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輿論風暴沖擊安倍政權

●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李念 李珍　●本報記者 邢曉婧　●王會聰

暗中支持右翼教育機構、購地丑聞、捐款風波……一個又一個輿論風暴不斷沖擊著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安倍能否“挺”過23日國會對森友學園理事長籠池泰典的聽證會成為新看點。17日，安倍辯解沒單獨見過籠池也沒送過錢，但日本輿論已在猜測，森友學園“低價購地門”會成為壓垮安倍政權的最后一根稻草嗎？眼見紙包不住火，不打算單獨背鍋的籠池有意“在國會上說出一切”，“像壁虎危機時刻斷尾求生”。日本右翼團體能在日本社會“不斷坐大”，其基礎是日本政商兩界傳統的“幕后交易”和無孔不入的利益網絡。而這也是讓日本民眾最失望的。因此，人們期待著這個“污點證人”下周四能供出更多的背后金主，日本《周刊Area》略帶嘲諷地說，籠池扔出的“愛國炸彈”即將在國會爆炸。

安倍和籠池各執一詞

據富士電視臺17日報道，當日早晨，大批媒體記者將籠池理事長家團團圍住，籠池出門時面對提問一言不發，直接乘車離去。當日上午，日本眾議院會議上執政黨和在野黨一致通過“傳喚籠池泰典作為證人至國會問話”的議案，定于23日上午10時開始，籠池接受問詢，陳述真相。共同社稱，這是2012年4月參眾兩院就AIJ投資顧問公司巨額養老金蒸發案傳喚證人以來，首次舉行類似聽證會。至此，一個月以來持續發酵的“森友學園低價購地事件”終于要迎來高潮階段，這甚至關乎安倍政權的前途。日本《議院證言法》規定，無正當理由不能拒絕出庭作證，如在國會發言說謊將被以偽證罪起訴，處以3個月以上10年以下的刑期。

關于安倍首相是否給森友學園捐款，日本媒體爭先以“獨家報道”方式爆料。《周刊Area》援引曾向籠池打聽過詳細情況的作家菅野完的話說：“2015年9月5日，安倍昭惠訪問冢本幼兒園并發表演講，會后，昭惠親自將一個裝著100萬日元（1萬日元約合610元人民幣）現金的紙包交給園方，并表示，‘這是我丈夫的錢，是現金，不要收據。9月7日學園將這筆錢打入銀行賬戶。”菅野完證實這筆款有賬戶記錄。

安倍晉三則仍在辯解。17日，安倍在眾議院外交委員會接受民進黨福島伸享議員質詢時稱：“（昭惠）夫人雖然自己確認是（森友學園原定新建小學的）名譽校長，但手上既沒有收據，也沒有捐過任何錢。”他繼續回答說：“我從未和籠池一對一地見過面，也沒有任何個人關系。向這樣的人送一大筆錢，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又說：“以防萬一我再說明一下，這次我們討論的本質還是國有土地出售和批準小學的事。關于這些一概（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引爆丑聞的森友學園旗下的冢本幼兒園，以及原定今年4月落成的“安倍晉三紀念小學”都處于關停狀態。《環球時報》記者近日看到，臨時改名為“瑞穗之國紀念小學”的現場處于停工狀態，占地約8800平米的小學用地上可以看到一些建筑垃圾，但挖掘機工作的場景不見了。建筑土地外圍拉著警戒線，還放置著“請勿進入”的指示牌。這塊土地很有可能被大阪政府收回。《環球時報》記者17日中午聯系冢本幼兒園詢問有關情況，對方工作人員表示“無可奉告”或“不便回應”。當問及幼兒園下一步是否會調整教育內容時，冢本幼兒園方面稱：“目前為止沒有采取措施和作出調整，跟以前一樣。”

實際上，冢本幼兒園的很多家長提出讓孩子退園，還有的聯名向大阪政府投訴，舉報該幼兒園的黑幕：如給孩子吃的飯菜幾乎都是素食；對孩子非常嚴苛，限制上廁所次數，即使孩子要尿褲子也不許去；跳繩不合格或不聽話的孩子會被關禁閉等。《環球時報》記者多方聯系，找到一位去年讓4歲兒子上過冢本幼兒園的家長，據這位30多歲的專職主婦說，該幼兒園在“大阪幼兒園口碑榜”綜合排名中等偏后（大阪市621所幼兒園中排第491名），不算餐費每月要3.6萬日元，他們最初是“就近入園”，后因搬家退園。當時孩子回家哼唱“很古老的歌曲”讓她感到奇怪，后來才知道該幼兒園有右翼背景。這位大阪主婦說：“讓一個和日本政治家有不當利益輸送嫌疑的人來當校長教育下一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23日聽證會生死攸關

