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昊
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1948—),是英國當代最為出色的作家之一,創作生涯早期以其陰郁黑暗的風格大膽探索人性中被壓抑的瘋狂,早期代表作有《床笫之間》、《水泥花園》等,在其文學生涯初期便以黑暗暴力的風格倍受關注和爭議。目前普遍認為發表于1987年的《時間中的孩子》標志著伊恩·麥克尤恩創作風格和創作視野的轉變。伊恩·麥克尤恩由此更加注重作品社會背景和時代背景的描寫和著墨。在2012年,伊恩·麥克尤恩推出了長篇小說《甜牙》。《甜牙》的故事背景設定于20世紀70年代,適合以敘事學的角度進行解讀,本文將以空間敘事學的角度淺析麥克尤恩《甜牙》中主人公個人價值的泯滅。
與傳統敘事學研究不同的是,研究空間敘事學的學者們注意到敘事學研究既存在一個時間維度,也存在一個空間維度。[1]對于這兩個維度對于文本敘事的重要性和互相之間的關系,中國研究空間敘事學的學者龍迪勇認為:“無論是作為一種存在,還是作為一種意識,時間和空間都是不可分割的統一體。”[2]對于空間敘事研究來說,“空間”的概念非常豐富,既包括可以看見的物理空間,也包括人類的心理空間。而這些空間形式都在《甜牙》中有非常具體的體現。
一方面,在《甜牙》中,物理空間的轉變推動了敘事進程。物理空間在敘事中最基本的作用是故事發生的背景和場景,是敘事的容器。顯然,每一次物理空間的轉變,就意味敘事的進一步發展。在小說的開頭,塞麗娜回憶起自己兒時的家,形容那是一個“井井有條,富有教養和書香四溢”[3]的房子,四周被帶有圍墻的花園包圍。可以預見的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塞麗娜必定是一位優雅文靜的女孩。隨著塞麗娜回憶的進程,她的女權主義母親強迫她去大學里攻讀自己并不喜歡和擅長的數學專業,敘事的空間也來到了劍橋大學校園。從小養尊處優的塞麗娜在脫離父母管教的大學生活里是否會嚴于自律呢?事實并不是如此,塞麗娜無心學習數學,在業余時間里繼續自己讀書的愛好。隨后,塞麗娜偶遇了大學教授托尼·坎寧并成為了他的情人。他們為避人耳目,選擇托尼在鄉下的別墅作為秘密約會地點。于是,敘事空間再次發生轉變。在托尼鄉下的別墅里,他們愉快地度過了一個夏天。但好景不長,托尼因知道自己身患絕癥將不久于人世,故意拋棄了塞麗娜,并在離世之前將塞麗娜推薦給了英國情報機構軍情五處。塞麗娜接受了托尼的推薦,并被軍情五處錄取。此時,敘事空間就轉變成了軍情五處的辦公大樓以及其中的辦公室。直到塞麗娜接受間諜任務“甜牙”并在任務中認識青年作家湯姆·黑利,物理空間的轉變再一次推動了敘事的進程。塞麗娜假情真做,愛上了湯姆并確立了關系,于是往返于倫敦和湯姆位于布萊頓的公寓。隨著空間的轉變,小說的敘事進程不斷向前推進。
另一方面,在《甜牙》中,空間與時間相互作用,展現出人物心理狀態的變化。在敘事中,時間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因為作為講述的形式,敘事是存在于時間之中的:敘事需要時間來講述,敘事講述的是時間中的事件序列。但是空間的重要性同樣不可忽視。巴赫金在20世紀20年代30年代就堅持把空間和時間作為敘事的兩個共同組成部分。為了解釋時間和空間在敘事中的不可分割性,巴赫金提出了“時空體”的概念,在巴赫金的《對話想象》中,他解釋道:可以說,時間能變濃,能長出肌肉,能在藝術上看得見:同樣,空間也是有負載的,能回應時間、情節和歷史的律動。這兩個軸心的交叉和指示詞的融合便是藝術上的時空體的特點。在《甜牙》中,同樣有符合時空體概念的存在。塞麗娜兒時的家,即她的父母的房子,在小說的開頭,塞麗娜介紹過一次,給讀者留下了優美恬靜的家印象。隨著敘事的推進,在塞麗娜遭遇了生活的種種不順后,她再次在圣誕夜回到了自己的家。這一次,塞麗娜回家的感覺明顯不同于之前。她“越靠近家,心跳就越劇烈”,她開始以嶄新的目光去看待這棟房子,當她看到門前迎接自己的父親,她忍不住抱住了他開始哭泣。在這里,這棟房子實際上已不僅僅是一個空間,它結合了時間在塞麗娜身上的流淌,代表了兒時天真的塞麗娜與此時傷痕累累異常疲憊的塞麗娜的對比。這個“時空體”也表現出塞麗娜此時無奈、疲憊和矛盾的心境,她在見到至親之人后徹底卸下防備,以哭泣作為發泄。在小說中,類似于這樣的“時空體”還有很多,他們無一不表現出了隨著時間流逝,空間中個人的價值被迫為世俗的力量或集體的利益犧牲的悲劇。
在《甜牙》中,空間不僅僅承擔著承載故事人物和情節的作用,伊恩·麥克尤恩還巧妙的利用空間,推動了敘事的進程,展現出空間之中人物的心理空間,增強了故事的張力和感染力,體現出作者的人文情懷。
參考文獻:
[1]龍迪勇.空間敘事學[M].北京:商務出版社,2014.
[2]龍迪勇.空間敘事學[M].北京:商務出版社,2014.
[3]McEwan,Ian.Sweet Tooth[M].Alfred A.Knopf Canada Press,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