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社會規律中的一種特殊規律,司法規律具有客觀性、主體性和實踐性三重基本屬性。其中,客觀性是指司法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主要表現在司法規律對涉及司法領域的立法權的制約和對適用法律的司法權的拘束兩個方面;主體性即司法規律的屬人性,它規定司法規律在司法過程中的作用方式和性質;實踐性即司法規律的主觀見之于客觀的屬性,它決定司法規律的產生方式、作用場域和發展趨向。如果說研究司法規律的客觀性意在強調司法規律的不可違反性,探討司法規律的主體性意在闡明司法規律的可利用性,那么剖析司法規律的實踐性則意在揭示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在司法實踐中的有機統一性。
關鍵詞:司法規律;客觀性;主體性;實踐性
中圖分類號:D920.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17)02-0048-09
一、引言
在法理上,司法源于社會并以社會為存續的基礎,因此,司法乃社會的有機構成部分①并伴隨社會有機體的發展而逐步演進。在這個意義上,所謂司法規律實際上就是社會規律的一個分支,它必須服從賴以存續的社會的基本規律,并具備社會規律的一般屬性。根據歷史唯物主義原理,司法的發展與人類社會的發展一樣,都是一種“自然歷史過程”,其內在的發展規律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性。這種客觀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司法規律對立法權構成約束,即立法者在制定涉及司法領域的法律時是不自由的,必然受到司法規律的作用,必須反映客觀的司法規律。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法的創制過程本質上就是發現司法規律并表達或轉譯司法規律的過程。二是司法規律對司法權構成約束,即司法權的運行必然受到司法規律的作用。由于法律的介入,司法規律對司法權運行過程的作用本能地轉化為法律的剛性作用。在理想狀態下,無形的司法規律是借助于有形的法律得以表達并發揮作用的。
馬克思主義認為:歷史不過是追求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據此,司法發展史本質上是由參與司法的人的一系列活動所構成的,司法規律不過是參與司法的人的活動規律而已。因此,離開作為司法主體的人及其司法活動,就無所謂司法發展史,也就沒有司法規律。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規律具有主體性。這種主體性有兩層基本意蘊:其一,司法規律是司法過程參與者的活動規律,必須經由人的司法活動才能得到體現。其二,作為主體的人可以在認識司法規律及其相關條件的基礎上,通過改造司法規律賴以作用、得以體現的環境和條件,從而改變司法規律的表現形式(如用法律的形式予以表現),并影響司法規律發揮作用的方式、程度和范圍,或者加速司法規律發揮作用的進程。
如果說司法規律的客觀性是一種“屬物性”,它規定司法活動的背景和外在尺度,那么司法規律的主體性則是一種“屬人性”,它決定司法規律的作用
收稿日期:2017-01-09
*基金項目:中國法學會2015年度部級法學研究重大課題“司法規律研究”。
作者簡介:江國華,男,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家2011計劃司法文明協調創新中心首席科學家(武漢430072;E-mail:fxyjgh@wnu.edu.cn)。
方式和作用性質(正面作用或負面作用)。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統一于司法規律的作用過程中。司法規律是以司法實踐為作用對象的,因此,司法規律的作用過程本質上就是司法實踐的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統一于司法實踐過程中。司法實踐既構成司法規律的作用對象,又構成司法規律發生作用的條件和場域,并賦予司法規律以實踐性。這種實踐性有兩層基本意蘊:其一,受司法規律支配的司法實踐過程是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的過程。其二,司法實踐過程的合目的性受制于其合規律性,即司法目的與司法價值的實現不是取決于司法主體的愿望或價值預設,而是取決于司法目的在何種程度上反映司法規律,唯有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目的才可能得到司法規律的支持并得以最大程度的實現。
綜上,作為社會規律體系的一個分支,司法規律具有客觀性、主體性和實踐性三重屬性。研究和縷析司法規律的這三重屬性,意在更好地認識和把握司法規律,并最終提升人們利用司法規律的自覺性和有效性。
二、司法規律的客觀性
所謂司法規律的客觀性,本質上就是司法發展的歷史必然性。基于歷史唯物主義發展觀,司法產生和演變的過程是一種猶如自然界變遷的辯證發展過程,遵循物質世界發展的一般規律。因此,司法規律當然具有客觀性。在學理上,這種客觀性可以分解為屬物性、自在性和不可抗拒性。
1.司法規律的屬物性
所謂屬物性,顧名思義,指客觀物質的內在秉性。在司法哲學上,作為司法規律客觀性的一種表現,屬物性可以解釋為司法規律的存在及其作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它內在地包含社會性、物質性、他者性或異質性三個基本層面。
