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文學翻譯中的趣味性處理

高鑫媛

摘要：兒童文學翻譯主要面向兒童讀者，譯者面臨著保持兒童童趣且把其傳遞給另一文化的兒童讀者的挑戰。《愛麗絲漫游奇境記》是世界兒童文學的經典之作，本文主要以《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的兩個中譯本（趙元任和王永年的譯本）為研究對象，采用對比分析的方法，探討在譯文中如何巧妙地再現原文趣味性，實現兒童本位的等效翻譯。

關鍵詞：兒童文學；童趣；《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等效翻譯

提及兒童文學翻譯，面向的主要是兒童讀者，趣味性作為兒童文學的一大鮮明特色，是判斷兒童文學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標準，尤其是對于孩子來說，“有趣”幾乎是他們選擇讀物的唯一標準（朱自強，2009：39）。然而現有的關于“趣味性”的相關研究卻極為匱乏，很多譯者根據自身的理解翻譯兒童文學經典作品，如《愛麗絲漫游奇境記》，譯者在秉承趙元任先生所創作的初譯的優點的同時，也取得了一定的進步，卻也暴露出了一些問題，特別是在“童趣”問題的處理上存在偏頗，使譯文讀者無法像原文讀者那樣感受到作品鮮活的趣味，無法實現等效翻譯，因此降低了兒童文學經典作品的翻譯質量，剝奪了小讀者們的閱讀樂趣，這足需引起譯者與翻譯研究者的關注。本文試圖分析童趣的內涵，并以《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為例，分析研究其不同譯本的趣味性保留特點，進而總結兒童文學翻譯中“童趣”再現所要遵循的翻譯策略，以期推動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研究的進一步發展。

一、童趣是什么

根據《兒童文學詞典》（1991：22），童趣，即兒童情趣，是兒童的情調趣味在文學作品中的藝術反映，通常是兒童文學中情感色調趣味性的總稱。兒童文學，形式豐富多樣，內容生動活潑，趣味性強，是為兒童編寫打造，適合兒童閱讀的文學作品。兒童閱讀兒童文學作品時的目的大都是為了從書中尋求到快樂，而“有趣”幾乎是孩子們選擇讀物的唯一標準，富有童趣的兒童文學是小讀者們所喜聞樂見的。兒童文學接受者在閱讀兒童文學時，他們并不會意識到自己要用兒童文學幫助自己成長為“完整”、“健全”的人，而是為了從書中尋求到快樂（朱自強，2009：39）。

童趣性是兒童文學的主要特征。兒童情趣的再現是兒童文學翻譯的本質問題（徐德榮，2004）。童趣的再現正是“兒童本位”的展現。所謂兒童本位的兒童觀，是從兒童自身的原初生命欲求出發去解放和發展兒童，并且在這解放和發展兒童的過程中，將自身融入其間，以保持和豐富人性中的可貴品質（朱自強，2009：25）。要再現兒童文學的趣味性，應力求語體上的簡潔、明快和富于行動性，從而使得兒童文學更加的明白易懂，不僅如此，形式上的創意性也是必不可少的。追求新奇性是兒童普遍的心理狀態，在閱讀兒童文學時他們依然這樣要求。

二、從翻譯實例看如何再現語言特點與“童趣”

《愛麗絲漫游奇境記》是劉易斯·卡羅爾創作的世界兒童文學的經典之作，講述了小女孩Alice出于好奇心掉進兔子洞后的一系列奇遇故事。周作人專門寫文章推薦過這本書，指出：“我推薦這部作品給心情沒有完全化學化的大人們，特別是已為或將為人父母、師長的大人們看一看，若是看了覺得有趣，我便慶賀他有了給人家做這些人的資格了。”可見，有趣性在這本書中的重要地位與價值。

