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心細小是本事

劉墉

最近兒子對我說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以前的室友，選了一門非常難的數學課。可是他每次寫報告都要拖到最后兩天，而且會先出去跳舞，喝個大醉，再回家寫報告。”

我問：“為什么？”

“大概因為他沒什么自信吧！”兒子笑笑，“從心理學的角度看，很多人沒有自信，就先放棄自己。就像我的室友，他喝了個爛醉，寫壞了也是必然，于是為自己的失敗找到借口。有了這個借口，他才敢下筆。”

兒子的話，讓我想起以前在學校打籃球，比賽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不敢出手，總把球傳給別人投。但是當別人投不進而比分愈拉愈大時，我就敢投了。

現在想，那時我的心理不就是這樣嗎？

“反正別人沒投進，我投不進也不丟人！而且反正輸定了，我就算投不進，也沒什么關系。”

只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兒子的室友早早就準備他的報告，我又能早早就投球，不是可能會有更好的表現嗎？

我們常說“藝高人膽大”，似乎說明人的藝不高才會膽怯。但是當你細心觀察別人或想想自己的時候，會發現我們常常有不錯的本事，只因為缺乏自信而變得膽怯。

膽子一小，就拖延，就不敢出手，結果明明有能力，卻表現不出來。

在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羅蒂的自傳里，就寫過這么一個有才華卻膽怯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在比賽開始之前，居然嚇得躲到布景后面不敢上場。

帕瓦羅蒂的助理們知道他很有才華，著急得四處找，把他拖出來，硬推上場，他果然表現奇佳，得了大獎。

帕瓦羅蒂在書里感慨地說，如果不是別人分頭去找他、逼著他上場，可能就再也沒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其實何止那個年輕人，連帕瓦羅蒂自己都出過因為缺乏自信而表演不佳的狀況。

1993年，著名指揮家穆蒂邀請帕瓦羅蒂在斯卡拉歌劇院主唱《唐·卡洛》。那是帕瓦羅蒂從未演過的角色，也是他首度與穆蒂合作，想想機會難得，就一口答應了。

演出定在4個月之后，本來帕瓦羅蒂有足夠的時間練習，可是其間他的演出排得滿滿的，還主辦了一個馬術展覽。

正式演出開始了，帕瓦羅蒂一路唱來都很精彩，但是，突然有一個音他唱走了調，觀眾當場就喝了倒彩。第二天樂評家也紛紛拿他開涮。連多年之后《花花公子》雜志采訪他的時候，都重提舊事來調侃他。

想必那是帕瓦羅蒂一生中最懊惱的時刻。

為什么？為什么會出差錯？

帕瓦羅蒂事后檢討：

“音樂的準備與演唱之間，有很大的關聯。當你不能確定下一個音的精準位置時，瞬間的猶豫就會造成嗓音不穩定。”

可不是嗎？我們唱歌的時候，遇到高音，你愈覺得自己唱不上去，就愈唱不上去。相反，如果你能鼓足勇氣，勇敢地往上唱，反而可能唱得不錯。

這也使我想起有一次在電視上，看見著名小提琴家伊扎克·帕爾曼指導學生的紀錄片。

“你演出的時候，最重要的心理準備是什么？”伊扎克問學生。

“要小心。”學生答。

“錯了！”伊扎克大聲喊，“一個小心的演奏者可能成為偉大的音樂家嗎？你練習的時候可以小心，但是上了臺就要有自信，即使錯了，也要錯得有信心，繼續把曲子拉完。所以，演奏家沒有錯，錯也是對！”

“錯也是對！”

這句話說得多矛盾啊！可是想想，多少將軍帶領千軍萬馬，陷入敵陣，吃了敗仗，他會在那時候說自己錯了嗎？

不，他的錯也是對。因為他的信心能影響全軍的士氣，他不能錯。

再想想，那些名醫真的那么神嗎？只怕他最神的就在于“鐵口直斷”的態度。他看病、開藥，說得十分肯定，讓病人有了信心，就先治好了一半的病。

歌星張惠妹說，她剛出道的時候，有一次在宴會上演出，她還沒開始唱，下面吃飯的客人已經開始劃拳喝酒了。

她很膽怯，不敢上場，但是主持人一直在催，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去，鼓足勇氣唱出那首后來讓她聲名遠揚的 I Always Love You。

臺下的劃拳聲漸漸小了，大家紛紛回頭，看著她，聽她唱，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奧斯卡獲獎電影《教會》里，傳教士深入蠻荒之境，坐在森林里吹笛子。野人們拿著長矛，從四面逼近，傳教士的心在狂跳，但是他鼓足勇氣，繼續吹。野人們臉上的殺氣不見了，站在四周聆聽他美妙的笛音，他用音樂的信心打動了野人的心。

讓我們想一想，如果傳教士當時畏怯了，跑了，結果會如何？

最后，讓我再講個有意思的事吧！

上小學的時候，我們班上有個男生，常把水桶裝滿水，拎著前后搖擺，愈搖幅度愈大，突然大喊一聲，就見那桶水被他掄著一圈一圈地轉動，卻滴水不漏。

許多同學都去試，但是一到該加把勁的時候就害怕了，結果水桶被掄在半空中，水全倒下來，弄得如同落湯雞。后來大家終于抓到竅門，并且發現這件事其實沒什么了不起，只要用力拼命甩，就成了。

于是，有人不屑地說：“這算什么本事？不過膽大而已。”

那最先掄水桶的同學也不以為意，理直氣壯地說：“膽大心細就是本事！”

這世上的機會很多，能人也很多，但真正成功的總是膽大心細、堅持到底的人。

至于那些拖延、猶疑、逃避、畏怯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膽大心細就是本事！”40多年前我小學同學的這句話，直到今天還總是響在我的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