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章懷太子墓《托盆景仕女》壁畫探究臨摹

竇愉昕

摘 要：唐墓壁畫是有具體創作年代考證的寶貴考古資料，有助于各個學科研究唐代社會和風俗史料。壁畫是唐代藝術成就中發展最完善的一種，唐時期中國壁畫傳統人物題材繪畫達到巔峰。以唐代墓室壁畫中章懷太子墓《托盆景仕女圖》為例，淺析了墓室壁畫的臨摹意義及綜合臨摹技法，希望借助臨本能夠使得壁畫充分發揮出歷史及藝術價值。

關鍵詞：唐墓壁畫；《托盆景仕女》；臨摹技法；價值

一、唐代章懷太子墓室壁畫概述

墓室壁畫起源于西漢早期，自東漢流傳開來，至唐代墓室壁畫已經具有了一定的規制。墓室繪畫主要分布在長安京畿地區，作為唐代貴族專屬文化現象，統一由朝廷部門承擔，并且制定了一定的規范。墓室壁畫主要反映墓室主人生前的生活狀態及對亡者身后的紀念，已經成為唐代藝術表現方法中眾多藝術形式中重要的一部分。

章懷太子墓距乾陵東南約3公里處，墓中五十多幅壁畫均保存良好，并且題材豐富，其中《客使圖》《打馬球圖》等表現唐代貴族生活類的繪畫為唐墓壁畫中的精品。墓室中壁畫分別作為象征內宅的墓室和與內宅相區別的甬道門庭。墓道中唐代貴族官僚的墓室中繪有大量的侍女及內侍畫像，表現出唐代貴族在日常生活中享受服侍的生活場景，是唐代生活化研究中考古學和美術學意義上重要的資料。

二、壁畫臨摹的方法及意義

南齊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畫有六法，罕能盡該；而自古及今，各善一節。六法者何？ 一、氣韻生動是也；二、骨法用筆是也；三、應物象形是也；四、隨類賦彩是也；五、經營位置是也；六、傳移模寫是也。”“傳移模寫”作為“六法”之一，表明古人將臨摹這一技巧作為學習繪圖途徑的重視。顧愷之著有《摹拓妙法》，內容主要是論述學習傳統，臨摹古代畫作的具體方法，包括觀察體味、把握特征、處理空間，細及絹素、運筆、墨彩、山水、人物等。對古代繪畫的摹寫，一是可以練習繪畫技法，二是作為流傳作品的手段。

古代壁畫臨摹有三種主要形式：

（一）現狀臨摹

指對被歷史磨損的壁畫的客觀現狀進行復制，這種方法臨摹壁畫需要層層剖析，充分了解壁畫背景資料，在臨摹過程中真實地記錄壁畫的演變過程，表現壁畫的現存狀態，充分表達出臨品的歷史感和滄桑感。

（二）復原性臨摹

這種方法需要再現壁畫在初繪時期的表現方法，科學地再現壁畫的原始狀態，摹本需要有完整的人物造型，初繪時鮮艷的色彩。因為唐墓壁畫距今已歷千年之久，大多數壁畫內容殘損、顏料剝落、大量的病害污損，導致壁畫畫面漫漶不清晰，對臨摹者要求準確地掌握繪制壁畫的時代背景，還需要明察秋毫，抓住一些蛛絲馬跡，主觀性地恢復當時繪者的心態來把握壁畫的藝術表現形式。

（三）整理性臨摹

這種方法是對壁畫殘損的部分選擇性的造型復原摹寫，在臨摹時要保證壁畫主要內容與形式的完整統一，同時有選擇地表現壁畫的肌理及殘損變色，使得最終完成的畫面比現狀的壁畫完整有序，并且兼顧壁畫歷史感的表現。

在對《托盆景仕女圖》的臨摹學習中，選擇整理性臨摹來再現《托盆景仕女圖》中的侍女繪畫技法，并且兼顧唐墓壁畫的質感和肌理。一則能夠在有限的條件下分析體會唐墓壁畫地創作過程中的時代風格和繪畫技巧；第二熟練壁畫構成時掌握肌理的制作及敷色原理，再現壁畫的滄桑風貌。

三、《托盆景仕女》壁畫歷史背景及風格分析

《托盆景仕女》（圖1）位于章懷太子墓前甬道東壁，甬道長14米，寬1.7米，高2.1米，東西兩壁均在距地面高1.2米處畫有寬約10厘米的紅色分欄線。東壁一面共有6位人物，在甬道壁畫揭取時分為了兩組，每組3人。在《唐六典》中記載：尚寢局設有司苑，掌園苑種植蔬果之事，有司苑二人，正六品，典苑二人，正七品，掌苑二人，正八品。托盆景的侍女可能為宮廷女官，專司內宮園囿花卉。有學者認為，這是中國現今發現最早的盆景圖。

在壁畫的臨摹中，首先要準確地了解畫面的人物背景，《托盆景仕女圖》中共有6位女官，體態典雅多姿，妝容齊整，服飾光鮮亮麗，衣裙多呈亮橘色和黃色，在染料稀缺的古代，明艷的顏料只有地位比較高的達官貴人才能享用。這幾人應是為皇室成員服務的女官，官制正六品至八品。其中有一位女官身著男性內侍服裝，黑發束起，頭戴幞頭，這位女官雙手捧一圓盤，盤內有一座假山，與假山相配的是一株小巧已開花的針葉植物，從她雙手捧盤、體態稍稍前傾的動作和嚴肅恭謹的面部表情來看，這位女官正在等待供奉珍玩給身為皇親貴胄的墓主人。另有一位男裝女官手捧的小巧精美的盆栽，葉綠而呈針葉型，花朵略小且鮮艷稀少，唐代時期大部分疆域處于溫帶落葉闊葉林氣候，植被種類多為闊葉，細葉植被多出自亞寒帶落葉針葉林氣候區，這個氣候區分布在北緯50°～65°之間的亞歐大陸及北美大陸中，已經超出了唐代的疆域范圍，再加之是供皇室人員賞玩的盆栽，故而這枚盆栽可能是來自于唐朝疆域以北的突厥進獻的珍品花卉。