《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的翻譯實例再現了不同譯者在翻譯兒童文學作品時獨具匠心之處。本文主要以趙元任先生于1922年翻譯的《愛麗絲漫游奇境記》第一個中譯本和王永年先生于2014年出版的譯本為對照，評析不同時代背景風格特色下，翻譯的語言特點與“童趣”體現。

例一

原文：“You promised to tell me your history， you know，” said Alice， “and why it is you hate—C and D，” she added in a whisper， half afraid that it would be offended again. P27

趙元任譯：阿麗思道，“你不是說你要告愬你的歷史嗎？告愬我你為什么恨——那個——那些m和g。”她末了兩個字母輕輕兒地說的，怕回來又得罪了它。 P20

王永年譯：“你說過要談談你的遭遇，”愛麗絲說，“告訴我你為什么恨——貓和狗。”她壓低了聲音，唯恐再觸怒它。 P21

原文“tell me your history”可以直譯為“告訴我你的歷史”，而根據上下文，老鼠的這段歷史是它所遭遇的一段舊事，因而王永年翻譯的“談談你的遭遇”更切合對話情景。原文“C and D”指的是“cat and dog”， 同“貓和狗”的拼音首字母“m和g”， 所以趙元任后面翻譯的更切合原文，形成等效翻譯。

綜合上述的優缺點，筆者做如下翻譯：

“記得嗎，你答應我要談談你的遭遇的，”愛麗絲說，“告訴我你為什么恨——恨那些M和G。”她末了兩個字母輕輕兒地說，唯恐再觸怒它。

兒童文學作品的翻譯要遵循“兒童本位的等效翻譯”原則，即 “在充分理解兒童讀者及兒童文學本質特征的基礎上，通過使原文意義在譯文中全面再生實現譯文與原文的最大等效。”（徐德榮、江建利，2014）兒童文學翻譯的趣味性翻譯處理更應遵循這一原則，“在充分研究并把握兒童讀者語言認知能力、獨特審美能力和想象力的基礎上”，“保持和再造”原文的童趣，實現“最大等效”。

例二

原文：

“Mine is a long and a sad tale！” said the Mouse， turning to Alice， and sighing.

“It is a long tail， certainly，” said Alice， looking down with wonder at the Mouses tail： “but why do you call it sad？” And she kept on puzzling about it while the Mouse was speaking， so that her idea of the tale was something like this：—一

……

“You are not attending！” said the Mouse to Alice， severely. “What are you thinking of？”

“I beg your pardon，” said Alice very humbly： “you had got to the fifth bend， I think？”

“I had not！” cried the Mouse， sharply and very angrily.

“A knot！” said Alice， always ready to make herself useful， and looking anxiously about her. “Oh， do let me help to undo it！” P27

趙元任譯：

那老鼠對著阿麗思嘆了一口氣道，“唉！我的歷史說來可真是又長又苦又委屈呀，”

阿麗思聽了，瞧著那老鼠的尾巴說，“你這尾是曲啊！可是為什么又叫它苦呢！”她就一頭聽著那老鼠說話，一頭栽心上納悶，所以她聽的那老鼠講的“尾曲”的歷史是差不多像這樣子的：

……

那老鼠說到這里，對阿麗思很嚴厲地道，“你不用心聽著，你想到哪兒去啦？”

阿麗思很謙虛地道，“對不住，對不住。你說到了第五個彎彎兒嘞，不是嗎？”那老鼠很兇很怒地道，“我沒有到！”

阿麗思道，“你沒有刀嗎？讓我給你找一把罷！”（阿麗思說著四面瞧瞧，因為她總喜歡幫人家的忙。） P21

王永年譯：

“我的故事又長又悲慘！”老鼠轉向愛麗絲，嘆了一口氣說。

“確實是條長尾巴，”愛麗絲低頭看看老鼠的尾巴說，“但是你為什么說悲慘呢？”老鼠說話時，她一直在琢磨，因此聽到的故事大致是這樣的：

……

“你不專心聽！”老鼠嚴厲地對愛麗絲說，“你想什么？”

