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 桃
牛郎織女
文|桃 桃

一
2011年8月23號,北京。
“我走了啊,你一定等我回來啊!”我哭得稀里嘩啦,扯著大臉的衣角不放。
“別磨嘰了,一會兒該趕不上飛機了。好好吃飯,有網了QQ留言啊。”他眼眶泛紅卻又一臉正氣地把我往安檢門里推。
第一年,我在美國哥倫布留學,大臉在甘肅蘭州讀書。
那時我們都大二,和所有的校園戀情差不多,我和大臉相識于校園,相知于社團,相戀于每天吃飯上自習,愛好相同性格互補,相親相愛沒羞沒臊。我出國前一天剛好是我倆在一起的一百天紀念日,正是如膠似漆的階段。他為了能去北京給我送行,整個暑假都在燒烤攤打工。那年8月底的北京又悶又熱,我們沒有地方可去,于是就一路貼著房檐下的陰影走著,不停地流汗,不停地吃雪糕,然后不停地說話。我一遍一遍地交代他要想我,不能忘了我,要等我回來;他一遍一遍地說讓我出去了好好學習,好好吃飯。
百天紀念日那天我們去了天安門廣場,大臉說:“我向毛主席保證,這輩子只愛趙小桃一個人!要不然下輩子沒DotA玩!”我當時在旁邊哈哈大笑,這真是世界上最狠毒的誓言了。
二
2012年8月5號,大連。
“這鞋也太大了吧,你確定是給我買的嗎?”大臉穿著我從美國背回來的皮鞋一臉疑惑地問我。
“我買大了一號,怕小了不能穿,大了可以墊雙鞋墊呀!我為了看你跑了這么遠的路你還挑三揀四!”我看著至少大了兩碼的鞋惱羞成怒,先發制人。
第二年暑假,我回國,在河北保定做小動物保護組織的義工,他在遼寧大連打工。
當時我倆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我剛到美國時,面對12小時的時差,我倆很不適應,現在已經磨合得有些默契了。那時我每天早上10點上課,就8點起床,吃完早飯后可以和他視頻聊天近1個小時。2012年的時候網絡還不發達,沒有無線網絡全覆蓋,微信還沒有視頻功能,每次視頻聊天我們都是在各自的宿舍對著電腦,盤著腿看著對方的臉呵呵傻笑。
現在想想,當時的愛情真是懵懂又笨拙。我從美國給他買了很多東西,雖然我真的很盡力地去挑選,還不遠萬里地給他背過去,但是鞋不合適,衣服也不怎么合身。他也一樣,給我買過根本穿不進去的裙子、奇丑無比的耳釘。這些東西,時至今日我都還留著。
三
2013年6月13號,蘭州。
“你咋黑成這樣了!這以后咋帶出去見人!”大臉一邊嘲笑我,一邊接過了我所有的行李,順便塞給我一個“全家桶”。
“你咋不說我苗條了呢!等我洗個澡,絕對白回來!”我狂吃著也沒忘了抹他一臉油。
第三年,我去了新疆鄯善支教,他在遼寧大連找工作。
那年春天,我在新疆支教半年,結束之后,他專程從大連趕到蘭州中川機場接我。我深知當時的我有多黑多丑,但是他依然在機場親了我的額頭,還送了一束粉色的玫瑰花給我。最重要的是,他記得我在支教時心心念念的肯德基全家桶。
我由于支教,推遲了一學期畢業。而大臉的畢業季并不順利,學歷史的他想找到一份合心意的工作的確有難度。他帶著一身銳氣走出象牙塔,彷徨又驕傲,在留蘭州還是回大連之間糾結。那時的我們雖然也懼怕未來,但從未想過分開。
有天晚上,大臉打電話給我,我一邊備課,一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遙遙地聽到他同學對他說要先走了,讓他一會兒鎖一下自習室的門。初夏的風把桑葚甜甜的味道吹進來,我們都在做著自己的事,認真又努力。我那時以為,這就是最好的愛情了。
四
2014年4月18號。
“你一定照顧好自己,以后我沒法照顧你了,你自己注意。”隔著屏幕,大臉的聲音似乎還很鎮定,但早已淚流滿面。
“我會一直恨你,恨你恨到骨頭里!我的青春我的未來都被你毀了!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我號啕大哭,聲音大到震得自己腦殼疼。
第四年,我在甘肅蘭州工作,他在浙江杭州闖未來。