《日刊體育》17日分析說，安倍首相稱籠池是“狂人”，事態發展出乎其本人和自民黨所料，只能選擇在國會公開聽證“亮牌”。針對森友學園“低價購地門”，執政黨曾打算采取“等待臺風過去”的拖延戰術。按照日程，安倍將于19日飛赴歐洲訪問，本月內國會將通過2017年度預算。原本預算審議結束后，在野黨在國會繼續追究此事的機會就少了。《朝日新聞》稱，圍繞森友學園案，執政黨與在野黨勢力之間再一次爆發對決。這場沖突幾乎難以被調和，因為首相的說法與森友學園理事長的講述截然相反，必有一人在說謊。對于相關當事人而言，23日當天的聽證會可謂“生死攸關”，可能產生重大政治結果。

“安倍因自身最新被曝光的與極端右翼組織的關系而受損。”美國《紐約時報》等西方媒體連日來也關注安倍的政治命運。路透社17日報道說，安倍深陷丑聞，面對重新上臺以來最嚴重的危機。彭博社稱，日本民眾對安倍的支持率出現走弱跡象，但也援引美國天普大學日本分校現代亞洲研究所所長羅伯特·杜加里克的話說：“安倍因此辭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向學校捐款并不違法，真正的問題是安倍是否曾參與不正當的土地交易。”羅伯特認為，安倍已獲得大量政治資本，他的優勢在于他在自民黨內部沒有敵人，而反對黨的勢力又太弱，以至于無法強行在議會對他發動一場不信任投票。

自民黨國會對策委員長竹下亙16日在籠池說“安倍也向學園捐款”后表示：“這是對安倍首相的侮辱，決不能簡簡單單就這么算了。”因此，有輿論擔心，考慮到自民黨占據眾參兩院多數席位，聽證后議員們還將表決，因而無論聽證過程還是表決結果“都可能不公平”。大阪府知事、維新會黨首松井一郎17日表示，“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籠池，他像個搞笑藝人一樣裝腔作勢”。

卷入丑聞的安倍夫人和防相稻田朋美也處境不妙。據《朝日新聞》報道，民進黨議員、曾擔任野田佳彥內閣財務相的安住淳17日在記者會上表示，不能只問詢籠池，另一當事人安倍昭惠也應接受問詢。大阪府豐中市議會的關西地方議員50人聯名寫信，要求將安倍昭惠作為證人傳喚。《周刊新潮》還提到稻田朋美因森友學園問題而焦頭爛額，首相對她“已失去信心”。還有傳言說，不堪幕僚“不給力”老出丑聞的安倍將會在下次內閣改組時“進行大洗牌”。

右翼金主充當政治掮客

中國社科院日本所學者盧昊告訴《環球時報》記者：森友學園的極右教育丑聞與“低價購地門”就像一個日益擴大的漩渦，將很多保守政治勢力的頭面人物一個接一個地卷進去。日本右翼團體與政商界密切的利益往來早已不是秘密，以民間組織形式出頭的右翼團體背后大多有政治強權支持。如著名的“日本會議”、“神道政治聯盟”作為政治與宗教保守勢力的核心團體，均設“國會議員懇談會”，安倍在以上組織擔任特別顧問或會長，他的核心幕僚、黨內大量干將及親信也在其中擔任要職。

森友學園被爆以市場價格約1/10的低價購得國有土地，開建“安倍晉三紀念小學”，讓日本輿論懷疑交易背后有“政治掮客”出力。籠池與“政治掮客”的關系也被不斷“人肉”出來。據《周刊Area》報道，籠池在1996年從岳父森友寬手中接過后者一手創建的森友學園。森友寬對女婿非常嚴格，經常當著眾人面訓斥他。在接手森友學園后，籠池開始大舉推進他的所謂“愛國教育”，教育導向完全右傾化，很多人都說森友學園“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但也由此圍繞籠池形成了豐富的保守政治人脈。籠池是右翼團體“日本會議”大阪支部代表，與其他人暫且不論，單論之前盛傳為籠池作法律顧問的稻田朋美防相，兩人交情就絕對不淺。稻田曾擔任1996年成立的自衛隊支持者團體“關西防衛支援會”顧問，而籠池是該會會員。兩人在“關防會”成立之初就見過面，且深受該會首任會長器重。“關防會”積極支持稻田競選國會議員，同時向籠池的森友學園寄送捐款，形成了密切的關系網絡。事實上，籠池的發跡歷史與日本社會的總體右傾化背景密切相連。

“一個以首相之名命名、首相夫人擔任名譽校長的小學校，大量從社會上收取各種捐款，這本來就是異常的現象，如果認為這種現象沒問題，那么這個國家就看不到前途了。”《周刊Area》對這一社會怪現象感到失望。而右翼幼兒園風波越鬧越大，也讓一向心直口快的大阪人憤慨，一位34歲的公司男職員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大阪人的名聲遭到破壞，政治家們更應該給大眾一個明確交待。”一位40多歲的大學教職人員說：“政治和獻金，是日本政治一直無法清除的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