“請你原諒，”愛麗絲十分恭敬地說，“你已經講到了第五道彎了嗎？”

“沒有！”老鼠非常生氣地尖聲嚷道。

“什么？一個結頭！”愛麗絲時刻準幫別人的忙，她急切地四下張望，“哦，讓我幫你解開吧！” P21

原文中“tale”和“tail”， “not”和“knot”讀音相同卻代表了不同的含義，使得原文更加具有活力，生動有趣，吸引小讀者們的注意，使他們細細品味其中的奧妙。而譯文想要傳達出這種趣味性就要做出一定的取舍，并且還要有良好的漢語靈活應用能力才能達到原文的效果。

“說來可真是又長又苦又委屈呀” “你這尾是曲啊！可是為什么又叫它苦呢！”，“我沒有到！” “你沒有刀嗎？讓我給你找一把罷！”趙元任所譯不僅遵從了原文的趣味性，幽默感十足，而且還體現了漢語的博大精深，靈活多變。“委屈”與“尾曲”，“到”與“刀”，使讀者不覺嘖嘖稱奇！而王永年僅追求“忠實于原文”，直譯出了原文的意思卻忽視了其趣味性，使讀者感覺突兀且莫名其妙，沒有有效傳達出原文的情趣特色。

由于不同譯者所追求的兒童文學的傳達效果不同，所承襲的翻譯策略也有所不同，然兒童文學的目標讀者是兒童，趣味性又是小讀者們所熱衷的兒童文學作品的主要特點，突出兒童文學的“趣味性”顯得尤為重要。雙關語的翻譯確實受到可譯性條件的限制，然而翻譯的方法還是具有多樣性的，譯者憑借自己優良的語言基礎與豐富的聯想能力是可以創作出好的譯文的。

例三

原文：Indeed， she had quite a long argument with the Lory， who at last turned sulky， and would only say “Im older than you， and must know better.” And this Alice would not allow， without knowing how old it was， and， as the Lory positively refused to tell its age， there was no more to be said. P24

趙元任譯：她竟同那鸚哥兒爭辯了半天，辯到后來，惹得那鸚哥兒不耐煩了，它就說，“我到底是你的哥哥，我應該比你知道；”可是阿麗思要是不知道它是幾歲，再也不肯承認叫它哥哥，單是那鸚哥絕對不肯告愬它自己的年紀，所以也沒別的話好說了。 P16

王永年譯：事實上，她同鸚鵡大大地爭論了一場，鸚鵡最后繃起臉，只會說：“我年紀比你大，當然比你懂得多。”愛麗絲不知道它有多大，不買它的賬，鸚鵡死活不肯說自己的年紀，也就沒話可說了。 P17

原文“Lory”一般譯為 “鸚鵡”，而趙元任根據上下文，翻譯為“鸚哥兒”，對應下面的“你的哥哥”，獨具創新力，使讀者讀后會然一笑。

例四

原文：

“Fury said to a mouse， That he met in the house

‘Let us both go to law： I will prosecute you.

Come， Ill take no denial： We must have the trial；

For really this morning Ive nothing to do.

Said the mouse to the cur， ‘Such a trial， dear sir，

With no jury or judge， would be wasting our breath.

‘Ill be judge， Ill be jury， said cunning old Fury：

‘Ill try the whole cause， and condemn you to death.” 原文P28

趙元任譯P22

王永年譯：弗里在屋子里見到一只老鼠，便對它說：“我們上法庭，我要起訴你，來吧，我不允許你拒絕：我們必須要求審訊。因為今天早上，我實在沒事可做。”老鼠對那惡棍說：“親愛的先生，這種審訊，既沒有陪審團，又沒有法官，只是白費唇舌。”“我來做法官，我來做陪審團，”狡猾的老弗里說，“整個案件，由我來審訊我要判你死刑。”（旁邊配有一張無辜的小老鼠抬起雙手尾巴彎曲的圖）P22

