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對合同履行的效果具有顯著影響。首先,通過文獻分析對私人部門公平感知進行內涵界定及維度劃分;其次,依據以往定性研究的編碼結果和小范圍的預測試確定了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測量題項;最后,采用結構方程模型對89個有效樣本進行統計分析,開發了一套具有良好信度與效度的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測量量表,該量表由分配公平、程序公平、互動公平3個維度共計19個題項構成。研究結果表明:相較于獲得的利益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承擔的風險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對分配公平的影響力更大;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私人部門知情權的有效性、私人部門質疑權的有效性對程序公平的影響力依次增大;相較于信息交換,相互對待對于互動公平的影響力更大。
關鍵詞:公平感知;PPP項目;社會交換理論;結構方程模型
中圖分類號:F29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
10085831(2017)03005211
PPP(Public Private Partnership)是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為提供公共產品或服務而建立的伙伴合作關系[1],其主要目標為改善公共產品或服務的供給效率,而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在于充分發揮私人部門的創新潛能與競爭優勢,由此可見,私人部門對PPP項目的成功至關重要[2]。理論上認為,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對合同履行的效果影響顯著[3],具體而言,當私人部門具有較高水平的公平感知時將積極地履行合同,并且主動在技術與管理方面進行創新,進而可以最大限度地實現項目目標;當私人部門感到不公平時,容易產生對抗思維致使其消極地履行合同[4],甚至采取機會主義行為以維護自身利益[5],因而不利于PPP項目運作效率的提高。綜上所述,有必要對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進行深入探究,本課題組已在前期研究中通過扎根理論建立了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構念,在此基礎上,為了進一步提高研究結果的科學性與準確性,需要對其進行定量研究。雖然公平感知是一種主觀感受,在實際研究過程中難以實施測量,但是關于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量表是其后續研究不可或缺的測量工具,因此,本文旨在開發一套信度與效度水平較高的測量量表,以期為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后續研究提供技術支持和工具保障。
一、理論基礎與文獻分析
(一)基于社會交換理論的PPP項目的公平感知
社會交換理論是社會學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交易雙方通過分析交往過程中所得報酬與付出代價的對等程度來決定己方的態度與行為,當一方對另一方作出承諾或貢獻時會期望對方給予相應的回報,而另一方在接受這種有利于自身價值提升的承諾或貢獻后認為其有義務以適當的態度和行為響應作為報答[6]。PPP項目中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相互依賴的關系就是一種社會交換關系,即私人部門通過提供先進的管理和完善的服務以換取利潤[7],通過展現嚴謹的作風和積極的態度以換取公共部門的信任與支持,并且通過認真履行合同幫助公共部門提高公共產品或服務的供給效率[8]。因此,可運用社會交換理論的研究框架對PPP合同履行過程中私人部門的行為進行解釋:當私人部門感知到公共部門的善意與支持時,便會產生一種內在激勵,使其更愿意履行超出締約范圍之外且有助于項目目標實現的職責(如主動創新),并以此作為回報;當私人部門感知到公共部門對其信任較低或存在防御態度時,則會產生對抗思維致使其更傾向于采取不合作的態度與行為,甚至采取機會主義行為以實施報復。由于在PPP項目中公共部門表達善意與支持的關鍵為在合同履行過程中或在再談判過程中使私人部門得到公平的對待,因而研究PPP項目中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可有效提高其履行合同的積極性,使其主動對技術與管理進行創新,以此實現PPP項目運作效率的提高。
綜上所述,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是指私人部門依據公私雙方簽訂的PPP初始合同,對通過再談判進行調整所得結果和合同履行過程中實際情況的滿意程度而進行的主觀評價,這種主觀評價會受到交易所處市場環境的影響,并且對合同履行過程中私人部門的態度與行為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組織之間公平感知的研究多見于戰略聯盟與供應鏈領域中,其中以Luo的相關研究為代表,同時,戰略聯盟、供應鏈領域與PPP項目中的公平感知考察時點分別為交易結束后與交易過程中,交易主體之間均已發生充分的互動,因此,本研究借鑒Luo的觀點將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劃分為分配公平、程序公平與互動公平三個維度[9]。
(二)分配公平的解析