(1)社會性。在動態意義上,司法是一項專門適用法律的社會活動。在邏輯關系上,法對于司法具有先在性,即先有法,而后才有司法,司法由法所創造、為法而存在。由于法是特定社會的產物,作為法的適用方式的司法也必然具有社會性。司法的社會性決定了司法規律的社會性。司法規律的社會性有三層要義:其一,司法關系的本質是社會關系,司法的過程即社會關系的調整過程。由于不同社會關系的內核即權利義務關系具有某些相同或相似性(主要表現為不同國家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關系存在某些共性),所以司法的構造和作用形式具有某種程度的趨同性。其二,法的本質是社會規范,它約束全體社會成員的行為。作為法的適用、實現方式,司法的過程既是對社會行為的矯正過程,也是法秩序的型塑過程。由于法具有民族性或國家性,所以司法的過程必然被烙上民族性格或國家意志的痕跡。其三,司法的作用服從于法的作用,而法的作用本質上是一種社會作用,因此,司法既要服務于政治,執行政治職能,又要處理社會公共事務,執行社會職能。
(2)物質性。司法是社會的組成部分,而社會是一個物質系統,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系統是物質系統的組成部分。歸根結底,司法規律不過是物質性司法系統構造、運行、生成規律的總稱。司法系統的物質性決定了司法規律的存在和作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具體而言:其一,司法是一個制度化的有機體,這個有機體具有物質性,司法作為物質性制度據以構造的規律屬于物質結構規律的范疇。其二,司法的運行過程具有組織運動的基本屬性,而司法組織運動屬于社會有機體運動的范疇,具有社會運動的一般屬性并遵循社會運動的一般規律。其三,司法的運行過程具有思維運動的屬性。馬克思主義認為,思維運動是一種與社會運動具有并列地位的運動形式②,屬于物質運動的高級形式③,其運行規律具有物質運動規律的一般屬性。
(3)他者性或異質性。如果說“此者”是現代哲學的核心范疇④,那么“他者”就是“自我”的存在條件。黑格爾說:“主體只能在對立中確立——他把自己樹立為主要者,以此同他者、次要者、客體(the object)相對立。”⑤人是主體,因而是恒定的“此者”;規律是客體,是與主體(人)相對應的“他者”。換言之,司法規律作為“他者”,是相對于主體(人)作為“此者”而言的。因此,盡管“并非‘他者在將本身界定為‘他者的過程中確立了‘此者,而是‘此者在把本身界定為‘此者的過程中樹立了‘他者”⑥,但“他者”始終是與“此者”相對應的存在,這種存在雖可為“此者”所感知或認知,其本身及其作用并不以“此者”的意志為轉移,始終是“此者”的異質之物。在這個意義上,司法規律的他者性也可稱為異質性。
2.司法規律的自在性
在哲學上,自在性是指客觀事物的自然而然性。因此,司法規律的自在性可以解釋為司法規律既不能人為地被創造出來,也不能人為地被消滅掉。司法規律的自在性可以分解為自生性、自發性和自然性三個基本層面。
(1)自生性。從因果關系的角度看,規律生成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的內在矛盾,正是事物的內在矛盾決定著規律的生成、運行及其作用的形式與范式。司法規律是司法的內在矛盾相互作用的產物,這里的內在矛盾即司法過程中司法正義的供給與需求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這種對立統一運動內含著與司法運行存在密切聯系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的作用,這種作用影響甚至左右著司法正義的供求關系,并在相當程度上對司法規律的生成與運行產生作用。但歸根結底,外在因素的作用是以內在因素的作用為條件的,因此,強調司法規律的自生性并不是否認外部因素對司法規律的作用,而是要凸顯司法的內在矛盾在司法規律生成過程中的決定性或根本性意義。
(2)自發性。在作用機理上,司法規律的作用動力源于司法自身的矛盾運動,這種矛盾運動不受外力支配,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這就意味著:第一,司法規律的作用與司法矛盾的運動具有共生性,只要有司法矛盾,司法規律的作用就不會停止。第二,盡管司法矛盾大多與人們之間的權利義務沖突存在密切關聯,但司法矛盾的運動并不受人的意識支配。第三,凡是不受人的意志掌控的運動都具有盲目性,司法規律的作用也不例外。
(3)自然性。恩格斯說,“一個社會即使探索到了本身運動的自然規律”,“它還是既不能跳過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發展階段”。⑦這里的“自然”,指的就是“以鐵的必然性發生作用”或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其意在說明社會發展雖然有自身的特殊性,但在一定意義上,其像自然界的發展一樣是一種客觀的歷史過程。司法制度作為人類社會的有機組成部分,其發展演變遵循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即自然歷史律。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與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相似,司法的發展演變也屬于“自然史的過程”,其發展程度受制于并最終取決于社會整體發展水平和高度。⑧其二,特定國家的司法原理、觀念、范疇與其所解釋或表達的社會關系一樣,都是歷史的產物,因此,對于司法的認知不能以文本為根據,而應在特定的社會關系與社會沖突中去把握或解釋。⑨這種特定社會關系的產生和發展所遵循的社會規律同自然規律一樣,都是歷史的并呈現出客觀必然性,司法規律由此內在地獲得了客觀必然性。正是這種必然性預示著司法演變的方向和趨勢,推動司法向前發展。
