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問題的研究綜述

摘 要：索緒爾是現代語言學史上里程碑似的人物，其著作《普通語言學教程》也堪稱普通語言學理論中的“圣經”。《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所運用的大量比喻作為深入理解索緒爾思想的一把鑰匙，值得研究者進行深入研究。本文試對近年來有關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比喻的文獻進行梳理、分類，希望可以為進一步深入理解索緒爾的比喻提供資料幫助。

關鍵詞：索緒爾 《普通語言學教程》 比喻

一、引言

索緒爾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瑞士著名的語言學家、結構主義的創始人、現代語言學之父，他最杰出的貢獻就是在層層對立的復雜二重性中為我們剝離出了語言學真正的研究對象——語言。他的學說“標志著現代語言學的開端，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20世紀各個語言學流派”{1}，因此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理論在今天仍有意義。《普通語言學教程》（以下簡稱《教程》）中內容大多較為抽象，且在當時也是極具革命性的，為了讓學生和更多的人更好地理解其中抽象的內容，索緒爾使用了大量的比喻。這也是《教程》不同于一些現代語言學名著的特點所在——擅長用比喻闡釋問題。

比喻思維是人類除邏輯思維之外最重要的一種思維方式，它將自然秩序打碎后重新組合，以知覺經驗為標準尋找不同事物的相似之處，反映出人的創造智能。比喻思維能動地選擇意象符號，將相隔最遠的東西出人意料地融合在一起，把對象置于越來越多的關系中，使必然變為自由，使虛無變為存在。{2}從認知的角度來講，比喻也是人類用來觀察世界的一種途徑，是表達新思想和認識新概念的一種方法。{3}

所以，理解《教程》中的大量比喻有助于我們更加深入地了解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更好地把握其精髓所在。

二、研究發展情況

本文以中國知網為數據庫，以“索緒爾”“比喻”和“普通語言學教程”為主題詞，對數據庫內文獻進行搜索，共得相關文獻37篇，經篩選后，得到有效文獻21篇。其中1991年1篇，2003年1篇，2006年2篇，2009年3篇，2010年1篇，2011年1篇，2012年1篇，2013年2篇，2014年6篇，2015年3篇。由此可以看出，雖然索緒爾《教程》中的比喻并不像其他的問題那樣受到廣泛關注，但也并未淡出研究者的視線。

對于《教程》中的比喻，國內較早、影響較大的分析是許國璋先生1983年發表的《關于索緒爾的兩本書》，對《教程》中7個典型的比喻進行了分析、闡釋和評價。從文獻內容上可以看出，對這個問題的討論近十五年來發展是比較緩慢的，基本圍繞著比喻中所反映的索緒爾的語言觀——“二元對立”的思想展開。但還是有所發展的，一些研究者開始從認知理論出發，對索緒爾的比喻思維進行分析，比如葉南（2011）、賈雨薇（2014）。還有的研究者通過將索緒爾的比喻和孟子的比喻進行比較，對中西方的比喻思維進行了對比分析，如張婷（2015）。

三、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使用的比喻分析

（一）對于數量的統計

對于《教程》全書中到底使用了多少個比喻，一直被諸多的研究者忽略，大多數的研究者在談及比喻數量時基本表述為一個概數。比如，“據不完全統計，全書比喻達30次之多”{4}，再如“有學者統計，本書中至少用了40次比喻”{5}，“據筆者的不完全統計，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出現的比喻有40處之多”{6}。直到2014年車飛才對書中的比喻進行了全面的梳理，提出剔除重復使用的情況后，書中“總共用了43個比喻，使用情況為前密后疏……涉及歷史學、動物學、經濟學、植物學、幾何學、化學、建筑學、音樂學、新聞學等學科領域”{7}。由此可見，雖然對于索緒爾《教程》中的比喻已經有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還是不系統的、不全面的。

