字的商標更是數不勝數。那么，在聲音商標領域，為何單個或幾個音階構成的和弦音以及“嗖‐”“咳咳咳咳”這樣的并非隨處可見的聲音不可以作為商標注冊呢？

第二，目前我國這種以商標的長期使用作為聲音商標獲得顯著性的前提的做法具有很多弊端。首先，審查員在商標的初審階段就要對商標的使用情況進行考察，增加了審判的復雜程度，影響行政行為的效率，且商標使用情況受審查員本人對聲音商標知名度認知程度的影響，難免有失公平。其次，大量聲音商標被駁回，必然相應產生大量駁回復審和行政訴訟案件，延長了聲音商標注冊的整體時間，無端增加了商標評審委員會和法院的審判負擔以及申請人的申請成本。最后，如果聲音商標只有通過長期使用才能獲得顯著特征，那么，聲音商標所有人就要先使用，并在使用過程中保留使用證據，然后才有可能獲得注冊，這與我國商標的注冊取得制相矛盾，增加了申請人的申請成本，也為搶注等惡意行為創造了條件。

（3）完整或較長的歌曲或旋律。商標注冊的顯著性要件決定了無論是視覺商標還是聲音商標，都應該在短時間內讓消費者識別。如同冗長的文字商標不具有顯著性，不能夠注冊為商標一樣，完整的或冗長的歌曲和旋律同樣不能作為聲音商標進行注冊。

（4）人聲朗誦。人聲朗誦的文字商標其本質仍是文字，是可以視覺化的符號，只因通過人聲朗誦出來就賦予其聲音商標的保護實質上是對文字商標的擴大保護。這類商標目前也被商標局駁回了。

3.相同、近似的審查

鑒于聲音商標構成要素的特殊性，聲音商標與在先商標的相同、近似性審查分為以下兩部分：

（1）聲音要素的相同、近似審查。聲音商標的聲音要素是其必要構成要件，也是聲音商標的特點所在。

如同圖形商標一樣，聲音商標只能通過文字盡量進行描述，而不能精確的固定在紙上。因此，筆者建議比照圖形商標的檢索規則，成立聲音商標數據庫，對聲音要素進行歸類，從而更快地檢索相同、近似的在先聲音商標。

（2）其他要素的相同、近似審查。聲音商標除了包含聲音要素之外，還有可能包含文字或圖形等視覺性要素，例如歌曲的唱詞、動物的聲音等等。對這類聲音商標，就要將其聲音要素與視覺性要素分離開來，將其視覺性要素單獨與在先商標進行對比，從而完成近似性審查。例如，“獅子的吼聲”這一聲音商標可以對“獅子”的文字和圖形進行檢索，含有唱詞的聲音商標可以對其唱詞的文字進行檢索。

四、結語

聲音商標雖為“小眾”商標，但在某些行業，聲音商標能夠發揮視覺商標無可比擬的識別性。因此，對聲音商標的保護同樣重要。我國雖然剛剛開始對聲音商標的注冊予以承認和保護，但我國的商標申請人已經對聲音商標的注冊申請表現出了不容小覷的積極性。為此，聲音商標的審查規則應該盡快完善和明晰，以使聲音商標在商業活動中更好地發揮作用，為商業經營者帶來價值，為消費者帶來便利。

我國對聲音商標的審查目前主要處于行政階段，進入行政訴訟階段的聲音商標仍寥寥無幾。行政機關目前就聲音商標的顯著性采取的是“從嚴”審查標準。這不僅增加了行政和司法負擔以及申請人的成本，也缺乏理論依據，不利于聲音商標的發展。聲音商標雖然特別，但仍是商標。希望行政和司法機關對聲音商標的審查能夠符合我國商標注冊取得制的特點，與視覺性商標的審查規則相平衡，讓聲音商標與視覺商標一樣，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

[注釋]

①數據截至至2016年6月30日.下文同.

[參考文獻]

[1]程麗元.論聲音商標的注冊要件[D].法大研究生，2014（12）.

[2]張云.聲音商標顯著性的認定[J].中華商標，2015（5）.

[3]李曉燕，周桂竹.聲音商標對企業的作用及申請原則探析[J].法制博覽，2015（11）.

[4]張晴川.我國聲音商標注冊制度的比較性研究[J].商，2016（09）.

[5]鄭臻.論聲音商標的表達[J].清華法治論衡，2015（06）.

[6]周曉燕，崔一寧，王躍.中外聲音商標立法實踐比較研究[J].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學報，2014（11）.

[7]蔣汝岱.聲音商標注冊與保護研究[J].中國工商管理研究，2014（08）.

[8]崔志勇.聲音商標的可注冊性問題探究[J].現代經濟信息，2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