3.司法規律的不可抗拒性
作為司法規律客觀性的一種表現,“不可抗拒性”表明受客觀規律支配的司法發展趨勢是不可逆轉的,違背司法規律必然遭到懲罰。對此,可以從支配性、不可逆性和懲罰性三個層面進行具體解析。
(1)支配性。盡管司法的發展演變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和作用,但其中起支配作用即決定司法發展方向和前途的因素,只能是司法規律。司法規律的這種支配性作用表明:唯有借助于司法規律,才可能了解司法的本源與過往,才可能把握司法的現狀,才可能揭示司法的趨勢與未來。因此,在司法發展的過程中,司法規律就是司法的最高格律和戒律,是決定司法脈象及其趨向的因素。
(2)不可逆性。所謂不可逆性,是指受司法規律支配的司法運動及其秩序不具有可反轉性。在實踐哲學上,司法規律作用于司法的過程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作為整個過程之產物的司法秩序具有天然的動態性。如果司法秩序是運動的,即其在不斷地發展變化,那么司法秩序就是不可逆的。唯有在系統被設定為靜止的條件下,秩序才有可能是可逆的。司法規律本身及其作用對象(即司法)始終處于運動之中,這種運動著的司法每天都是新的。
(3)懲罰性。規律的懲罰性(punitive)即報復性(vindictive),表明任何違背規律的行為都將承擔懲罰性后果。基于規律的普遍性,規律的懲罰性或報復性不僅作用于行為人本身,而且作用于整個社會。從這個意義上說,懲罰性可以解釋為司法規律客觀性的最直觀表達。在司法規律面前,我們或者主動自覺地尊重之,或者消極被動地服從之,但無法逃避、無以被赦免責任。
三、司法規律的主體性
作為一種社會規律,司法規律是有關主體(人)的司法活動的規律,它是在人類有意識、有目的的實踐活動中生成并發生作用的,它的載體是有意識、有目的、有價值取向的人。客觀的司法規律一旦被烙上主體的人的活動痕跡,就要承受人的理性選擇,從而由一種消極的、受動的外在事物轉化為積極的、自為的屬人性事物,并因此獲得主體性特質。
1.司法規律的屬人性
社會規律是“人們自己的社會行動的規律”⑩。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明確提出:“主體是人,客體是自然。”盡管司法作為一個有機體與生物有機體一樣屬于物質世界,但司法過程是有意識的人參與的有目的的活動。沒有人的參與,就無所謂司法及其發展規律。因此,司法規律的屬人性大致可以分解為人為性、為人性和公共選擇性三個方面。
(1)人為性。司法規律對人類活動的天然依賴性,可稱之為人為性。美國學者瑪格麗特·簡·羅丹曾說:司法源于社會,并依賴于社會場合和重復性的人類行為。事實上,整個社會歷史在各個層面的結構和形式都具有屬人的性質,都不是純粹的物質載體或獨立自在的精神實體,而是人的物質活動和精神活動的過程及其結果。作為司法主體的人,就是在司法活動中以司法規律來確證自身作為主體的規定性存在的。人是構成司法規律的一個主體性要素,司法規律則形成、實現、發展于人的司法活動之中。因此,可以說,司法規律是司法活動中“個人積極實現其存在時的直接產物”,其在相當程度上不過是人類司法活動的內在規律。
(2)為人性。司法規律對于人的司法目的的正向關聯性,即合人的目的性,可稱之為“為人性”。司法規律內含著人類司法發展的方向性和秩序性,滲透著人類自身的需要和價值目標。馬克思對此有經典論述:“人不僅像在意識中那樣理性地復現自己,而且能動地、現實地復現自己,從而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相對于人的意志,司法規律是一種自在的存在,具有客觀性和自發性。人類作為自覺自為的存在物,總是從自己的需要出發并以滿足自己的需要為目的而行為的,人有能力自覺認識、把握和利用司法規律。人們通過自己的司法活動,貫徹其價值取向,把自己的需求和目的物化為現實。司法規律雖然表現出外在必然性,但仍然基于人們的一般能力和需要而發揮作用,此即司法規律的主體性。一個合格的法官不僅要按照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辦事,還要從司法規律的主體性出發理性、能動地行使司法權,只有這樣,才能使司法裁判體現個案的公平正義,亦使裁判所確立的正義理念、正當程序和結果獲得社會整體的認同。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裁判不可能僅僅停留在法律文書上,其還要外化為現實的力量,要憑借自由自覺的人的創造性活動而將現實需要對象化,通過改變司法規律作用的狀況和后果來改變司法規律的表現形式,從而實現司法主體的價值追求。
