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宏達
人群里,有勇者就有怯懦者。在日軍中,便有一個令人驚訝的、集體性怯懦的軍團存在。
大阪第四師團之奇特,就在于其組成人員大部分為商人,這些商人在國內時便特別有經商頭腦,熱衷于低進高出、討價還價。在戰爭期間,各類資源匱乏,他們也大行商道,做了不少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
大阪第四師團最大的特點是幾乎沒有打過勝仗,雖然這支師團的組成人員都是戰斗經驗豐富的老兵,而且裝備精良,但是他們就是難打勝仗。為了訓練該團的戰斗力,日本軍部特意派來了一位靠兇猛狡詐而臭名昭著的將領山下奉文來擔任指揮官,給第四師團做軍事訓練。山下奉文綽號“馬來之虎”,曾經在新加坡把英國將軍珀西瓦爾打得差點上吊自殺,盟軍曾將其視為自己最大的對手。
山下奉文奉命訓練第四師團兩年之后,這支裝備精良的隊伍終于迎來了受訓后最重要的一場仗——蘇日諾門坎之戰。
1939年,日本關東軍和蘇聯朱可夫將軍的軍隊在中蒙邊境的諾門坎發生戰斗。當時,日軍處于劣勢,于是,緊急調來兩支部隊增援,一支是仙臺第二師團,另外一支就是大阪第四師團。當時,仙臺第二師團一接到增援的命令,馬上整合部隊朝諾門坎地區急行軍,到了目的地之后,迅速地投入了戰斗,然后迅速地被蘇軍打敗,最后迅速地撤出戰場,迅速地返回。第二師團是日軍中典型的急性子軍團,其行軍特點就是快。
第二師團迅速備戰的時候,第四師團在干什么?上級發現前線報告說援軍遲遲不到,于是便派專員下去查看。誰知,專員到了第四師團后發現,全員生病,而且得的病皆不相同——有常規感冒拉肚子的,有非常規睡覺落枕的,有腳底下長雞眼的。
在專員督促下,第四師團不得不“帶病奔赴前線”。這一路上,第四師團的士兵們一步一個腳印,累了就歇、時走時停,美其名曰,不能以疲憊之師去迎戰。就這樣,同樣的路程,第二師團4天就到了,第四師團卻用了8天。到了以后第四師團才發現自己白來了一趟:由于援軍不到,前方日軍幾乎全軍覆沒,上頭不得不命所有部隊撤回,蘇日雙方宣布停戰——第四師團白跑一趟。
當時,由于太過出名,第四師團被日軍調離中國。軍人遇到調動往往有告別儀式,告別時,每個團都有自己特定的語言。仙臺第二師團的告別語有兩種:情況好的時候告別,就說“武運長久”,意思是希望武力的擴張越來越大;形勢危急的時候告別,就說“九段坂見”,靖國神社就在九段坂,戰死者往往會被供入神社,其意自然是死后帶著榮譽相會。而大阪第四師團告別時,只有一句話“御身大切”,其意指保重身體,別傻傻地只知玩命。
除此以外,第四師團內部還口口相傳一套“三不要”原則——“無益的犧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戰斗不要參加”“窮途的敵軍不要追”。有了這三條原則,他們才能在戰場上有那么多“驕人”的戰績。
1945年,日本投降,第四師團當時在曼谷休整,得到消息后,整個軍團興高采烈地準備回家——當時,整個日軍中都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就從這一點來看,第四師團絕對是日軍中的異類。
令人瞠目的是,回到東京的第二天,這支奇特的部隊竟然集體跑到了駐日美軍的軍營前,這讓當時的美軍嚇了一跳,全軍戒備,以防出現意外。結果,這些曾經的軍人竟然排著整齊的隊伍,默默地坐在美軍的軍營前,在自己面前鋪了塊兒白布——他們從自己的軍包中掏出了各式各樣從中國帶回來的戰爭紀念品,擺在布上,就開始吆喝著干起了老本行,原來,他們打算賺點兒外快,好回家過日子。
大阪第四師團為何對經商如此積極,卻對打仗興趣寥寥呢?在古代日本各地,社會的基本結構是這樣的:大名擁有土地,農民依附于大名的土地,形成嚴格的等級意識,所以,日本民眾富有服從精神,狂熱地效忠天皇。但大阪不一樣——它是有名的商業城市,特別是第四師團,其成員都是成年人,他們大部分在入伍前已經從商多年,這些人與土地沒什么關系,也不會去尊重擁有土地的大名,再加上這些大名總搞出些苛捐雜稅,讓商人們交錢,導致這些從商的人對大名非常討厭,對大名身后的政府也沒什么好感,所以,也很難為天皇效忠而死。
他們的信條是:不管為了誰,最好是自己好好地活著。再加上善于做買賣,他們和軍方也喜歡討價還價、斤斤計較,這就是殘酷的戰爭在不同人身上的不同表現——有的懦弱,有的嗜血,有的冷靜。
(摘自《老梁論成敗》重慶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