李云譯：在一間房子里狗兒福雷遇到了老鼠，它對老鼠說：“我們來打一場官司，我要起訴你——無可辯駁的事實，我們一定要對簿公堂。因為今天早上，我實在無事可做。”老鼠對福雷說：“哦！先生，這樣一個沒有陪審團，也沒有法官的審判，純粹白費唇舌。”“我就是法官，我就是陪審團，”狡詐的福雷說道：“整個案件由我來審，我要判處你死刑。”

這是《愛麗絲漫游奇境記》中著名的尾巴詩，那時愛麗絲遇到老鼠，老鼠談自己之所以恨貓和狗所遭遇的一件事情的緣由。閱讀原文我們會發現這首尾巴詩不僅簡單易懂而且朗朗上口，原文形式酷似小老鼠的尾巴。一共有五個彎，展現出愛麗絲隨著小老鼠的講述頭腦中所浮現出的故事的曲折性與生動性，增加小讀者們的閱讀興趣，增強作品的趣味性。而三個譯本中，只有趙元任先生把握住了原文形式的特點，展現出這首尾巴詩的獨特魅力。而王永年先生雖然意圖突出尾巴詩的特點，使其具有尾巴的特色，卻僅譯成一條缺乏生機活力的下垂的尾巴。再看李云的譯文，只是很好的傳達了文中的意思，忽略了尾巴詩的形式特征。

閱讀原文，生動有趣，朗朗上口，我們不難發現其中出現押韻的現象，‘mouse和‘house，‘denial和‘trial，均押尾韻，而譯者要實現詩歌的等效翻譯，也均作出了不同的取舍。其中趙元任先生譯作“帽子”和“耗子”，“別充忙”和“上公堂”，雖然意思相對原文有變動卻很是押韻，讀起來有趣，而王永年和李云僅就單詞的意思進行翻譯，使得原文尾巴詩的趣味性大打折扣，讓譯文讀者感受不到原文讀者所享受到的作品的鮮活趣味。

隨著時代的發展，語言的運用與詞匯的選擇也存在著差異。趙元任老先生的譯本處處體現著“歸化”的手法，其中“公堂”“判官”“閻王”是極具中國古代特色的詞匯，而王永年和李云使用現今人們耳熟能詳的“法庭”“法官”“陪審團”來做翻譯，使文章更具時代感，體現著“異化”的手法。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運用尾巴詩的形式特征，追隨愛麗絲思緒的五個轉彎，力求達到朗朗上口且押韻的特點，將‘mouse和‘house分別譯作“耗子”和“屋子”，針對上下文通過對話譯出原文的人物性格特征，選用現代兒童耳熟能詳的詞語賦予尾巴詩時代感，期望達到等效翻譯，減少譯文與原文趣味性上的差異。

筆者譯：

“火兒狗在屋子里頭

遇著各耗子，便說，

‘來！我要起訴你，

我們一起上法庭。

拒絕無效！

必須要審！

因為我今兒早

實在沒事兒做。

耗子對惡犬回道，

‘我的好狗兄啊！

像這樣既沒陪審團，

又沒法官的審訊，

純粹是白費唇舌嘛！

而這狡詐的老火兒

卻道：‘法官陪審

我一人當，整個

案件我來審，

一致判處

你死

刑！”

三、總結

趣味性作為兒童文學必不可少的特質，其重要性在兒童文學翻譯中不言而喻。在翻譯 中，譯者要深刻理解作品主題，突出兒童文學原著的創意性；敏銳洞悉作品內容，尋求語體上的簡潔、明快和富于行動性；保持有趣性的基礎上可在章節后注釋，便于兒童更好的學習理解，以期最大程度實現兒童本位的等效翻譯，使譯文讀者與原文讀者體驗到近乎相同的“童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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