(3)公共選擇性。恩格斯說:“歷史是這樣創造的: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沖突中產生出來的,而其中每一個意志,又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它所成為的那樣。”這意味著司法的“歷史結果”必然受到人的“歷史合力”的制約。對此,可以從三個方面理解:其一,司法規律所針對的“人”是一個類概念,表現為無數的生命個體。個人與社會在各具獨立性的同時相互制約,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規律雖然不能離開作為個體的人的活動而存在,但它并不是個體的人的活動規律的簡單堆砌。其二,每個微觀個體具有不同的特殊需要和特殊目的,如果這些需要和目的相互對立,那么個體的司法活動就會相對立。由于每個個體很難預料和支配他人的司法活動,所以個體的司法活動目的雖可預期,但其司法活動結果往往難以預料。作為整體的人的活動并不是由單個人的活動目的所決定的,而是取決于方向各異的所有個體的活動,這些活動構成力的平行四邊形。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股合力意味著“公民主體社會立場間的重疊共識”,在很大程度上是對社會公共理性的詮釋。人的司法活動之所以能夠實現自發的相互聯系并生成規律,原因就在于每個司法個體都無法預料他人的司法活動選擇。其三,司法活動作為一項復雜的社會性活動,其運行本身就是公共理性的生產與再生產過程。從司法裁判角度看,每個個案都是公共產品,個案審理者肩負實現法律上的正義價值,從而維護社會秩序、整合社會公共利益的使命。人們要想在司法活動中實現自身的目的和利益,就必須以增進整個社會的福祉為目標,盡可能使自己的行為目的同社會整體的前進方向相一致。正如羅爾斯所說:“法庭的作用不僅是辯護性的,而且通過發揮其作為制度范例的作用,還應對公共理性發揮恰當而持續的影響。”從司法制度的角度看,司法以制度化的方式追求司法公正是公共理性的體現。僅由法學家精心構造正義原則是不夠的,司法的正常運行還必須依賴面向所有公民且促成公民道德共識的制度倫理。從司法程序的角度看,民主社會的司法應當是一個開放的溝通平臺,司法者通過與民意進行公開、理性的交流,從而在多元社會中尋求共識,這種共識就是公共理性的體現。至此,可以說,司法規律必然受制于社會公眾的共識,司法主體的行為必須最大程度地滿足公共利益需要。
2.司法規律的可認知性
所謂司法規律的可認知性,是指司法規律具有為主體(人)所認知的可能性。任何層面的司法規律如果不被人所認知,它就只能是一種“盲目的必然性”。換言之,司法規律作為一種客觀存在,只有被作為主體的人所認知,才有可能由“盲目的必然性”轉為“自覺的必然性”。因此,司法規律必須能夠被認知,否則,人所面對的司法規律以及司法規律所面對的人都將處于盲目狀態。
(1)規律體現人對必然性的認識。列寧在論述人對自然規律的認識時指出,“認識是人對自然界的反映。但是,這并不是簡單的、直接的、完整的反映,而是一系列的抽象過程,即概念、規律等等的構成、形成過程,這些概念和規律等等(思維、科學=‘邏輯觀念)有條件地近似地把握永恒運動著和發展著的自然界的普遍規律性”,“自然界在人的認識中的反映形式,這種形式就是概念、規律、范疇等等”。基于這些話蘊含的原理,可以說:司法規律本質上是人對司法內在必然性的認識和概括,是人類理智的體現。沒有人的概括、抽象和解釋,司法規律是不可想象的。正如沒有人的創造性勞動,任何高樓大廈都是無法想象的。
(2)司法過程是人的有目的的活動過程。人的司法活動既是基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矛盾運動的整個人類社會發展過程的組成部分,又是一種自覺的、能動的、包含特定目的的社會活動。司法活動的這種客觀性、規律性與自覺性、特定目的性的結合,使其與其他運動形式區別開來。在哲學層面上,司法活動總體上是在人們自覺活動的過程中得以展開的,人的主體意識和認識活動不斷促使司法規律的自發運動形式向著符合人們自覺活動要求的活動形式轉換。正是基于人的認識活動和主體意識的作用,司法才成為一種自我調節、自我評價、自我定向、自我完善的自組織系統,并以其獨有的定分止爭、居中裁斷等基本內容和基本特征而區別于其他存在。
(3)人對規律的認識過程是對包括人自身在內的社會的認識過程。司法規律的認識主體只能是人,而人必然是特定社會中的人——不論是個體還是集團,都只能產生和存在于特定社會中并在社會中獲得自身的全部規定、能力、特質和使命。相應地,作為人的認識活動客體的司法規律,本質上即人的司法活動規律。司法只能產生和存在于由人所組成的社會中,不論是普遍的司法規律還是特殊的司法規律,都是特定歷史條件下人類社會諸因素交互作用的產物。因此,人既是司法規律的認識主體,又構成司法規律的一個要素。如果將司法的發展當作一部人類司法活動的歷史劇,“人們既當成他們本身的歷史劇的劇作者又當成劇中人物”,那么人們把握司法規律的認識過程就實際地成為社會的人對于司法規律在觀念上的接近運動。作為認識主體的人和作為認識客體的司法規律內在地并存于二者共同的母體——社會之中,因此,人對司法規律的認識過程既是對包含自身的社會的認識過程,也是對承載特定社會屬性和使命的人本身的認識過程。
3.司法規律的可把握性
在一般意義上,規律的可把握性可以解釋為規律的可掌控性、可利用性。在任何時候,人們認識規律、發現規律的目的都在于把握或利用規律。所謂利用司法規律,是指人們在認識司法規律的基礎上,在司法體制安排和機制選擇上順應司法規律的運行趨勢和客觀要求,最大限度地促成司法定分止爭、矯正正義等功能實現。司法規律的可把握性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其一,人一旦認識并掌握了司法規律,就不但可以利用司法規律為自己服務,而且可以采取釜底抽薪的辦法使某些不利于自身的必然性事物不再出現,可以通過自身努力使某些在歷史上未曾有過的事物成為現實。正如恩格斯指出的:“社會力量完全像自然力一樣,在我們還沒有認識和考慮到它們的時候,起著盲目的、強制的和破壞的作用。但是,一旦我們認識了它們,理解了它們的活動、方向和作用,那么,要使它們越來越服從我們的意志并利用它們來達到我們的目的,這就完全取決于我們了。”其二,每一代人都按照有利于自己需要的尺度在司法進程中取舍或者革新社會客觀條件,而不是毫無保留地接受或者一味地再生產社會條件。不同于自然界的生物選擇,社會活動是一種創造性選擇活動。人的司法活動既不滿足于對現有條件的利用,又不局限于某個特定的領域,而是無限地趨向對司法有機體及整個客觀世界的改造和支配。一旦人的主體性發揮到一定程度,具有“外在客觀性”的司法規律就會轉換成被人所利用的“自覺聯系”的司法規律。這一過程建立在人對社會客觀條件的認識、遵循和把握上,既體現人對社會客觀條件的依賴,又體現人對社會客觀條件的超越。其三,司法規律不可避免地通過司法活動體現人類的需要和價值目標。波斯納指出:“歷史是否認同某個法官的主體能動之軸上選擇的位置,這將取決于他所處的特定歷史環境。”我們應當以一種兼具開放性和歷史性的視角來看待司法規律,在認識和尊重司法規律客觀性的基礎上把握和利用司法規律。
