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希沃爾克(Danielle+SeeWalker+美國)
“我們做錯了什么,要把我們趕盡殺絕?掠奪我們的土地,強迫我們住進保留地,剝奪我們的語言和服裝傳統,讓我們的孩子去上寄宿學校,他們哭著找媽媽也會受到懲罰。我們在這片土地上勞作,現在看看它,再看看我們,我們正在消亡。我們曾有數百萬人之眾,可是現在只有一些殘存的部落,有些部落已經滅絕。我們在失去自己的語言,我們中的很多人借酒澆愁,孩子們不再懂得我們的傳統。我們從不掘金,我們對石油也了無興趣,我們只在土地上勞作,土地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一切。我們每天都在問——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這是詹姆斯的一段話。詹姆斯是他的名字,他的姓聽起來很特別——“連中兩箭”(Shot-With-Two-Arrows)。這個姓是祖上傳下來的,它或許來自于一個與字面有關的故事。詹姆斯是部落里的醫學家(Medicine Man),專門負責治療部落成員的精神或身體病痛。
知道我們想做一個有關印第安人的項目,詹姆斯很不情愿與我們交談。我們的項目取名為“紅路”。你經常可以聽到美洲原住民說,他們行走在“紅路”上,意思是說,面對文化中存在的許多問題,他們仍然保持樂觀,一心走善道。
起初,我們是在丹尼爾家族的一次慶典上認識詹姆斯的,這個家族屬于直立巖蘇族部落。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后,詹姆斯才有一絲放松。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一般來說,外人沒有機會見證祭神儀式或與詹姆斯這樣的圣者交談。我們的大部分交流都由詹姆斯開始,丹尼爾則從中調節,讓交流更自如、有信任感。正是丹尼爾與印第安人的直接聯系,給了我們一個特殊的視角,使我們能夠在一個別人無法企及的程度上與印第安人交流。遺憾的是,美洲原住民已經在主流媒體上被曝光了太多,以至于他們都非常謹慎,尤其是在面對兩個帶著記事本、錄音機和照相機的女人的時候。
跟隨詹姆斯走了幾天,送給他一包香煙,還請他吃了一頓飯,我們可以坐下來和他聊了。吃著燉牛肉和炸面包,詹姆斯打開了話匣子,談起了他的藥師家族、他的日常生活,以及他關于印第安人將來何去何從的想法。“你知道嗎?我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需要攜帶血液量子成分卡來證明自己身份的民族,這讓我很困擾。”詹姆斯解釋說。這頓飯談話間所聽到的東西在我們心中久久難以抹去。
在我們見到詹姆斯的同一個星期,丹尼爾的家人正在為最年輕的家庭成員準備命名儀式。孩子們通常在生命中的某個階段獲得命名,從而得到一些應有的權利。在儀式上為瑪塔雅編頭發的時候,我們談到了她高中即將畢業。當被問到畢業之后打算做什么的時候,她說正考慮參軍。我們問她是否害怕去海外參戰,她很快回答說,“不,我不怕死。”通常情況下,參軍是一個美洲印第安青年可望離開保留地的途徑,也是他們逃避未來不可避免的種種命運的唯一方式:少女懷孕、極端貧困、毒品、酒精、受虐待甚至自殺。
由于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很少有改善的機會,美洲印第安人特別容易陷入這些問題中。在一些印第安人保留地,我們想找一家像樣的雜貨店并不容易,卻驚訝地發現,想在酒吧和商店里買到各種各樣的酒精飲料并不難。有報道顯示,印第安青少年使用藥物或對酒精成癮的人數高于同年齡段的美國人三倍。