另有一名豐腴的女官（圖2）為宮中女官，地位較高，衣裙染色明艷，裙裝的顏色慣用大紅、綠、黃等濃艷的顏色。高腰衣裙體現出女子美好的身體曲線，裙擺前緣被高高的履頭所挑起，充分顯示出女官的典雅儀態。盛唐時期宮中流行一種將頭發挽至后腦，自下翻轉而上形成的一種高髻，“唐武德中，宮中梳半翻髻”即是宮中流行的這種挽發方式。

章懷太子墓中《托盆景侍女》中的六位女官風姿綽約，環肥燕瘦。圖2中的女官雙手捧一盆景，身著短袖圓領襦衫，高腰裙裝，姿態典雅，面容豐滿，光彩照人，充分表現出唐代社會的女性地位及主流審美傾向，角色形象非常具有代表性。

四、《托盆景仕女》臨摹技法

（一）底的制作

唐代墓室壁畫在刷白灰層后的墓室墻壁上制作，由于白灰層不同于紙質的不透光特點和獨特的反射效果，使得礦物顏料在白灰墻面上色彩更加明艷和厚重，臨摹時為了縮小在紙張上制作壁畫的質感和肌理差距，必須對臨摹用的紙張進行挑選和處理。1.紙張的挑選：麻紙主要材料是黃麻、布。特點是纖維長、紙漿粗，紙表有肌理，紙質堅韌。皮紙種類很多，特點是有韌性但次于麻紙，經得起反復著墨。宣紙最為細膩，著墨后有墨韻的效果，保存時間長，紙壽千年。臨摹壁畫因為有大量的制作技法，需要使用最為韌勁的麻紙來承載。2.將麻紙作熟托裱在平整的木板上，將金剛砂研磨至合適顆粒大小，調制成比較濃稠的明膠均勻薄敷在紙上，注意避開壁畫人物臉部位置。3.待第一層金剛砂底子干后，紙面上顯現出較為粗糙的石質肌理，接下來，使用松煙墨平涂整張底色，待墨色干后，使用蛤粉調制的底色，繼續平涂整張畫面，在使用蛤粉平涂時注意不能有積色，平涂5到7遍，直至完全掩蓋住墨色為止。

（二）底色的調制

底色需要仿制古代壁畫歷經千年的歷史沉淀色彩，常年處于地底的墓室墻壁經歷了潮濕浸水、變色、起甲、酥堿等病害，色澤沉黃，斑斑駁駁。想要完全對墻壁狀態進行復制很難，在對墓室墻壁的仿制過程中既要盡力保證畫面底色的相近，又要注意畫面統一不瑣碎。使用隔夜的濃紅茶水，在畫面時使用平涂、噴灑、積色等技法，數遍直至底色達到原壁色相程度的70%左右。

（三）線描勾勒

線條作為中國畫造型基礎語言，是我們在臨摹壁畫時最直接能夠體現臨摹特性的表現手法。在臨摹壁畫前要做足功課，深切理解壁畫中的線條類型、時代背景、審美特征等。《托盆景仕女圖》中的線條沉穩有勁力，以逸為主。女官面部線條稍精細，勾勒出女性柔美妍麗的五官，朱砂紅唇，胭脂面靨。衣裙線條飄逸，隱隱顯出女性的優美體態，衣飾主要使用“鐵線描”注意折疊紋路可推可敲、疏密有致，同時產生有節奏的畫面效果。高聳的發髻間一條條粗細有致的線條將束發的走勢交待清晰，同時也緩沖了女官白皙的面部皮膚與濃黑的發髻之間的黑白關系，不至于突兀。在對原壁的線條臨摹中，要時時考據，補充不完整的造型，同時要注意補充造型線條間的穿插和邏輯關系，疏密有致，層次分明，不能脫離原壁憑白創造。

（四）賦色及做舊

深入了解原壁的賦色技法，了解古代繪畫材質的歷史演變過程，使用礦物色客觀地模仿原壁繪出準確的色彩。由于是整理性臨摹，除了準確地把握原壁的固有色之外，還需要利用工具，熟練掌握做舊技法，使用刀刮、水洗等技法，利用底子上的肌理，層層做舊，使畫面效果既能與原壁統一，又能夠透露出原壁的固有色是整理性臨摹的重點。

（五）整體調整

在臨摹中，我們需要時刻注意保證臨摹作品的完整性和統一性，及時調整畫面的局部與整體的關系，這之中涉及許多技法。摹品不僅是技法的表現，也是臨摹者自身審美素養的體現，為了完整反映出壁畫臨摹的精神，要求我們熟讀史料，努力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質修養，熟練技法，才能夠把握原壁畫的藝術精神，創作出好的臨摹作品。

除了在紙本及絹本的繪畫承載材料以外，壁畫在中國傳統繪畫的發展中也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唐墓壁畫是寶貴的考古資料，有助于各個學科研究唐代社會和風俗史料。唐代墓室壁畫不僅體現出唐代對于人物畫的審美風格情趣，也是繪畫材料及方法研究的重要題材，對于現代重彩畫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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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西安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