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細致

賴寶

我完全是個五大三粗的人，一點不細致，一點沒耐心，不懂得生活的情趣。這一點是我在超市發現的。

那些無敵的婦女同志，一次次在不經意間打擊我對生活的信心。老話常說過日子要細致點，我也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在努力，希望能讓自己更細致一些，別糟蹋了生活。但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在無數少婦老嫗大嬸大媽英勇驚人的行為藝術面前，我一次次相形見絀，最后悲哀地發現，我是一個永遠不可能把日子過得那么細致的人。

其實開始看見超市里那些細致型人類挑蔬菜和肉食的時候，沒覺出什么來。人家很精心地挑一棵菜拿在手里，然后開始把一片片破損的或者蔫爛的菜葉掰掉，這很正常，誰都想買新鮮菜，但眼睜睜看著一棵大腿般粗細的蔬菜愣是被掰成小臂粗細才善罷甘休，我就有點郁悶了。至于嗎？你是買菜還是買菜心來了？

我還看見細致型人類在那買肉食，拿起一個雞腿使勁揉搓，手指甲劃進雞肉里來回弄啊弄啊。買雞脖鴨脖也是一樣，拿著一根脖子，就跟擰毛巾似的，雙手握住后反方向使勁擰，水分全給擰出來了。好吧，這有道理，水分壓秤是吧，這么擰是合理的，但有的“神仙”在那咬牙切齒擰了半天，把雞脖都擰成雞脖肉干了，居然不要了，扔回臺子上了……我驚呆了，從此沒在超市買過這類東西，誰知道這些細致型人類的手在擰雞脖之前都摸過什么神秘地區啊！

好吧好吧，上述行為可能都是合理的，過日子要細致嘛。但買螃蟹的某些人都細致到“生靈涂炭”了。挑了幾只蟹，拿起來算腿數。哎？這只螃蟹少了一只后腿，于是抓起另一只，生生把人家的蟹鉗子掰下來扔塑料袋里，過了秤封了袋，美滋滋地走去結賬了，為什么不再挑一只腿全的呢？因為腿全的比較大，大就貴啊。估計這位回家還得跟左鄰右舍吹呢，看我今天占了大便宜了，多弄了一只蟹鉗子，哈哈哈，不等過年了，今晚我就吃了它！

但人家螃蟹在水缸里不郁悶么？唉，臨死之前還被禍害成“獨臂神尼”了。

好吧，這也算正常，細致嘛，買螃蟹要買整個的，少了腿肯定要補回來啊。但我看見有些人買橙子非得摳掉橙子連枝的那塊屁股不可，買西紅柿也摳那塊，摳壞了摳裂了就扔進去重拿。買紅棗一個一個挑進塑料袋，挑了二十幾個之后開始打開袋子低頭重新一個個甄別已經挑過的棗，看有沒有不滿意的，對棗進行“復賽選拔”……這些也算細致？

嗯，算了，過日子嘛，買東西挑食品肯定得稱心如意才行。所以你看那些在超市粗糧柜臺前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的，那些才是細致“天王”——挑紅豆綠豆，一粒一粒地挑，挑大豆小豆，一粒一粒地挑，甚至買散裝大米都是一粒一粒地挑，撿一粒還拿眼前看，就跟挑鉆石似的！

你覺得我夸張了？那我再跟你說一件我親眼看見的終極細致“天王”的事。就前幾天，在超市，倆大媽，在那挑東西，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輕抓起一小撮兒，然后蹭啊搓啊，剩下那么幾粒，裝進塑料袋。

她們倆挑的那個東西，叫芝麻。

（摘自《生活就是北京時間最后一響兒》九州出版社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