這是直立巖蘇族部落的朱利安·拉米雷茲的故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和他的孿生妹妹就被酒精成癮的母親扔給親戚照管。在青少年時期,他就開始惹上各種麻煩,很快就沉迷于毒品和酒精。在他造成女朋友懷孕以后,朱利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嬰兒出生后,女友離開了他和孩子,再也沒有回來。他告訴我們,他知道作為一個孩子被自己的母親遺棄有多痛苦,他永遠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在兒子以利亞身上。如今,朱利安擺脫了酒癮,他作為單身父親把兒子撫養長大。對他而言,離開保留地可能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他現在對克服酒癮很有信心,并且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雖然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但存在于這片土地上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卻無異于文明的孤島。當然,這里也有地球上無與倫比的風光:數百英里的原始草原、神圣的黑山、窗巖鎮和浩瀚的德切利大峽谷,都是我們有幸能見到的最迷人的景色。
然而,土地遠比我們拍攝到的驚艷的風景重要。美洲原住民與土地的聯系是很難用文字描述的。印第安民族植物學家琳達·黑駝鹿對我們的描述可以說是再恰當不過了,她說,“我們比任何人更了解我們的土地;我們不只是生活在這里,我們與大地、植物和動物融為一體。它們照顧我們,我們也照顧它們。”琳達專門教印第安人有關植物的知識,并講解它們的食用或藥用價值。
年輕一代對做一名當代印第安人感覺非常有趣,而與老一代人交談起來就更有意思了。我們在懷俄明州的溫德河印第安人保留地認識了烏拉和蒂姆·泰勒,我們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這對東肖肖尼族老夫妻。按照典型的印第安人傳統,我們被邀請留下來吃晚飯,聽他們講故事,一直到太陽下山。蒂姆向我們講述了在沒有電和自來水的時候,他們在保留地長大的經歷。他甚至描述了他第一次收到冰箱時候的情形,他不斷重復的一句話是“真好玩!”在蒂姆和烏拉出生的那個年代,他們的祖父母只說土著語,仍然過著原始的生活。我們從老一輩那里聽來的故事,是人們在歷史書中永遠找不到的記憶。
過去幾年中,我們已經能夠與我們所遇到的有趣的印第安人交流。我們笑過、哭過;我們吃飯、跳舞;我們目睹、經歷、聆聽。最重要的是,我們記錄了故事,拍攝了照片,我們獲取了知識并且迫不及待地想和愿意傾聽的人們分享。
我們在這里展示給你的,只是我們“紅路之旅”中一些小小的插曲。
朱利安和他的兒子以利亞
27歲的朱利安·拉米雷茲是一位單親爸爸,他在直立巖保留地的一家賭場上班。在兒子出生后不久,他的女友便離開了他們。留長發是印第安人的一種驕傲。朱利安從來沒有剪過兒子的頭發,并表示直到以利亞13歲之前都不允許他剪頭發。
1 泰族
烏拉·泰勒和蒂姆·泰勒是懷俄明州溫德河印第安人保留地肖肖尼族的族人。他們在引進自來水和電之前就一直生活在這個保留地。他們在曾孫女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養育她,教她印第安傳統文化。
2 琳達
琳達·黑駝鹿有著卡托巴人和蒙古人血統。她致力于在印第安人保留地附近發現野生植物。民族植物學不僅是她的職業,也是她的愛好和生活。早在她孩童的時候,祖母就教她關于野生植物的知識:哪些可食用,哪些可藥用,以及如何炮制藥材。如今,她繼續將這些知識傳遞給她的族人。最近她出版了一本新書,名叫《我們食用的植物》。
3 馬塔婭
馬塔婭·哈里森是一個17歲的高三學生。她考慮在畢業之后加入海軍陸戰隊。“我是很愛國的,”她說,“而且作為一名印第安人參軍更有意義。我不在乎自己可能會犧牲。”
大屠殺的傷痛
在南達科他州松樹嶺保護區翁迪德尼大屠殺紀念館外,一面旗子在飄揚。翁迪德尼大屠殺是印第安人歷史上最慘烈的悲劇之一,它由蘇族首領“坐牛”之死引發。1890年12月29日,在把印第安人驅趕到保留地生活之后,美國軍隊殺死了近300名拉科塔族的男女老少。這場屠殺標志著所謂的印第安人戰爭的結束。
1 新墨西哥州船巖鎮
新墨西哥州的船石鎮因附近形似艦船的巖石組成而得名。該鎮位于新墨西哥州印第安人的納瓦霍保留地。
2 溫德河印第安人保留地
溫德河印第安人保留地一條白雪覆蓋的道路。
帕瓦節的舞者
北達科達州俾斯麥市聯合國帕瓦節上的舞者們在樂曲停下來期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