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筆下有青草的味道（組詩）

王愛民

子鼠

老鼠不老，胡須很長

像鼓上蚤時遷一路小跑

把不安分的詞語

扔得滿地都是

小碎步

弄亂了一首首小夜曲

單衣而行，黑夜里

老鼠自己照亮自己

到處覓食

攢足私房錢的倉庫里

藏著四季

丑牛

牛不喝奶

牛吃的是草，草滿坡

所以才長得像山那么高大

山坡上吃草，田野里拉犁

勞作一輩子，還低著頭

一頭牛，在夏天的樹蔭下

守著鄉村的寧靜

全身上下，溢著奶香

寅虎

最后一座森林里

你的嘯聲，挪不動驚雷

在一貼虎骨膏上，跌打滾爬

用虎骨換回金錢的人

走不出多遠，就骨質疏松

一只背井離鄉的虎

趴在一幅畫上

被一陣大風吹走

卯兔

春風滿面，種子咧出三瓣嘴

兔子蹦蹦跳跳，去挖野菜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籃子里的陽光也跟著，去吃草

懷春的眼睛，盛滿露水

紅起來了

梅花的小腳印

陷進春天，拔不出來

常揪住尾巴不放的人

他的尾巴，比兔子長

辰龍

背上滾落多少風雨

把天空抬高

更像一道閃電

從云霧中抽出千年大寐

一條龍在騰躍，像一條河

被水掛上中天，總那么滿

我和龍擦肩而過

我在地上走，他在天上飛

我希望他的騰達

不是煙云

巳蛇

精致的花紋，開滿了布料店

更像一位成熟的老裁縫

一把移動的尺子，掐住七寸

量出一路上的花朵

如果還有凋謝的一朵扔在路邊

一行詩就可以從后往前讀

媽媽說，可入藥

貼地而行

能聽見翻動大地畫冊的

嘩嘩聲

我從小摸了這東西涼涼的身子

手心不出汗

但額頭至今冒汗

午馬

駕轅居中，偏旁一般在左

故鄉在蹄子上遠走，他

一步一回頭

臉想得瘦長

能走天下最遠的路

如里程碑，把道路收緊

牙更像一把鋒利的鐮

不斷割草

推開家門，馬鈴兒響

馬蘭花開，唱給自己聽

如果有一天西風停住了

夕陽就卡在遠行人的身體里

未羊

云朵落在地上

咩咩地叫，親切得

像上一輩子就聽過

蓄起胡子，更像一位浪漫詩人

他筆下的詩，瑯瑯上口

有青草的味道

羊大為美，聽聽山里的水聲

走走腳下的路

越來越像，一根根羊腸

申猴

雙眼皮的猴，喜歡做鬼臉

經常駝著背，背著手踱步

有時候，躲在角落里

掰著手指頭，他的心思

在頰囊里，誰能看懂

有月亮為你養在水里

有半張臉，他看人

喂他瓜子給他喝水，更像一只猴

一只猴怕我寂寞

來到我的身邊

把年年不脫的黃毛衣

送給我

酉雞

雞在雪泥上留下勝利的手勢

蛋生雞，雞啄破蛋殼

就會走路說話

就會傳遞雞毛信

像一架老式自鳴鐘

報曉聲，將黑暗逼退

讓時間含金，蛋黃東升也西落

炊煙與鍋碗瓢盆的歌

他最喜歡唱

胃里開動已失傳的磨

石磨里有白天黑夜

一把米

就喂養了他的一生

戌狗

狗叫聲，跟在人身后像影子

向著無邊的空曠和黑夜

這石頭，扔出去

不長眼睛

看人低時腦袋像一只歪瓜

生人熟人

要對上一把鎖的密碼

亥豬

大嗓門的豬，心大

鼾聲也那么動聽

你這農家子弟

總不忘拍拍身上的土

被窩里

看星星，聽月亮

臥冰寒，喝北風

豬大自肥，來到秤前

看誰是重量級選手

舉重若輕，風擺楊柳是病秧子

豬哥的丹心

像一首童謠里的燈籠

像天空炸開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