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觀”人生
——評邢亮最新舞作《小羽的氣球》

王曉茹

編舞家邢亮為廣東現代舞團量身定制的最新力作《小羽的氣球》首演于本屆“舞蹈雙周”第四天的“焦點舞臺”，六十分鐘的演出濃縮了“小羽”這位平凡女人從落地出生到夕陽西下的生命旅程，并映射出了他身為創作者“浮華散盡還真來”的心境。主人公小羽的名字和經歷來自舞者劉卿羽，但邢亮用她的一生巧妙串聯了10位舞者的故事，并設計了4位個性鮮明的女人，來表現小羽在不同年齡段的不同心理，最后則以一種淡然的心態，釋懷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

全劇由七段組成：第一段“混沌”：生命始于一次呼吸，10位舞者頭頂寫滿各自人生故事的“白紙”，開啟了他們的生命旅程；第二段“規矩”：舞臺上運用燈光營造出“白-黑-黃”的多維空間，使女孩的春心萌動與社會規范形成了一種鮮明對比；第三段“隨波”：小羽在殘酷的現實空間中痛苦掙扎，氣球卻在自由的理想空間中表現出生命的狂喜，兩個平行的空間永遠難有交集；第四段“說愛”：在凄涼的意大利歌聲中，小羽與代表外來生理沖動的“鹿頭”男子跳起了纏綿的雙人舞，而潛意識里的小羽則用純正的英語控訴著愛情與謊言；第五段“飛機”：舞者將七彩的紙飛機放飛天空，不同顏色象征著不同人的愿景，或實現理想，或探知真理，或放縱自己；第六段“馬頭”：一位男子戴著高貴的馬頭，優雅地吹起口琴，表現出時時為人著想的態度；第七段“回憶”：年邁的小羽返老還童，但當她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氣球”時，卻又去追隨“圣潔的白經卷”了，以此暗示每個人回歸初心的本我，安然而恬淡的歸宿。

舞者出身的邢亮，卻特別喜歡建筑、攝影和繪畫，因而對空間的認知極其敏感，對舞段間的連接亦十分講究。為了讓故事渾然一體，他為七個舞段鋪設了三條線索：一是小羽和氣球從相隔千里到人球合一，直至擦肩而過的生命旅程；二是滿載故事的紙張、七色的紙飛機與圣潔無暇的白經卷這三者間的遞進關系；三是用象征情愛沖動的鹿頭、紳士利他的馬頭和勤勉執著的腳蹼叩問人生的終極意義。段落之間的連接處處精心布局，比如舞者一拳捶下，燈光同時暗轉，下一段音樂響起；舞臺上最初用燈光營造出三個空間，繼而撤去兩個空間，留下一個空間，以便去連接下一場的空間；突然讓舞臺燈光切換，緊接另一個畫面，讓各種舞臺空間在觀眾心里產生一種距離美感等等。此外，他還特邀了香港跨界藝術家許敖山設計音樂，進而讓音樂與舞蹈產生了一種交流與對話的感覺，并顯現出每位舞者各自不同的發力方式、動作質感、表演狀態和個性特點。

《小羽的氣球》劇照，攝影：殷鵬

不過，舞作的總體感覺是有些龐雜，從人物的故事、討論的話題到音樂、道具和燈光的運用等等，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干擾了主題的深入和觀眾的進入。因此，若能適當地做減法，“砍去枝蔓立主腦”，相信將有助于主題思想的清晰表達，并讓更多的觀眾產生共鳴。

邢亮在經歷了各種專業贊譽與人生考驗之后，顯然已開始進入人生一個更深刻體驗和閱讀的層面，因此已不再滿足于肢體語匯、舞段編排、技法運用等技術層面的開發之上，而是對討論行為背后的“動機”，以及深層的人性議題更感興趣，同時也想讓觀眾閱讀到技術層面背后的更多可能性，由此使自己的創作生涯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