四、司法規律的實踐性
司法規律的實踐性即司法規律的主觀見之于客觀的屬性。如果說客觀性揭示的是司法規律的外在必然性,主體性揭示的是司法規律的主體自覺性,那么實踐性所揭示的就是司法規律的外在必然性與主體自覺性之間的內在關聯性,它表征著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在司法實踐中的統一。司法規律的實踐性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解讀。
1.司法規律生成的實踐性
司法規律生成于司法實踐之中。司法實踐是一種主觀性因素作用于客體的社會活動,是一個由諸多主客體要素相互作用的歷史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規律的生成過程是一個主觀性因素作用于客體的過程。
主觀性因素作用于客體主要有兩層含義:其一,從司法實踐概念的角度看,司法客體是司法活動直接針對的社會關系、法律關系及各種社會沖突,司法活動基于此而展開。司法客體作為獨立于人的意識之外的客觀事物,是司法規律客觀性的依托。司法主體即司法實踐的認知主體與行為主體,包括司法活動的直接參與者和實際行動者。司法主體具有知識、經驗、能力、情感、精神狀態、世界觀等主觀性因素,它們從不同側面、在不同程度上表征著司法規律的主體性。以人為主體的司法過程本質上就是主觀見之于客觀的實踐過程,也是司法規律生成的歷史過程。其二,從司法過程的內在邏輯來看,時間維度、空間維度和人的主體維度共同建構、支撐起司法實踐的具體場域。司法主體綜合分析具體的法律實踐活動,全面把握作為其支撐條件的背景知識和體系,以恢復正常的社會關系,重建良好的社會秩序。這一過程顯然是建立在對司法規律客觀性與主體性的充分把握之上的,反映了司法主體的價值立場與社會主流價值之間的協調。
主觀性因素作用于客體的過程中必然存在一個中介,這個中介的載體就是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司法主體的實踐活動要受到社會公共理性的限制,而司法實踐理性就是司法主體的個體理性與社會公共理性的有機融合,表現為司法主體對司法實踐進行分析、選擇和行動的能力。司法實踐理性貫穿于司法實踐的全過程,其實際運用中將產生和積淀司法實踐智慧。在司法實踐理性的作用下,無論司法實踐活動的具體效果如何、是否達到預設目的,司法主體都將在思想觀念中依據現實背景和各種社會因素而細致、穩妥、全面、有效地構造、籌劃其主體性知識,并得到相關經驗教訓。司法主體通常會自發地儲存、整合、類型化處理這些經驗教訓,然后通過自覺反思,逐漸辨識、提煉不同司法實踐活動的共性部分即司法實踐智慧,從而為未來的司法實踐活動提供程度不同的規范借鑒和引導。
無論是司法實踐理性還是司法實踐智慧,其發揮作用的基本途徑都是人在自主認知、選擇和決定司法實踐活動方案時的“度量分界”與“審時度勢”,這貫穿于司法實踐活動的全過程。在司法實踐活動的準備階段,司法主體依據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選擇司法實踐手段。在訴訟活動開始后,司法主體直接在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的支配下,憑借自己的知識和經驗,發揮自己的能力,在一定的精神狀態下觀察、反映司法客體。法官是司法主體之一,作為個人的法官的知識和能力是有限的,其在裁斷案件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自身的個性、思維定式、個人偏好等主觀因素影響。這些因素會讓法官在司法實踐的準備階段就進行預判斷并形成傾向性意見,從而影響司法實踐的目標設計和手段選擇。一般來說,司法知識水平較高、經驗豐富、能力較強的法官能夠設計合理的司法實踐目標,選擇適當的司法實踐手段。因此,作為司法主體之一的法官必須在具備良好的司法專業技能的基礎上清楚地認識自己行為的意義,能夠運用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對自身的思維和行動邊界加以控制。當然,司法主體絕不僅僅是法官,還包括司法活動的其他直接、間接參與者,如訴訟參與人乃至潛在的訴訟參與人等。法官和訴訟參與人都必須充分認識自身的能力、權利和責任,主動培育司法實踐理性并注重積累司法實踐智慧,通過發揮主觀能動性進行自覺的司法實踐,成為名副其實的司法主體。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作為司法主體的主觀性因素作用于司法的客體和中介載體,實現司法主體對社會歷史與現實、自身思維和行動能力的結合,這就是司法規律實踐性的表現。
2.司法規律運行的實踐性
司法規律的運行過程本質上即司法實踐的歷史過程,是現實地受司法觀念指導的社會活動過程。司法實踐理性的長期運用及司法實踐智慧的長期積累會在司法主體頭腦中形成定式化的司法思維慣性和司法思維模型,此即司法實踐觀念。司法實踐觀念是司法主體的主觀性因素的高級發展階段,也是司法實踐理性和司法實踐智慧的凝結與升華。