這一年年初發生的一切真是如噩夢一樣,我畢業后找工作同樣不順利,由于是本科畢業,海歸身份帶給我的更多是壓力。我眼高手低、不想付出只求回報地找了一個月工作,最后只能先在家鄉找了所語言學校教英語。而大臉為了我,留在蘭州的一家私企做文秘。可能是戀愛三年多第一次同處一地需要磨合,也可能是我們對自己的工作都不滿意,覺得未來暗淡無光,我們開始爭吵,我不停地對他提要求,他就不停地逃避。在兩個多月的爭吵后,我們分手了。
大臉走的那一天,沒有任何預兆。那天下班后,他帶著自己的身份證和畢業證,穿了一件我們在大連買的黑色風衣,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到杭州后,我們視頻聊天時,我決定恨他一輩子。
五
2015年11月6號,上海。
“現在和好又是異地戀,能堅持下來嗎?”我站在三米開外,冷著臉質問大臉。
“開玩笑!我大臉別的本事沒有,最拿手的就是異地戀了。”他嘴上開著玩笑,其實已經緊張得憋紅了臉。我看到他的額頭微微冒著汗,心一下就軟了。
第五年,我在上海上班,他在山東東營創業。
大臉走后,我用了四個月從情傷里走出來。從每天哭哭啼啼地和朋友抱怨,到老老實實在家反思,再到緩過勁來去上海工作。而他從杭州到了濟南,最后扎根東營,和朋友一起創業。記得那年清明節,我在上海街邊第一次看到青團,買來一個正嘗著,接到了大臉的電話,他在電話那頭興奮地說:“寶寶,我們這邊的公司已經開始有很穩定的盈利了!你來東營吧,我養你啊!”我掛了電話,淚如雨下地吃完了青團。在我的記憶里,青團是咸的。我知道自己還是很愛他,但我不想承認。
于是我們斷斷續續聯系著,我對于他2014年的離開依舊耿耿于懷。半年后,我終于松口,同意他來看我,就約在我公司樓下的地鐵口。他比以前胖了,也精神了,一副有為青年的樣子。看到我,他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姿勢和大學時候一模一樣。他說:“你咋瘦成這樣了。”我們都哭了。
然后繼續異地戀。我在上海工作,他回東營打理他的小公司。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兩個人待的城市又變了,所幸我們還是我們。
六
2016年12月24號,北京。
“你是不是又穿著襪子在機艙里亂跑了?說了一百遍帶雙拖鞋,下次再這樣,我非把襪子上沾的這些面包渣都塞你嘴里!”大臉在洗手間一邊給我洗襪子一邊怒吼。
“哎呀哎呀,別生氣啊,我們去吃全聚德哇!”我死皮賴臉地掛在門上求原諒。
第六年,我在西班牙巴塞羅那讀研,他在遼陽工作。
2016年年初,隨著大臉的工作逐漸穩定,我辭了職,出來讀我心心念念的研究生。大臉因為工作關系,在遼陽打拼。2017年畢業之后,我就要嫁了。
五年半了,我們的異地戀,勝利在望。我今年已經26歲,但是每次相聚的時刻,穿過人群遠遠地看到大臉,我一如既往地覺得他在發光!站在人群里的他,已脫了稚氣,不再是21歲一身運動裝的毛頭小子,變成了26歲西裝革履的小老板。但無論怎樣,他一直都是我的大臉。
回頭看看,本科的時候我們也吵也鬧,吵完后會氣鼓鼓地在學校里跑上一圈,回宿舍后還是忍不住在QQ上給彼此留言;進入社會,開始因為很多現實的問題吵架,工作和感情的協調、收入和支出的協調、關于未來的設想,是吵架的三大主題,但吵得再兇,超不過一周就會有人低頭認錯。這五年多來,也會偶爾被寂寞挾持想要放棄,被別人突如其來的關心擾亂心弦,多少次想要放下手機談一場看得見摸得著的戀愛,可每次在視頻里看到大臉,聽著他一口海蠣子味兒的東北話,我知道,這就是愛情。
這一場異地戀,是不停地奔赴,是無數次的妥協,是互相打氣的堅持,也是我和大臉的整個青春。近六年混著笑和淚的愛情,由于異地,情緒被放大,顯得更加艱難。每當朋友問我和大臉堅持到現在有什么訣竅,我的回答都是:“異地戀嘛,只要還戀著,總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