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藝術比較

周雅瓊，姚明琦，張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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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藝術比較

周雅瓊，姚明琦，張曉青

（安徽工程大學 藝術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同屬于漢族實用性挑花藝術的傳統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在表現內容和造型方法上有著一定的共性特征，但又因其所屬的地域文化背景不同，導致兩者在藝術特色上呈現出明顯的差異，前者秉承了古皖文化樸素內斂的風格特征，色彩素凈、布局簡淡、情感樸素；后者具有典型的楚風楚韻，色彩絢麗、布局滿密、情感熱烈。面對當今的社會發展，要想傳承和發展這兩種挑花藝術，需要把握時機、轉換思路，進行不斷的創新與開發，以適應市場的需求。

望江挑花；黃梅挑花；藝術特色；比較

挑花是我國鄉村廣為流行的一項民間刺繡藝術形式，其工藝是在棉布或麻布上按照經緯紋路挑繡十字形，并組合構成各式各樣的裝飾圖案。民間挑花題材廣泛、造型美觀且風格多樣，不同地區的挑花藝術都有著自己的特色，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也因各自的地域文化傳統和裝飾審美的不同，形成各具代表性的不同藝術特征。

一、望江與黃梅地域文化傳統比較

望江縣位于長江中下游北岸，是安徽西南的門戶，亦是古雷池所在地。望江歷史悠久，文化內容豐富，在長期的歷史文化形成過程中，靈動睿智的吳越文化和浪漫秀美的荊楚文化在這里碰撞，并與本地純樸和諧、樸素內斂的古皖文化相融合，最終形成兼收并蓄的地方文化風格特征。另外，望江古時還因地理位置三面環水，一面負山，交通不便而長期處于封閉落后的狀態，民間生活也多依靠自給自足，地域文化也因此具有較濃厚的原生性鄉土文化底色。望江挑花民間藝術便是在這種獨特的地域文化背景下逐步形成與發展起來的，它既追求精雅細致、靈活多變的造型，又表達出樸素鄉俗、平淡自然的情感。

湖北省黃梅縣位于長江中游北岸，雖然與望江縣距離不過150多公里，但卻處于古代楚文化藝術的中心，其藝術風格具有典型的楚風楚韻。而且此地自古以來文化藝術發展昌盛，是全國著名的戲曲之鄉、詩詞之鄉、楹聯之鄉和挑花之鄉。在這種文化氣息濃厚的環境背景影響下，黃梅挑花逐漸形成承載文化、寄寓理想、情感豐富、驚采絕艷的浪漫主義色彩。尤其是黃梅挑花的鳳鳥紋，其造型千姿百態，充滿動感和生機，包含著楚人自由奔放的個性精神和神秘、浪漫的情感，更是讓黃梅挑花彰顯出獨具特色的藝術魅力。

起源于長江流域，且同屬漢族挑花藝術的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在藝術表現形式上有著一定的共性特征，但在長期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又因兩地的文化背景、地域環境和審美思想的不同，而各自演繹出自身的獨特性格與樣貌。通過比較將能更好地明確兩者的異同點和彼此的藝術特色。

二、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題材內容比較

望江挑花相傳始于唐代，它扎根于民間，歷史悠久且世代相傳，并于2008年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具有很強的地方代表性。在歷經長期的發展中，其創作題材和內容不斷豐富完善，歸納起來主要包括三大方面，即：祝福類題材、生活類題材和自然類題材。首先，表達吉祥寓意的祝福題材，其目的是為了借助諧音、比擬、借喻等象征手法，表達百姓內心最美好的愿望和對吉祥與幸福的渴求，如“雙福捧壽”、“狀元及第”、“獅子滾繡球”、“蝴蝶撲金瓜”、“鳳戲牡丹”等。（圖1）這些挑花圖案的題材和內容反映了當地鄉民的積極心態和生活追求，在過去相對封閉落后的自然環境下，老百姓面對困難的生活環境卻逆向生長出求吉祈福的心理，他們祈求豐衣足食、風調雨順，希冀老人長壽、兒孫滿堂，祝福愛情美好、家庭幸福。其次，反映日常生活的題材，則體現了當時當地的風土民情和生活習慣，其內容包括現實生活中常見的房屋、車船、稻谷、瓜果等。這些看似平常普通的內容卻折射出鄉民對現實生活的熱愛與滿足的心理。另外，描繪動植物與風景的自然類題材亦是望江挑花常為表現的內容，它包括日月星辰、花鳥魚蟲、自然風光等單體或組合元素圖案。這些內容的表現往往基于兩種目的，一是通過寓意符號的形式渲染喜慶吉祥的氣氛，如：望江挑花被面、床單、枕巾，常見竹葉、梅花、柏枝等植物紋樣的邊花和角花裝飾，它們配合主體紋樣的吉祥團花內容，既熱鬧了氛圍，又強化了吉慶喜氣的主題；二是通過自然景色的描繪記錄當地的人文風景、自然風光，表達民間藝人樸素鄉俗的情感。

