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別趣·看圖說話（十）

胡傳海

1.書法的無間道——“臥底”和“下套”

這是兩個地方書壇為爭奪“主席”位置而發生的故事。東北某市一個老書法家A當選主席的行情一直被看好，而同時另一老書法家B也想當主席，同時老書法家B因書讀得多而比較懂得運用計謀，他為了達到知己知彼的目的，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門生去對方A家里“臥底”（就是通過拜師學藝。照料起居等方式），學生天天在A家里潛伏著，仔細記錄他和誰誰聯系，說些什么，然后報告給老師。所以B對A的動向了若指掌。后B知道宣傳部馬上要來了解本人意向了，于是就對A說，自己對組織說想當主席不妥，總要謙虛一下，到時你就推薦我，我也推薦你。A果真中計照辦。宣傳部一看A自己不想當，并且強烈推薦B，而B卻說自己有想當的意向，那就讓B當吧。當A知道上當后捶胸頓足，悔之晚矣！

東南某省改選現場：離開會時間已經不遠了，大家都在等候著喧嘩著。主席候選人也躇躊滿志等待令人興奮的這一時刻的來臨，忽然來了幾位紀委的人把主席候選人帶走了，大家驚愕不已。原來，幾天前有人給他“下套”：去給他送錢，說你馬上要當主席了，茍富貴，毋相忘啊。然后把這一切過程都進行了錄音錄像，然后交給了紀檢部門。于是發生了開頭的一幕，大家知道后驚愕不已，書法隱蔽戰線的戰斗沒想到這樣激烈。由此可見，書法風云真是激蕩啊！

2.借花獻佛的丁申陽

丁申陽乃吳建賢弟子，善草書，第三屆全國書法展作品即獲二等獎，屬于獲獎中的老革命了。當時我正去河南參加“書法新十年理論研討會”，在河南博物館看到此幅作品，張瑞圖風格，氣勢磅礴。丁申陽說話是說“半句”的，就是說說停停，吞吞吐吐，看看你臉色再說。就像他的作品，是以楷法入草，是以折代轉，所以，寫到一半停下來轉換筆鋒后再走。丁申陽喜歡好玩幽默的事情，年輕時對我說：“你看我領子那里紐扣是扣得很好的，為什么？因為我有很多胸毛，女性一看腿容易酥麻。”笑得我肚痛。記得他年輕時和一批上海青年書法家曾去北京舉辦“東方潮”展覽，當時上海遠洋公司老總孫敏就找了老板幫忙解決了住宿，臨走時要謝謝這位老板，大家正討論怎么感謝之時，丁申陽拿來兩瓶茅臺，說就把這兩瓶酒送他吧。結果老板拿到酒后仔細看了后就對孫敏說：這酒好像是我放在丁申陽房間里的。也就是把老板自己的酒送給了老板。丁申陽說我以為是別的客人落下的，孫敏一下蹶倒！

3.上半夜和老婆睡 下半夜和貓睡

劉顏濤者，河南安陽人氏。中國書壇寫篆書可謂達到頂級高度的書法家，多次獲得國家級大獎，為人處事謙和善良。劉顏濤一生有幾大癡迷：看書、寫字、玩貓、聽戲。自稱我的微言是：有閑書看就不寫字，聽張火丁便不看書。抱著貓就啥事也不干。在這幾大關系中貓的地位最高，此貓能聽懂人話，你在創作時它能一聲不吭從早陪你到晚，看你寫好了就和你玩耍，劉顏濤每天惦記的不是老婆而是貓，吃飯睡覺看書寫字全由貓陪伴，出外出差講學打電話回來首先詢問的是貓的現狀而不是老婆，為此老婆十分憤怒：你以后晚上就和貓睡吧。劉顏濤也不敢得罪老婆，于是就上半夜陪老婆睡，等到鼾聲四起時便悄悄下床抱著貓到別處睡。后夫妻為貓矛盾對立，到了貓與妻兩者選一的驚心動魄的時刻，劉顏濤無奈只能哭著把貓送人，貓聽懂了他說的話，于是對劉顏濤懷恨在心，心想這小子太不上路了。送人后劉顏濤茶飯不思心神恍惚，三天兩頭跑到人家家里要見貓，誰知此貓死活不見，不知藏在何處，老婆一看不好，再下去劉顏濤精神要出問題，于是又把此貓請回了家。現在此貓享受國賓級的待遇。

4.我的朋友梅墨生

寫這個題目說明梅墨生在我心里地位像胡適之一樣。梅墨生，當今一流書畫大家。雖片紙只字也價格奇高。現已經常蟄伏，不大能見其行蹤，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此次出現在一個寧波女書法家的微信里，于是勾起了我的回憶。我在年輕時也屢屢在各種活動場合中見到梅墨生，那時總有不少人會圍著他給他看手，讓他算命，當時我記得他有幾大絕技：算命、太極、作詩。加上還會書法、篆刻（后來才知道還會畫畫），現在寧波女書法家在微信里稱他是國學大師。這樣看來他應該是絕對有魅力的男人，后沒過多久他又進了中國藝術研究院，我頓生仰視感。梅墨生喜歡的東西都偏老，除了上述的技藝為他的老道加分外，他還留了兩撇小胡子，加上他的號是“覺公”，加上背部稍駝，有時上臺剪彩仿佛有踉蹌感，禮儀小姐忙上臺攙扶，于是更顯德高望重。我現在想想自己也蠻小人的，在他給女人算命時，我不去聽他說些什么，而是經常注意他捏女人手的時間長短。還好梅兄是正人君子并無不敬之意。我記得洪丕謨在生前和我說：“你的朋友梅墨生昨晚打電話給我，說剛剛買好別墅，來問我別墅的風水，他不是會算命的嗎？怎么會來問我？”我當時瞠目結舌，無言以對，心想應該算命和風水是兩路功夫的吧？現在想想梅兄人生如此成功，成為當代名家，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一事無成，頓生挫敗感矣！