從哲學層面看,司法實踐觀念主要有兩個特點:其一,司法實踐觀念是由司法實踐理性及其生成的司法實踐智慧被運用在司法主體頭腦中所形成的,是反映司法實踐全部環節與過程的具體觀念及其影像,也是對具體司法實踐活動所涉及的要素進行統合而形成的司法整體運行狀態的觀念構造。司法實踐活動的展開以司法主體踐行司法實踐觀念為核心,具體的司法實踐活動是抽象的司法實踐觀念物質化的結果。其二,司法實踐觀念形成于司法實踐主體與司法實踐客體的長期交融與協調過程中,逐漸內化成指導司法實踐的手段。司法實踐主體正是以司法實踐觀念為指導來豐富和改造現實的法律生活世界的,司法實踐觀念因此成為具體司法實踐活動的邏輯出發點。
司法實踐觀念具有明顯的現實針對性和效果指向性,反映司法主體的價值取向及其改善司法生活現實的強烈愿望和需求。司法主體在司法實踐觀念的指導下,出于接觸和反映具體司法客體的需要而了解司法客體,收集相關背景信息,形成關于現有司法客體的大致形象,經過主觀判斷后進行自覺的司法實踐。為了保護生效裁判所彰顯的價值,司法主體還要對現有的司法客體進行改造和完善。司法實踐觀念的指導過程必然是以具體的現實法律問題為中心展開的,因而具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和價值關切性。司法實踐活動的具體而實際的社會效果反映司法主體的價值取向和社會需求,是改造和完善司法客體的重要參考因素。可見,社會效果是司法實踐觀念的方向指引與關鍵價值追求。司法主體只有在社會效果的基礎上建構司法實踐觀念并展開真實、具體的司法實踐活動,才能滿足自身需要。
司法實踐觀念凝聚一定的價值取向,必然導向特定的司法實踐目的。價值取向決定司法實踐觀念的內在構成,為司法實踐方向的確定提供總體指導,這種指導是司法實踐目的得以確定的依據。申言之,司法實踐觀念內在地規定司法實踐活動的方向,形成某種特定的司法實踐目的。為了實現這種目的,司法主體必須基于對具體條件的分析來選擇實現司法實踐目的的方式和手段,從而使司法實踐觀念對司法實踐活動的指導得以具體展開,引導司法實踐觀念得出現實的司法實踐結果。因此,司法實踐觀念的指導是司法規律實踐性的中層運用,也是司法規律客觀性與司法規律主體性相互協調、交融的體現。從司法規律客觀性的角度看,司法實踐觀念建立在對司法實踐客體的長期理性判斷及對社會現實條件的綜合分析之上,是對司法規律客觀性的遵循與運用。從司法規律主體性的角度看,司法實踐觀念通過使司法規律體現司法主體的情感要素和價值追求,從而適應司法規律并超越司法規律。
3.司法規律作用的實踐性
司法規律的作用效果受制于司法實踐的目的——正是因為受到司法實踐目的的制約,司法規律在司法實踐過程中的作用才不是盲目的。列寧指出:實踐目的乃實踐的第一前提。生成并作用于司法實踐活動的司法規律只有在司法實踐目的的指引下,才可能發揮積極作用而不是破壞作用。司法實踐目的是司法主體實施司法實踐活動的自覺意圖和預期目標,它存在于司法主體的頭腦中并依賴于司法主體而得以實現,是在司法實踐觀念的指導下逐漸形成的。
從哲學認知的角度看,司法實踐的目的主要有兩層含義:其一,司法實踐目的本質上是司法主體對司法實踐的多種可能性結果中最符合自身需要的一種的觀念性選擇,反映司法主體的意志和愿望。司法實踐目的從人的現實司法活動中產生,指引人們通過司法實踐活動改變客觀世界,獲得預期的實踐結果。其二,任何切合實際的司法實踐目的都既反映司法主體的需要和司法客體的現狀,又預測司法客體的未來。換言之,任何具體的司法實踐目的的生成都以司法主體對司法客體的特定需要為內在依據,而司法客體的尺度是司法實踐目的的本原性規定。具備主體尺度和客體尺度的基本要素,再加上人所特有的創造力和情感、意志,就可以建構起司法實踐目的的模型,對司法實踐結果進行某種程度的預測。司法規律實際上體現司法實踐目的的選擇、展開、實現的方向性與秩序性,甚至可以說,每一條司法規律都源于一種司法實踐目的,即一種基于客觀事實的司法實踐動機。
司法主體依據司法實踐目的進行司法實踐活動,并通過對司法實踐目的的修正,實現預設的司法實踐結果。面對司法實踐目的實現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和障礙,司法主體應當努力使司法實踐活動符合司法規律的要求,不斷檢驗和修正司法實踐目的,保證司法實踐活動按照既定的方向發展。這種主體能動性不僅表現在主體能夠對自身需要和客體對象進行反映,而且表現在主體能夠對實踐目的進行反思。司法主體在實踐過程中隨著對自身需要和外界客體的日益正確的反映,所擬定的目的會越來越切合實際,能夠從長遠利益、整體利益而不是眼前利益、局部利益出發來確定自己司法活動的目的和計劃。至此,可以發現,司法實踐是一個龐大系統,其中包含諸多繁雜的局部性、階段性的具體實踐。與此相應,人們的司法實踐目的也應當具有層次性,整體的司法實踐目的應由階段性的司法實踐目的所組成。階段性的司法實踐目的并非在任何情況下都與整體的司法實踐目的完全一致,它在司法實踐活動中應不斷得到檢驗和修正。
司法實踐目的對司法實踐結果的制約程度取決于司法主體對司法規律的認識、把握和利用程度。司法觀念的確立、司法體制的創設、司法程序的運行、司法活動的展開等都是圍繞著司法實踐目的進行的,不同司法實踐目的導引著不同的司法實踐結果。受制于歷史文化背景、社會現實條件和主體的認識能力,不同社會發展階段的司法主體對司法規律的認識、把握、利用程度有所差異。這種差異性本質上反映司法實踐目的的科學性,決定司法實踐目的的實現程度。司法實踐目的與司法價值的實現不是取決于司法主體的愿望或價值預設,而是取決于司法實踐目的在何種程度上反映司法規律。司法主體正是通過對其主體性作用的調整來加深對司法規律的了解、把握和利用程度,從而科學地檢驗、修正司法實踐目的,最終促成司法實踐目的實現。因此,司法主體一方面運用一定的物質手段作用于司法客體,從而實現司法實踐目的;另一方面基于司法實踐活動來反映司法客體,不斷修正階段性的司法實踐目的。只有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實踐目的才有可能得到司法規律的支持并得到最大程度的實現,因此,司法規律所支配的司法實踐過程必然是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相統一的過程,這一過程正是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不斷磨合、融合的動態化過程。