圖1 望江挑花“八獅滾繡球”

圖2 黃梅挑花“鳳追鳳”

黃梅挑花先于望江挑花于2006年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它起源于唐宋，成熟于明末清初。作為湖北省黃梅縣長期廣泛流傳的一項民間藝術，黃梅挑花內容豐富、品種繁多且圖案精美，具有濃郁的地方風格和楚文化藝術特色[1]。黃梅挑花這項生長于地方的民間美術，包含著中國民間美術極為常見的一類創作內容，即：追求吉祥與幸福的主題。因此在黃梅挑花作品中亦能見到大量諸如祝壽、慶婚以及歌頌生命與愛情的美好寓意之題材。但因其獨特的地域文化背景，這類題材的創作卻又具有不同于其他地區的典型楚文化藝術特征，如：大量鳳鳥紋的運用與描繪。在黃梅挑花中類似“雙鳳朝陽”、“鳳穿牡丹”、“龍鳳呈祥”、“鳳追鳳”等以“鳳”為主題的圖案內容十分常見，且挑繡的靈動秀逸、千姿百態、充滿生機。（圖2）這是因為鳳是楚人先民的圖騰，他們把一切美好的特征都賦予了鳳[2]，在黃梅挑花里“鳳”的題材內容往往象征著最為美好的祝福、承載著最為深厚的寓意。此外，黃梅作為全國聞名遐邇的“戲曲之鄉”，其戲曲文化在民間挑花中也留下了深深的印跡，傳統的黃梅挑花中出現大量戲曲題材為主題的裝飾圖案紋樣，如：“穆桂英掛帥”、“轅門斬子”、“桃園三結義”、“狀元游街”等。此類題材的作品，為黃梅挑花這項扎根鄉土的民間藝術注入了文學意境，令其更加生動活潑、富于情節性。除了吉祥寓意和戲曲故事的主題內容外，黃梅挑花在處理邊花、角花等裝飾圖案時，還大量運用富于生活氣息的花、鳥、魚、蟲及人物形象等內容進行組合變化裝飾應用，既豐富了主體形象，又熱鬧了畫面氛圍。

對比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的藝術創作內容，兩者之間既有差異又有共性，前者體現了當地民間藝人樸素的造物觀念和鄉俗情感，后者則強化了楚文化藝術特色和文學意境，但兩者都包含了民間藝術對吉祥、幸福的渴求和對生殖、生命的信仰，表達了老百姓最為樸素的理想和最美好的愿望。

三、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裝飾色彩比較

傳統的望江挑花以單色挑繡為主，色彩配色極為素淡，最常見的是白底青、黑花或青、黑底與白花的搭配，挑繡完成后的畫面猶如虛實相生的水墨文人畫，俗中見雅，平淡而素凈。（圖3）這種純凈素雅的色彩一反民間美術創作常見的大紅大綠、色彩強烈的對比效果，顯得更加沉穩、低調和自然。究其原因固然有工藝材料的制約因素，因為傳統的民間望江挑花幾乎都是用農家自紡、自織和自染的布匹與棉線制作完成，青、黑兩色易染、易得。但望江挑花的這種色彩效果更是折射出當地民間信奉的儒學信仰和等級觀念。中國古代儒學講究以服飾分尊卑，不同地位等級的人所佩戴、穿著的冠巾與服飾在色彩上都有嚴格的區別，如：秦代平民多用黑色巾，稱為“黔首”；漢代奴仆多用深青色巾，稱為“蒼頭”[3]185，青、黑色彩具有典型的平民化特質，生長于民間的望江挑花青白、青黑色彩的搭配應用正是體現了當地對儒家文化等級觀的尊崇。當然，隨著時代的發展，望江挑花的色彩也越來越豐富，逐漸出現女兒紅、女兒綠等色彩的點綴，顯得靈動秀美，但其總體色彩特征依然保持著純凈雅致、清新自然的審美風格。