（二）對于比喻的分類

對于索緒爾所使用的比喻進行分類，是學者們在研究這一問題時常做的一項工作。按照不同的分類標準，學者們將《教程》中的比喻主要分為以下幾類：

（1）按本體對象進行分類，分為對語言學概念的比喻和對語言學理論的比喻。其中對語言學概念的比喻又可以分為對“語言”“言語活動”“實體”以及其他概念的比喻，對語言學理論的比喻主要有對“音位”“符號”“同一性”“價值”“類比”等理論的比較。

（2）按比喻的效應分類，較有代表性的是葉南（2014）提出的《教程》中的比喻效應和接受度有著強弱之分，可以分為四等，即“下棋”為“喻之精品”；“元首與大臣”“詞典分發”“交響樂”“建筑的柱子”等21個比喻為“上品”；“摩爾斯電碼”“強制的牌”“阿爾卑斯山景”等13個比喻為中品；“空氣和水”“一件袍子”等8個為下品。

（3）按索緒爾所持的不同態度——肯定、否定或辯證對待進行分類。比如劉燕（2015）就按照索緒爾對不同比喻的態度，將語系理論、社會規約理論、波浪理論、類比理論中提到的比喻劃作“肯定喻體”，認為它們反映出索緒爾對歷史比較語言學在思想上有所借鑒；將植物生長論、語言比作人或動物等比喻劃為“否定喻體”，認為它們反映了索緒爾批評混淆不同性質的問題；同時認為語音風尚理論屬于一分為二的辯證喻體，認為索緒爾對其既有批判又有繼承。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分析方式，比如一些學者按比喻出現的前后順序對比喻進行梳理、解釋，等等。但是人數較少且有時出現分類標準不夠明確等問題，在這里就不予贅述了。

（三）比喻個例出現的頻率

除了對全書的比喻進行全面的分析外，還有不少研究者對比喻的個例進行分析。綜合22篇文獻中對《教程》中比喻個例的統計，可以看出雖然《教程》中共有43個比喻，但是研究者對它們的重視程度是不同的。據筆者統計，在22篇文獻中，研究者提及的比喻約有33個，重點分析的比喻卻只有12個。其中最常被研究者關注的當屬索緒爾“下棋”的比喻，幾乎每一篇文獻中都會有所提及，其中有3篇文獻是專門對“下棋”的比喻而成文的，可見下棋的比喻確是《教程》眾多比喻中的精品。除了“下棋”之外，“阿爾卑斯山景”“植物的橫斷面與縱斷面”“樂章與演奏”是較常被研究者提及的幾個比喻。從總體分布上來看，研究的重點還是集中在索緒爾提出的幾個重要概念上，但是對于符號、價值等概念幾乎沒有涉及。

（四）對于索緒爾比喻特點的認識

研究者對于索緒爾在《教程》中使用的比喻特點主要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1）數量眾多，涉及面廣。全書中有43個比喻，不僅本體涉及語言學的方方面面，比如語言、言語、文字、音位、共時、歷時，等等，而且喻體也涉及歷史學、動物學、經濟學、植物學、建筑學、音樂學等學科領域。這在現代語言學著作中是非常有特點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大量的使用比喻，才使得索緒爾抽象的語言學思想更容易被理解。

（2）方式多樣，手法靈活。采用不同的比喻方式，有明喻、暗喻、借喻等，但是在其中不少研究者以“下棋”為例，提出比喻類型中有“博喻”，筆者認為是有不妥之處的。“博喻即用很多喻體從不同方面來詮釋本體”，但在“下棋”這個比喻中我們看到“下棋（棋）”是一個喻體用在了多個本體的比喻中。在語言和言語的關系中，索緒爾是將語言比作下棋的規則，而將言語比作下棋；在內部語言學與外部語言學中，索緒爾將棋子的質料比作是外部語言學，而將棋子的數目比作內部語言學；在共時與歷時問題上，將整盤棋的走法比作歷時態，將靜止的一個棋陣比作共時態，所以這并不能算作是博喻。

（3）深受二元對立思想影響。二元對立思想是索緒爾最為重要的語言觀，這一點在他所有的比喻中都有體現，所有的比喻反過來也證明了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中最為重要的是二元對立的思想。

