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游客何以成為“新興小費國家”的口中羔羊？

肖劍

越南的芒街、芽莊等口岸，以及東南亞不少國家的邊境海關，似乎已讓中國旅客“談‘蠅色變”——他們的邊檢人員像蒼蠅一樣強索小費，雖然謀的是“蠅頭小利”，但性質惡劣，如果拒絕就要被刁難乃至野蠻毆打，實在讓人感覺可怕又可惡。說起來，赴越南等東南亞國家的不少中國游客曾被當“羔羊”，都有“一把辛酸淚”。

這不，最近，越南的芒街口岸又上演“惡劇”了。

中國游客屢成“羔羊”

這次在芒街口岸被當“羔羊”的中國游客是謝鋒（化名）一家三人。1月25日和2月7日，三人分別從芒街口岸入關出關，回國時，不想再掏小費，被越南邊檢人員“不由分說”地粗暴毆打。事后，謝先生被診斷三根肋骨骨折，頭頸胸背部多處軟組織挫傷。

其實入關時，他們已被越南邊檢人員索要過小費。“第一關查驗證件時，小費收了每人50元，三四步之外的第二個關口，又要看證件，收了每人30元，再走幾步出去時，他們的保安又向我們每人收了30元，沒給任何票據。”謝鋒未婚妻說道。

越南邊檢人員如此窮兇極惡，嚴重程度也“升格”為“2.0版”。

事實上，這些年，越方對中國游客索要小費、索要不成或粗暴執法或故意刁難時有發生，越南也因此被稱為“新興小費國家”。

芒街口岸因這次野蠻打人“名聲大噪”，其他諸如芽莊機場同樣劣跡斑斑。去年4月，一名20來歲的四川女子，拒交小費，并欲以手機視頻留證，“激怒”了對方，護照當場被撕碎，導游叫來越南翻譯“交涉”后，給了邊檢500元才得以登機回國。而湖北游客鄒煜（化名）去年從憑祥口岸友誼關陸路進關，遇見一位山東女子，稱自己因為沒給小費，就和幾名游客被關進小黑屋，還被扇了耳光。

旅游受到如此屈辱，最美的風景也無心情欣賞了。

其實，邊檢人員索要小費，是“偷換概念”，本質上是索賄，“邊檢要的小費，已屬腐敗行為?！币幻稍侥袭數芈眯猩缗傻匠啥嫉膶в芜@樣認為。

但是，邊檢人員恐怕不這么想。知情人士透露，海關在越南是油水很足的地方，能夠到這種“好單位”的，或多或少都是動用了一定的關系和資源，要么憑關系，要么憑手段，“上班之后肯定會想著撈回本錢。”

“通關小費”變“約定俗成”

越南邊檢人員收小費主要針對中國游客。與那名四川女子同團出游的陳先生說，據他觀察，只有中國公民邊檢時會被索費；而鄒先生過關掏了錢后問過同車的韓、美、德幾國的游客，也發現小費只向中國游客索取。

其實，不唯越南，這些年不少東南亞國家都把中國游客當“羔羊”，肆無忌憚地公開索費。

“通關小費”，似乎成了出游這些國家的“約定俗成”。“柬埔寨的邊檢人員常常拼著吆喝，喊游客到自己這里來排隊?！币幻L期從事出境游的李姓導游說，給了小費后，過關速度飛快，就是接過護照敲章，如果不給，對方就會耗時間，“比如說要上廁所離開一會兒，或者東張西望，或者開箱檢查。”

為何中國游客會被當成“羔羊”？

在越南這些東南亞國家的邊檢人員看來，這是一塊“肥肉”，并且“市場開發”潛力巨大。越南著名在線新聞網站VnExpress稱，“去年越南接待的國際游客首次突破千萬人次，其中中國游客達到270萬，且近5年來一直是該國最大的外國游客群體。”即便會遭遇索要小費等惡劣行徑，也沒有“嚇退”中國游客，今年赴越南旅游的數字還在不斷增長，1月已接近25萬人次，是去年同期的167.9%。