圖3 望江挑花“徽風皖韻”（色彩素雅）

圖4 黃梅挑花“骨牌花”（色彩艷麗）

黃梅挑花很少見望江挑花的那種單色挑繡，它基本都是以元青布作底，用多彩艷麗的五彩絲線在底布上層層挑繡完成，形成色彩絢麗、層次豐富、立體感強的圖案。黃梅挑花常以強烈對比的紅、黃、青三原色配以黑、白，進行色彩的組合與變化，遵循傳統五行色彩規律，體現了民間古老的陰陽五行哲學觀。這種五行色彩的對立統一與組合變化不僅給黃梅挑花帶來富麗絢爛、獨具一格的藝術特征，更詮釋了地方民間美術創作的哲學內涵。另外，對比于望江挑花喜用樸素的青、黑、白等色彩組合，黃梅挑花則更喜用各種類型的紅色進行點綴搭配，有大紅、桃紅、朱紅、橘紅等等，大面積青色的底布上各種層次的紅色花紋點綴其間并配以調和的白色絲線，畫面既熱鬧歡快又讓人感受到一種神秘深邃的意境。（圖4）楚人尚赤，他們認為自己是日神的后裔，對紅色極為偏愛，黃梅挑花中隨處可見的紅色運用，更加突出了其特有的楚文化藝術審美特質。

望江挑花和黃梅挑花的裝飾色彩搭配追求的是截然不同的視覺效果，前者以單色挑繡為主，色彩素淡樸實、清新雅致，體現出淳樸自然的風貌；而后者配色鮮艷、對比強烈，體現出熱鬧歡快的氛圍和典型的楚藝術色彩氣質。

四、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造型布局比較

望江挑花作為地方民間的一項實用性挑繡藝術，其應用范圍極為廣泛，且與生活息息相關，大到床帳被面、窗簾布藝等家庭日用品；小到手帕、圍裙、頭巾、鞋帽等服飾裝飾品，可謂無處不在，豐富著當地人的生活。正因它適用范圍廣泛，所以其裝飾造型和圖案構圖、組織形式也因依附對象的不同顯得變化萬千、多姿多彩，總體歸納起來有團花、角花、邊花、填花等造型形式；有對稱、均齊、旋轉、集中、分散等布局構圖；有單獨紋樣、角隅紋樣、連續紋樣等組織結構。但無論這些挑花圖案的結構和組織形式如何復雜多樣、靈活多變，其整體的畫面布局構成都呈現出“底簡圖繁、虛實生動”的造型特征[4]（圖5）。因為，望江挑花的色彩雖然相對樸素單一，但卻十分注重畫面虛實、繁簡和疏密的空間對比關系，其圖案布局按照主次、大小等對比規律，排列的層次有序、繁簡適宜且富于節奏和韻律；此外，望江挑花圖案的布局造型在對比之余亦講究協調整合，注意結構內容的上下呼應、左右逢源，完成后的裝飾圖案于變化中尋求統一，統一中又不乏變化，最終呈現出疏密得當、虛實生動的畫面空間。

圖5 望江挑花（底簡圖繁）

圖6 黃梅挑花（圖底繁密）

相較于望江挑花而言，黃梅挑花的造型布局與其有著頗多的相似特征，如：團花、角花、邊花等造型形式，旋轉、對稱、集中等結構布局，單獨、角隅、連續等組織紋樣；但又因文化和藝術背景的相異，黃梅挑花還呈現出一些與其不同造型特征。首先，黃梅是中國著名的戲曲之鄉，其挑花作品有大量表現戲曲題材和生活情景的圖案內容。此類題材的挑花創作很少遵從固有的構圖規律，挑繡者自主地憑借主觀審美感受，進行隨心所欲的布局安排，她們對挑繡的點、線、面元素巧妙組合，自由搭配，完成后的圖案造型簡練夸張、大膽會意，具有獨特的主觀個性。如：黃梅挑花中常見的“骨牌花”，它描繪的是四人一組，圍桌打牌的生活情景，民間挑花藝人并沒有按照正常的立體透視法描繪三維的場景畫面，而是采用“平面展開組合”的藝術手法再現立體形態和多維時空，這是一種極為有趣味的主觀造型法，創作出的圖案稚拙、生動又不乏裝飾美感，更從側面反應了設計者原始樸素的時空觀念（圖4）。其次，相較于望江挑花“底簡圖繁、虛實生動”的整體布局特點，黃梅挑花則呈現出一種“圖底繁密、飽滿生動”的整體畫面效果（圖6）。黃梅挑花的結構布局多是滿幅式構圖，豐富的圖案元素，借助十字結構、菱形結構和對角線結構進行定位組合，形成方中有圓、圓中見方、層層呼應的飽滿構圖，再配上黃梅挑花那熱烈奔放、絢麗多姿的色彩，具有夸張、大膽的浪漫主義情感特征。