五、結語
根據歷史唯物主義原理,司法是一個有機體,具有與自然有機體一樣的客觀性。司法規律的客觀性即“屬物性”,它規定司法活動的背景和外在尺度。認識司法規律的客觀性是了解和利用司法規律的前提,但司法規律的客觀性并非司法規律的全部,將司法規律的客觀性絕對化會導致司法被涂上先驗性色彩。司法規律作為人類司法活動的規律,內在地具有主體性即“屬人性”,這一特性規定司法規律在司法活動過程中的作用方式和性質。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辯證統一于司法實踐活動中,使司法規律獲得實踐性的秉性。司法規律的實踐性決定司法規律的產生方式、作用場域和發展趨向,它內在地涵蓋三個層次:司法主體的主體性因素作用于司法客體的過程(表層),司法實踐觀念指導司法實踐的過程(中層),司法實踐目的制約司法實踐的過程(深層)。正是在這三個維度上,司法主體既把自身的尺度運用到外部客體上,又按照外部客體的尺度進行司法實踐活動,從而實現司法規律的客觀性與主體性的統一,使“外在客觀性”的司法規律轉化成為人所利用的“自覺聯系”的司法規律。
注釋
①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總結說:“現在的社會不是堅實的結晶體,而是一個能夠變化并且經常處于變化過程中的有機體。”(參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0頁)列寧更加明確地概括了社會有機體的范疇,指出“辯證方法要我們把社會看做活動著和發展著的活的機體”(參見《列寧專題文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09頁)。因此,可以認為,有機性是指社會關系相互并存、交錯、依賴發展的一種動態特性,這種動態特性使社會具有與生命有機體一樣的多層次性、系統性、整體性以及似生命的成長性。本文對司法有機體就是在這個意義上定義的。②思維是一種運動。相對于其他運動形式,思維是物質運動的一種高級形式。在邏輯上,我們不能用低級運動形式去完全解釋高級運動形式,因此,思維運動既不能歸入生物運動,也不能歸入社會運動,更不能歸入機械運動、物理運動或化學運動。從這個意義上說,思維是一種獨立的物質運動的基本形式。參見趙松林、陳興久、孫延齡:《論思維運動在物質運動分類中的地位》,《社會科學戰線》1986年第4期。③思維運動建立在一系列自然的、社會的運動形式之上,這些運動形式的物質性及其相互聯系、相互作用決定思維運動的物質性等特性,構成思維運動這種特殊的物質運動形式。參見倪培強:《思維運動是最高級的物質運動形式》,《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9年第1期。④從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到薩特的“我存在”,“自我意識”和“我”的體驗在西方哲學界被認為是最高形式的體驗。參見[法]米歇爾·蘇蓋、馬丁·維拉汝斯:《他者的智慧》,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78頁。⑤⑥參見[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第12、13頁。⑦《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00—102頁。⑧劉曙光:《社會發展過程與自然發展過程》,《北京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⑨參見《列寧專題文集論馬克思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4頁。⑩《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8、88頁。Margaret Jane Rodin.Reconsidering the Rule of Law.Boston University Law Review ,1989,pp.797—80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47頁。江國華:《通過審判的社會治理——法院性質再審視》,《中州學刊》2012年第1期。《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697、608頁。[美]約翰·羅爾斯:《政治自由主義》,萬俊人譯,譯林出版社,2000年,第225—226、249頁。“公共理性”的通行概念和理論來自羅爾斯。根據羅爾斯的觀點,公共理性是具有公民身份的人的理性的共同部分,它力求借助于生活世界的背景共識和通過民主程序來實現社會認同的正義,避免因實體價值標準多元、模糊而帶來“異議風險”。(參見梅景輝:《公共理性的現代性反思與建構》,《江海學刊》2015年第1期)羅爾斯將其公共理性理想主要建立在對有關憲法根本要素和基本自由權問題的討論上,但公共理性完全可以擴展到一切公共權力運作層面。