中國游客息事寧人和花錢買快的態度，無形中也慫恿了他們，使其膽子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暴。陳先生說，那名四川女子被越南邊檢人員刁難撕碎護照時，“周圍就有不少中國人，但都選擇了妥協，這就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北本┑耐跣〗闳ゼ砥艺糜我彩沁@樣，她原本“打定主意”不給小費，結果后面排隊的中國游客卻“一直催，說要趕到酒店睡覺”。

很多時候，導游為“節省時間”常常也“鼓勵”游客花錢買“效率”，無形中變成了“推波助瀾”。樂山的王先生說，去年他們組團赴越旅行，邊檢前，導游就告訴他們，要想順利通過，每人得交50元小費，“導游把所有人的錢收齊后，統一交給了邊檢?！痹S多人覺得游玩時間比10元、20元更珍貴，所以主動掏錢。

這些，其實是“慣壞”了他們。

還有，“為了捎帶一點東西出去，個別人就去給邊檢人員塞錢，用這種方式尋求便利。經常這樣做，他們就會認為中國人都是這樣的，繼而來敲詐?！?一位常年出國的人士說。

這可能也緣于中國人的“慣性思維”，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況且，中國游客習慣攜帶現金，出門在外常常較平時“大方”。被索要小費，往往也就“順其自然”或者“入鄉隨俗”。

腐敗的“慣性思維”

越南等許多東南亞國家的人也有這種“慣性思維”。

一名越南籍導游說，東南亞國家都有給小費的習慣，在泰國和馬來西亞，小費甚至有明文規定，游客在入境后會被提示告知。不過，這種小費，只針對侍應生、司機等服務人員，不包括公職人員。

但是，公職人員卻更加有恃無恐。這很大程度上緣于整個社會的腐敗泛濫。

在越南，官員中存在的腐敗已經蔓延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和各個角落，尤其是越南人認為社會關系很重要，辦事需要送禮。世界銀行越南分行首席經濟學家迪帕克·米什拉稱，“腐敗的確已經滲透到越南的方方面面……越南社會存在一種傳統，那就是在交往中，需要給對方一些好處，小額賄賂甚至無法禁絕。在越南投資的外商，相當一部分投資金額損失在了打交道的過程中?！?/p>

這便是越南普遍存在的腐敗風習。但凡醫療、教育，包括投資，都要靠賄賂才能“成事”。一位名叫竇氏娥的越南老師說，“國家雖然禁止醫生教師之類的收取好處，但就拿我這個老師而言，家長們覺得如果不給我‘紅包，我就會輕視他們的孩子。一樣的道理，我也害怕不給醫生‘紅包，他們會對我的孩子隨便治療。”她坦言，求醫手術“最麻煩的不是手術費用支出，而是還得給醫生一些好處”。她自己每月收入700萬越南盾（約合2111元人民幣），已算是比較高的收入，但還是無力承擔“紅包”負擔。

“透明國際”越南分部的斯特凡妮·周曾提交報告稱，越南衛生部門的腐敗是一個“普遍的問題”，“在城市，幾乎每三名患者中就有一人遇到過這種事（索賄）”，如果想得到治療，或者想縮短等待看病的時間，必須塞錢，還要時不時遞“紅包”，護士和擔架員兩美元，開刀則必須給50到150美元，重傷者或重病患者的價碼更高。

越南傳統上是個人情社會，所以這種塞紅包、給小費的腐敗現象，已發展成一種社會規則。交通警察處理違章，給足了錢就平安無事，否則照章辦事，不讓你怕絕不罷休；邊境口岸辦理入境手續，強行索要小費……最基層的治安和管理人員，甚至連百姓幾千盾（1000越南盾約合0.3元人民幣）的好處費也照拿不誤。

所以，中國游客被強索小費，“與越南社會發展階段有關，社會風氣對貪污腐化有一定的容忍度?！敝袊缈圃簴|南亞研究中心主任許利平說。

越共顯然看到了這種社會風氣，意識到存在的這些腐敗現象，并將之列為國家面臨的“經濟滯后、偏離社會主義方向、貪污腐敗、和平演變”這“四大危機”之一。民眾更將腐敗稱為“國難”，將腐敗分子稱為“內寇”，認為國家過去面臨的最大威脅是“外侵”，而今被“內寇”取而代之。

原來，中國游客是碰上“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