同屬于民間實用創作藝術的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雖然在造型布局上擁有較多的共性特征，但因所屬的地域文化背景不同，最終在比較中亦表現出明顯的差異。前者秉承了古皖文化樸素內斂的風格特征，挑花圖案布局穩定大方、含蓄生動；后者具有典型的楚風楚韻，造型精致而又奇巧、嚴謹而又活潑，體現了楚人變幻莫測的想象力和浪漫大膽的情感色彩。

五、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的當代傳承與發展

望江挑花與黃梅挑花都擁有悠久的發展歷史和豐富的藝術內涵，然而因它們技法傳統、工藝復雜，導致當代學習這類挑花工藝的民間藝人越來越少，傳承和推廣的路徑也逐漸狹窄；但另一方面，兩地挑花各自具有的深厚文化底蘊和鮮明藝術特色又吸引著大量現代藝術工作者的視線，引起了他們的重視。面對這種矛盾的現實，兩地挑花藝術要想繼續傳承與發展，就需要把握時機，將它們融入到當下的社會環境中去，進行開發和創新。

傳統的望江挑花和黃梅挑花都局限于鄉土和民間，屬于自產自用的非商品型實用藝術。它們要想在當今發展的第一步就是要轉換思路，以市場為導向對其進行商業化轉型，調動學習者和創作者的積極性。如：從形式上推陳出新，擴大應用范圍，變依附于服裝鞋帽、床帳被面的實用裝飾藝術為獨立的欣賞藝術作品或軟裝飾藝術品、陳設品等形式；從材料上更新創作，用諸如經緯結構清晰的混麻布等新興低碳材料代替傳統土老布為底布進行挑花產品的創作[5]等?？傊@些創新應用的挑花藝術，既要傳承傳統藝術的內涵與精神又要與時俱進，適應市場需求。

[1] 湖北民俗文化：黃梅挑花[J]．江漢論壇，2008，(9)：145-146.

[2] 饒平山．黃梅挑花中的楚韻[J]．文藝研究，2009，(8)：152-153.

[3] 諸葛凱．裂變中的傳承[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7．185.

[4] 高山，王世福．望江挑花藝術的特征分析[J]．絲綢，2011，(1)：44-47.

[5] 周雅瓊，鄔紅芳．雅俗共諧 凈素含蓄——望江挑花美學價值品析[J]．長春師范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8)：204-206.

Differences Between Wangjiang Cross Stitch and Huangmei Cross Stitch Art

ZHOU Ya-qiong，YAO Ming-qi，ZHANG Xiao-qing

（School of Arts, Anhui Polytechnic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Belonging to the Han practical Cross Stitch Art of tradition, Wangjiang cross stitch and Huangmei cross stitch have some common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erformance of contents and the method of modeling, but due to the different geograph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there are obvious differences in their artistic features. Adhering to the simple and restrained style characteristic of the Anhui culture, color of the former is very simple, layout is very elegant, and emotion is of much simplicity; The latter has typical Chu verses&Chu rhymes, its color is very rich, layout is very full, emotion is very warm. Facing the development of today's society, to inherit and develop the art of the two cross stitch, we need to grasp the opportunity, change train of thought, promote continuous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to meet the market demand.

Wangjiang cross stitch; Huangmei cross stitch; art characteristic; comparison

TS933.1

A

2095－414X(2017)01－0051－05

周雅瓊（1982-），女，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民間美術與裝飾藝術.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1SK211)；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一般項目(SK2013BO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