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的尾巴

楊筱艷

大家好，又到了我們的下午茶時間了，上一次我們喝了中國茶，有的同學問：“楊老師，我們喝英式茶的時候，會有好多小點心配著吃，為什么喝中國茶的時候沒有呢？”其實呀，我們的中國茶也有好多好吃的小點心相配，這種小點心，叫“茶食”，其中最著名的是玫瑰酥糖、椒鹽桃片、牛皮糖，它們被稱為“茶食三珍”。好啦，讓我們再來喝一杯中國茶，吃兩塊椒鹽桃片，一邊聊一聊如何寫好文章的結尾。

好的結尾，往往被稱為“豹尾”。在生物學中，豹的尾巴可了不得，功能無比強大，既能掌控平衡，關鍵時刻還能成為戰斗武器，迷惑敵人。一個好的結尾，也有強大的作用，或能提升文章的力量，或讓文章更加意味深長，或使文章戛（jiá）然而止，回味無窮。

那，怎么寫結尾呢？聰明的小朋友們，一定會大聲地說：“點題！點題！”沒錯，結尾點題，是一種很好的方式，我們來欣賞一段魯迅先生的小說《祝福》的結尾：

我給那些因為在近旁而極響的爆竹聲驚醒，看見豆一般大的黃色的燈火光，接著又聽得畢畢剝剝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我在這繁響的擁抱中，也懶散而且舒適，從白天以至初夜的疑慮，全給祝福的空氣一掃而空了，只覺得天地圣眾歆（xīn）享了牲醴（lǐ）和香煙，都醉醺（xūn）醺的在空中蹣（pán）跚（shān），豫備給魯鎮的人們以無限的幸福。

這個結尾，點了“祝福”這一主題，渲染出一種熱鬧的氣氛，然而，正是這爆竹聲聲的年關，有錢的富戶備牲口行祝福禮的時候，祥林嫂卻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字里行間形成的巨大反襯，將作者對舊世道的控訴表達得淋漓盡致。隔了近百年的時光，我們依然能聽到魯迅先生無聲的吶喊。這樣的結尾，不僅點題，更是點睛。

除了點題式結尾，還有許多種選擇。比如，帶有哲理意義的結尾。

我們再來欣賞大仲馬《基督山伯爵》的結尾：

人類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這4個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基督山伯爵》是一個有關復仇的故事，年輕的愛德蒙遭到兩個卑鄙小人和法官的陷害，被打入黑牢。他用十幾年的時光，等待著復仇的機會，精心策劃，最終報答了恩人，懲罰了仇人。故事充滿傳奇色彩，奇特新穎，引人入勝，結尾簡潔有力，充滿哲學意味，對故事做了很好的總結與提升。

還有一種結尾，簡潔而雋（juàn）永，既交待故事的結局，又烘托了人物。比如：海明威《老人與海》的結尾：

在大路另一頭老人的窩棚里，他又睡著了。他依舊臉朝下躺著，孩子坐在他身邊，守著他。 老人正夢見獅子。

老人在經歷了海上的大風大浪之后，回到簡陋的家中，安然入睡，卻在夢中，夢到了獅子！海明威不愧是一個惜字如金的偉大作家啊，短短的結尾，無一字多余，把結局交待得清清楚楚，還為主人公的性格涂抹上了重重的一筆，一個勝利的失敗者，一個失敗的英雄，一個“硬漢子”形象，躍然紙上。

楊老師最喜歡意猶未盡的結尾，比如《小王子》的結尾：

如果這時，有個小孩子向你走來，如果他笑著，他有金黃色的頭發，如果當你問他問題時他不回答，你一定會猜得出他是誰。那就請你們幫個忙，不要讓我這么憂傷：趕快寫信告訴我，他又回來了……

小王子到底回來了沒有？作者并沒有交待，而且他的筆觸是淡淡的，并沒有做過多的抒情，并沒有一詠三嘆，甚至沒有一個華麗的詞藻，卻寫出了無限的懷念，將讀者完完全全地帶入故事中，仿佛陪著作者一起，等著小王子的歸來。

還有一種，楊老師稱之為：開放式的結尾，讀來讓讀者覺得不禁想問：后來呢？但是再讀之下，卻又不想再問。因為，你可以開動你的想像，讓這個故事以無數種方式繼續下去。比如，汪曾祺先生的小說《受戒》的結尾：人與船，情與景，水乳交融，仿佛一張中國的山水畫，綠水黛山，還有大片的留白，讓讀者的思緒隨著撲魯魯魯驚起的鳥兒，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英子跳到中艙，兩只槳飛快地劃起來，劃進了蘆花蕩。蘆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蘆穗，發著銀光，軟軟的，滑溜溜的，像一串絲線。有的地方結了蒲棒，通紅的，像一枝一枝小蠟燭。青浮萍，紫浮萍。長腳蚊子，水蜘蛛。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驚起一只青樁（一種水鳥），擦著蘆穗，撲魯魯魯飛遠了。

啊，讀到這些好結尾，真讓人有如飲甘泉之感！

我親愛的小朋友們，當你的文章寫到結尾處，不妨停下筆來，好好思索一下，我要寫一個怎樣的結尾呢？結尾不必寫得太長，簡潔為要，風箏有一個沉重的尾巴是飛不高的，不是嘛？結尾也要切忌匆忙敷衍，或是離題萬里。簡潔明了，切題入微，意味深長，回味無窮。這才是豹子的尾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