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云
高大的陽光多么有力。一只手
便扶住了我衰老踉蹌的身體
呼吸順勢躍上一片青翠的綠葉
離我而去。腳下是濕濕的土
濕濕的聲音自由落體從天而降
濺得滿身花草的清香
有淡霧在林間繚繞。水在不遠處的
湖面沉吟。水霧輕輕撲打著樹林
也迷離著我的足跡和路
這是深秋的清晨,天氣很好,我繞著
樹林和岸堤慢慢踱行,眼里看見了
三十年前的那場午雪
我有一只陶罐
北方的倒影投射懷中。以莫名的姿態
向遠處跋涉。一只鳥用力啄著歲月堅硬的石頭
四周清寂如水。林中的落日已經凋零
我把一只陶罐藏在山谷之間。巨大的蒼白掩蓋了
積雪,小徑和泥土,灰色的記憶彌漫
荊棘遍野,我以一滴雨奔向大地的方式
尋找曾經的那只陶罐
擇水而棲
水是另一種生存方式。以消解夕陽的形態
與膨脹的世界作一次吻別。青山是湖水
忠實的奴仆,它用衣袖揮舞著清風
托起另一段晨昏的起落
我在殘陽如血的時分抵達湖邊,向事物的
中心奮力滑翔。多年前的那輪鮮紅落日
此刻正安靜棲居在山坳之間,如月亮一樣
皎潔清白,發出溫潤慈祥的光
但我得小心翼翼。我深知,關于青山和夕陽
的傳說就像神筆馬良的畫作,你離得越近
它消失得越快,直至將自己一起淹沒
我如履薄冰地御風飛翔,不為別的
只為學會水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