5.盧輔圣：活著的“黃賓虹”

最近看到一則記錄，當今在世的拍賣紀錄達到億萬紀錄的50名畫家中盧輔圣排列45位。盧輔圣是我們的領導，我有時就會和他說：廣州這次有你一張畫，好像拍了630萬，然后我極力捕捉他臉上興奮的表情，意思是你這次又發了，誰知他每次都異常平靜地說：這種紀錄都是假的，炒作的，你不能相信。看著他真誠的表情，再看看他樸素的穿著，誠懇得低調，讓我每次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他在美術新潮時就提出“球體說”，影響深遠。他主編的《中國書畫全書》《中國文人畫史》等是這個時代最最重要的繪畫著作。我們《書法》雜志編輯部的成員都很珍惜和他一起工作的機會，因為我們知道自己有幸和活著的“黃賓虹”一起工作。盧輔圣平時話語極少，畫畫喜歡畫古代先哲的巨大頭像，采用勾線暈染，不用皴法。書法脫胎于帛書。有次許宏泉在他展覽的微信里說了一句：“日本畫、道士字。”雖然微含貶義，然亦有道理，所謂旁觀者清。我曾與其一起去香港出差，其睡覺側臥呈弓形，無一點聲音，早上一看還是昨晚姿勢。其胃口奇好，我每次看他吃飯總要生出羨慕之情，但他每次都會得意地對我說：我吃不胖的。說完后就嘿嘿地笑著。

6.卞云和過世

前幾天薛元明忽然在微信里說，卞云和因心肌梗死去世了。我當時極為驚訝，因為他的年紀并不大，而且有一段時間我和他還有過交往，彼此有著情誼。卞云和是黑龍江《書法賞評》雜志原主編。中國書壇雜志不是很多，《書法賞評》是其中一本很有特點的雜志。它的特點除了敢于批評發聲外，就是很早就注重突出宣傳優秀書法家個人，采用頭像上封面，寫自傳、編年表等方式，為書法界留下了一批可貴的資料。卞云和是上海支邊青年，到我辦公室來的時候，我感覺到這個上海人已經異化了，除了說話的聲音有點南方化外，其他都是“黑龍江味道”，有著北方男子大氣磅礴的氣勢，說話辦事非常爽氣。他的兒子能夠在上海工作，也是我委托周斌（潘基文的老師）幫忙的。我去黑龍江他總要陪我。后來他要出版一本書法理論方面的著作，跑來要我幫他寫篇序言，也不給我這本書的任何資料，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本什么書，他說你隨便寫就是了。于是，我就運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側寫技術對他進行判斷：1．新中國同齡人。2．蘇聯模式的知識結構。3．吸收過系統論之類的知識。4．闡述喜歡理論，敘述不喜歡提個案例子。5．運用長句式。總之有點像蘇聯教科書式的著作。我按照這個判斷寫了一篇序言，沒想到他收到后對我的文章評價很高，說寫得非常到位。我當時就覺得自己很不靠譜，竟然會對一本沒看過的書去寫序言。不過，后來書拿到后一翻，果然是蘇聯教科書式的寫法。我居然蒙對了。

7.啟功看不起《書法》雜志

李路平是江蘇省收藏家協會會長，也是著名篆刻家，他收藏有不少好東西，為人也特別仗義。最近花了五六萬買了一封啟功寫給施蟄存的信。主要是回復施蟄存向他請教有關碑帖的問題。同時還提到了《書法》雜志的問題，施蟄存在問他北京是否也想辦書法類雜志？啟功說香港的《書譜》雜志對自己這樣的讀者并不能滿足需要。也沒聽說北京要辦雜志。他同時對上海的《書法》雜志這樣評價：“上海書畫社之‘書法’，當閱讀時，須服‘VB6’，以可止嘔也。又聞上海書畫社將出大開版之《書法》，曾托人征稿。功以尚未見其面目，尚未敢冒然應征。公在滬自然了解較詳也。”創辦之初的《書法》雜志只是一個很初級的讀物，對于啟功這樣的水平的讀者，自然認為是小兒科。我曾在2000年籌辦“走向新世紀國際書法邀請展”時與周志高一起去拜訪他，當時他寫了“四海同春”四個字，看著我的漫畫名片笑個不停。然后對我說起“瞎看胡說”的故事（即所謂自己眼睛不好，看東西屬于瞎看。自己屬于滿族，也是胡人，所以是胡說）。記得他說張中行住在附近樓里經常過來玩。墻上掛著與江澤民的合影，棉褲門襟大開，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