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飄香

祁玉江

在陜北眾多的鄉土樹種中，槐樹是春天開花較遲的樹種之一。當粉紅的桃花、杏花等凋謝之后，槐花、杜梨花才蓬蓬勃勃地競相開放了，白格嘟嘟、一串一串的，雖沒有桃花、杏花那么熱烈，那么艷麗，那么撩撥人心！但也潔白恬淡、素雅圣潔，就那么相互簇擁、含情脈脈地開放著，給人以美的享受！

說實在的，這種感覺過去沒有。因為槐樹是一種極普通的樹，那時廣大農村廣種薄收，植被稀疏，到處是荒山禿嶺；偶爾看到幾棵槐樹，無論是開花的還是不開花的，倒習以為常了，沒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那時候貧窮，生活困苦，春天往往青黃不接，難以填飽肚子，人們就爭先恐后地去搶摘槐花。搶摘回來后，去掉枝葉雜質，在開水中焯了，拌上面粉蒸著吃。那么少的槐樹，哪夠眾人食用？眼疾手快些，才能吃上一兩頓；倘若動作慢了，連半頓也吃不上！

而真正吸引人，引起人們關注的是陜北大面積、大范圍退耕還林后的這些年間。

說起退耕還林，這可不是個小事！可以說是陜北地區的一場“綠色革命”。民以食為天。要吃飯，就得種地。人老幾輩子的耕地，一下子不讓種糧，要求大量退耕下來，進行植樹造林，只許留下少量平緩地、溝壩地，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其觀念轉變、工作難度便可想而知了。好在中央下了決心，采取了最普惠的以糧代賑政策，且一定多年不變（為方便群眾，使群眾得到更多實惠，后來又由補糧變為補錢），徹底解除了廣大群眾的后顧之憂，把農民兄弟從繁重的黃土地上解放出來，由種糧變為栽種。從上世紀90年代末（1999年）開始到現在，堅持不懈開展大規模植樹造林、封山禁牧，陜北大地舊貌換新顏。沒幾年，大地的基調由黃變綠，可以說已成為綠色的海洋，實現了生態的良性循環。當地人引以為榮，外地人嘆為觀止，都說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千秋大業，書寫了一個歷史傳奇！

在這場“綠色革命”中，槐樹可立下了汗馬功勞，扮演和充當了急先鋒的角色。因為槐樹即刺槐，耐寒耐旱耐瘠薄，容易成活，生長快，只要栽植，一旦成活，稍有點水分，就蓬蓬勃勃地瘋長起來。這種樹還有個特點是喜群生，根莖發達，一棵幼樹在生長過程中可派生出許多棵槐樹來。所以，不幾年就濃蔭蔽日、自然成林了。

每年仲春，當你隨便行進在陜北哪條川道，或走上哪座山崗，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似云、像雪，鋪天蓋地，蔚為壯觀！此時，你仿佛置身于槐花的世界，頭上是槐花，腳下是槐花；面前是槐花，背后還是槐花，就連人也變成槐花了。你再看那些俊男靚女，手牽著手，肩并著肩，漫無目的、隨心所欲地行進在槐花林中，若隱若現，不知人是槐花，還是槐花是人了。一股股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使人陶醉。

槐花含糖量高，蜜質好。這時節，正是趕花放蜂的好季節。多少養蜂人，千里迢迢，輾轉來到陜北，追趕槐花放蜂。溝灣里，路畔間，山梁上，隨便選擇一塊平地，安營扎寨，將那蜂箱一字兒擺開，旁邊搭個帳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勞作就勞作；有的還帶了家小，領著狗，倒過起了“田園式”舒適浪漫的生活，悠哉悠哉，令人十分羨慕！你再看那蜜蜂，飛來舞去，任意在槐花叢中采蜜。因為蜜源廣，采蜜容易，不需要飛得很遠，蜂箱口便排起了長長的運蜜隊伍，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倒又別有一番情趣。

現在的生活今非昔比，人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白面大米、大肉魚蝦隨便吃。這些東西吃飽了、吃膩了，竟然又想起食用當年專為填飽肚子的那些苦菜、苜蓿和槐花了。于是就提了小籃、袋子，端了盆子，紛紛走出家門，走向山野，去采摘那些槐花了，要多少采多少，漫山遍野有的是槐花，不需要爭分多少、相互搶奪了。只是一些人，缺乏素養，只顧采花，不顧槐樹死活，竟然將有的槐枝拽斷，甚至將槐樹折騰的遍體鱗傷，對此，槐樹在哭泣，我在傷感。對于這些人的如此舉動，我百思不得其解！

槐花飄香，香飄槐花！在這充滿生機的五月，我與槐花心性相通，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