就公共理性針對的正義原則如何能被社會所接受和遵循而言,這一問題與法律和司法有著天然的聯系。在司法領域討論公共理性,更有啟發性的討論可參考2009年何海波所著《實質法治:尋求行政判決的合法性》中第八章“作為合法性基礎的法律共識”。在該書中,作者把公眾視為法律共同體的有機組成部分,從專家、公眾、領導三類群體的角度探討法律共識問題,認為司法公共理性是法律共識的最終輸出產品。吳英姿:《司法的公共理性:超越政治理性與技藝理性》,《中國法學》2013年第3期。《列寧全集》第55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52—153頁。參見郭留柱:《規律=人對必然的認識辨析》,《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歐陽康:《社會認識論芻議》,《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88年第4期。《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37頁。[美]理查德·A·波斯納:《聯邦法院挑戰與改革》,鄧海平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342頁。姚建宗:《中國語境中的法律實踐概念》,《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6期。楊國榮:《論實踐智慧》,《中國社會科學》2012年第4期。陳金美:《毛澤東的“主觀見之于客觀”簡析》,《毛澤東哲學思想研究》1992年第3期。法官應坦率地承認自己是一個人,要有自知之明,這是避免產生偏見造成不良影響的前提。參見[美]杰羅姆·弗蘭克:《初審法院美國司法中的神話與現實》,趙承壽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456頁。列寧在談到人的實踐活動的三個基本前提時,明確提出第一個前提是善的目的(主觀目的)與現實(外部現實)的關系。參見《列寧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33—234頁。呂國忱、高麗勝:《實踐目的的要素、層次與馬克思認識論》,《云南社會科學》1986年第4期。劉鋒、宋敬業:《簡論實踐目的的生成與規律》,《上海交通大學學報》1997年第2期。黃勇青:《馬克思主義實踐目的觀的闡釋》,《福州大學學報》2014年第1期。江國華:《司法規律層次論》,《中國法學》2016年第1期。
責任編輯:鄧林
On the Threefold Property of Judicial Law
Jiang Guohua
Abstract:As a special law of social laws, there are threefold property of judicial law, namely the objectivity, the subjectivity, and the practicality. Among them, the objectivity refers to that judicial law is independent of human consciousness, which mainly shown in two aspects: the regulation of legislative power in the field of justice, and the restraint of judicial power to applicable law. The subjectivity is the human nature of judicial law, which provides the role of the way and nature of judicial law in the judicial process. The practicality is a property that the subjectivity of human being is presented, it determines the generating mode, the field of function and development trends of judicial law. If study the objectivity of judicial law is intended to emphasize the non-violative nature of judicial law and discuss the subjectivity of judicial law is to clarify the availability of judicial law, then analysis the practicality of judicial law is intended to reveal the organic unity in judicial practice of the objectivity and the subjectivity of the judicial law.
Key words:the judicial law; the objectivity; the subjectivity; the practicality
中州學刊2017年第2期環境影響評價公眾參與的司法審查機制完善2017年2月中 州 學 刊Feb.,2017
第2期(總第242期)Academic Journal of ZhongzhouN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