（五）對于比喻作用的認識

（1）使深奧的理論通俗化。比喻最基本的作用便是生動形象、化繁為簡。通過生動形象的比喻使得原本深奧晦澀的理論變得淺顯易懂，這是對索緒爾的比喻作用的共同認識。

（2）思維啟發作用、模型作用與思想實驗作用。這三個作用都是葉南（2011）提出的，非常具有創新性。所謂啟發作用是指“通過相似性闡述，引起學生的聯想而有所領悟”；模型作用是指用比喻建立一種在結構的重要方面與所研究的系統上具有相似性的準真實的體統；思想實驗作用是指“比喻思維的思想實驗是針對一些無法進行科學實驗的事實，它們或者太抽象或者太微觀，如果現實中有同構狀態的事件，就可以進行比附，在思想上進行同邏輯的推理從而達到完成思想實驗的目的”{8}。

（3）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東西方文明雖有思維差異，但形象思維并非東方人所獨有。

四、小結

綜上所述，在近15年的研究當中，對于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已經有了不少的研究成果，并且對于這個問題的研究也在不斷深入中，研究角度在不斷拓展，對于這個問題也有了不少新的認識。

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在研究中還是存在一些不足之處，比如對于比喻的鑒定，在不少的研究文獻中，用作例子的比喻似乎并不恰當，如“第一個看見這些語言親屬關系，承認他們屬于同一個語系的還是葆撲……”{9}是否能夠算作比喻就很值得探討了。另外一些不妥之處應該加以進一步的探討，如在上文中提到關于“博喻”的問題以及在劉耀武（1991）對索緒爾理論提出的批評意見——“我們從上述比喻中可以看到索緒爾對語言研究的基本方法是同時研究，而在某種程度上忽視了歷時研究的重要性。”“索緒爾所代表的‘貨幣偶像崇拜是一種資產階級思想的語言觀，我們認為此點應該受到批判”——這些觀點難免有對索緒爾語言思想認識不夠全面、沒能站在歷史的角度上正確認識索緒爾的嫌疑。

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是我們深入理解索緒爾語言學思想的一把鑰匙，同時也可以為東西方比喻思維的研究、認知思維的研究等領域提供材料，是值得我們深入研究的問題。希望本文的梳理可以為這個問題的深入研究提供文獻資料。

{1} 劉潤清：《西方語言學流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5年版。

{2} 鄧國棟：《比喻思維》，《寧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3年第4期。

{3} 張婷：《索緒爾和孟子的比喻運用》，《藝術科技》2015年第7期。

{4} 溫小明：《談談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語文學刊》2006年第7期。

{5} 李杰：《小議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比喻的應用特色》，《科技視界》2013年第25期。

{6} 王倩、薛慧：《從〈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看索緒爾二元對立的語言理論》，《現代語文》2006年第11期。

{7} 車飛：《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比喻觀的四維管窺》，《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9期。

{8} 葉南：《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的比喻思維分析》，《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1期。

{9} 劉燕：《〈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比喻觀的語言觀闡釋》，《綏化學院學報》2015年第8期。

參考文獻：

[1] 許國璋.關于索緒爾的兩本書[J].國外語言學，1983（1）.

[2] 劉耀武.論索緒爾在語言學中的比喻[J].外語學刊（黑龍江大學學報），1991（1）.

[3] 龍千紅.索緒爾的比喻及其普通語言學理論[J].懷化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3）.

[4] 何蘭.答許國璋先生關于索緒爾下棋的比喻的質疑[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2009（5）.

[5] 郭 峰.從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的四個比喻看共時語言學與歷時語言學[J].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s1）.

[6] 楊軍會.從《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比喻看索緒爾的語言學思想[J].哈爾濱學院學報，2013（9）.

[7] 賈雨薇.從“阿爾卑斯全景”到“下棋”的比喻淺析索緒爾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J].才智，2014（12）.

[8] 朱學斌.《普通語言學教程》關于新語言觀的比喻[J].語文學刊，2014（14）.

作 者：王文娟，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編 輯：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