分配公平是以Adams的公平理論(Equity theory)為基礎,強調交易關系中資源和結果公平分配的重要性,并且注重成果分享與各方實際貢獻之間的匹配[10]。Luo將此公平理論運用到購買商與供應商的關系(Buyer–Supplier Relationships)中,認為分配公平是指當事人在交易關系中所獲得的收益與其貢獻、承諾或承擔責任對等程度的評估,并且從收益和貢獻兩個角度進行測量[5]。PPP項目中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的伙伴關系與供應鏈中購買商與供應商之間的合作關系相似:(1)就交易形式而言,均是一方提供產品或服務,另一方支付與其等額的費用;(2)就交易本質而言,交易雙方簽訂長期契約,在合同履行的過程中注重收益與風險的合理分配,并且各方之間的關系對交易成功具有不可小覷的作用。鑒此,本文借鑒Luo的觀點對PPP項目中分配公平進行劃分,由于在PPP項目中私人部門的貢獻主要體現在其可承擔的風險這一方面,因此將PPP項目中分配公平劃分為收益與風險兩部分。
私人部門的收益是指PPP項目內部的資金流入,其來源主要包括兩部分:(1)因私人部門融資、提供公共產品或服務而獲得的與投資額度相等的資金和額外的商業利潤[11],這部分資金通過使用者付費或政府補貼獲取,由定價和調價機制實現;(2)因公共部門違約造成私人部門額外損失,而給予私人部門的損害賠償,其實際賠償額度與損失程度相匹配。PPP項目中承擔風險的主體可分為公共部門承擔、私人部門承擔與公私雙方共擔三類,由于本研究的焦點為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在風險方面僅關注合同履行過程中公共部門是否將其應承擔的風險推諉給私人部門,因而此處風險是指公共部門應全部或部分承擔的風險。柯永建通過案例分析與問卷調查等方式歸納風險分擔的結果,研究結果顯示PPP項目中公共部門應承擔的風險為政治風險、建造風險、經營風險與市場收益風險[12]。
(三)程序公平的解析
在戰略聯盟中程序公平是指交易過程中利益相關方對決策制定過程與程序的公平性感知[13],一般表現為決策制定與執行的程序和標準是與合同條款一致的、透明的、可調節的和無偏的[14]。其中,與合同條款一致是指在交易中當事人的履約行為符合合同約定的程序與標準;透明與可調節是指各方之間以公開討論的方式制定相關程序與標準,在準備、調整和改變相關程序和標準時考慮各方的意見和利益;無偏是指在準備和執行相關程序時不存在任何歧視,戰略聯盟中各方的參與權與合同約定的一致且與其貢獻相符[15]。
依照上述理論分析,本研究認為PPP項目中程序公平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在PPP項目中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被賦予了不同的職責,其中私人部門的主要職責為建設與運營PPP項目,而公共部門的職責為監督[16]與救濟[17],在合同執行過程中公私雙方都應按照合同約定的程序與標準履行各自職責。然而,由于政府部門在PPP項目中缺乏契約精神,加之沒有專門的法律對此進行約束,致使其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隨意性較強,即一方面依靠其在PPP交易關系中的強勢地位,對私人部門的工作強加干預[18],另一方面仍延續傳統采購模式的管理習慣,而未嚴格按照PPP合同的規定履行己方的職責。
其二,私人部門知情權的有效性:私人部門作為PPP項目的執行者,對項目信息較為熟悉與了解,在此種情況下,PPP合同著重保障其他利益相關方的知情權[7],即要求私人部門通過網絡平臺等多種媒體渠道定期向社會公眾披露項目相關信息,或向公共部門提交相關報告等。實際上,私人部門對于其介入之前或者項目邊界以外的相關信息知之甚少,而這部分信息對項目的執行亦至關重要,因此私人部門有對前期準備階段的知情權以及項目間接口相關信息的知情權。
其三,私人部門質疑權的有效性:Fama和Jensen將控制權劃分為提議、審批、執行與監督四種,通常情況下提議與執行分配給一方,屬于決策經營的控制權,審批與監督分配給另一方,屬于決策控制的控制權[19]。在PPP項目中公共部門擁有決策控制的控制權,具體表現為設計審查與行政監管[16]的權利,在實際履行合同時,私人部門有權對公共部門行使權力的不恰當之處提出異議,即可以對公共部門設計審查意見不合理之處或行政監管不當之處提出質疑。
由于PPP項目中僅有私人部門與公共部門兩方當事人,因此本研究不考慮程序公平中的無偏性等因素。
(四)互動公平的解析
在戰略聯盟中,互動公平是指聯盟各方的邊界管理人員之間相互對待與信息交換的公平程度,其中邊界管理人員專指負責建立和維系與其他企業合作關系的企業成員[9]。事實上,聯盟各方之間的互動是依靠邊界管理人員完成的,即互動公平重點體現人際交往過程中的社會屬性。研究表明,良好的互動不僅有利于交易雙方之間良好關系的形成,而且可以激勵聯盟中員工工作的積極性,最終實現戰略聯盟生產效率的提高[9]。同樣的,在PPP項目中公私雙方的互動亦是通過具有社會屬性的各方負責人實現的,可見,PPP也表現出部分社會屬性,加之,互動公平與具體交易內容的關聯性較弱[20],因此,本研究直接借鑒戰略聯盟領域的觀點,將互動公平分劃分為相互對待與信息交換兩部分:(1)相互對待著重體現人際交往過程中的態度傳遞,包括公私雙方在互動過程中表現的有禮貌、誠實,雙方之間需要相互尊重、相互理解;(2)信息交換主要強調人際交往過程中的信息傳遞,主要是指在信息傳遞過程中公共部門應注意信息的公開性與透明性、信息反饋的及時性與雙向交流的實現程度[20]。
二、研究設計與研究方法
(一)量表設計
本團隊已經對PPP項目中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進行了定性研究,并且通過扎根理論方法對相關素材進行了編碼,得到了關于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編碼結果[21]。鑒于此結果已通過信度檢驗,具有一定的可靠性,現將其作為本研究的測量量表,即編碼結果中的“副范疇”視為觀測變量,“主范疇”視為潛在變量,“副核心范疇”視為維度,具體內容如表1所示。
(二)樣本選取與數據收集
本研究的數據收集對象應為擔任私人部門角色的企業人員,但考慮到收集此類數據的難度較大,容易導致樣本數量較少,因而本文將數據收集對象擴展為三類:(1)PPP項目公司(包括投資公司、工程建設公司、運營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員;(2)為私人部門提供服務的投融資咨詢機構的工作人員;(3)長期從事關于PPP科學研究的工作人員。發放問卷的途徑為:(1)聯系本研究團隊調研過或參與過的PPP項目的負責人,以及訪談過的PPP咨詢公司(如濟邦投資咨詢公司),在確認接收問卷調查后,向其推薦的私人部門的高層管理者或為私人部門提供咨詢服務的咨詢工程師發放電子版調查問卷,并在其幫助和推薦下向符合條件的同事或朋友發放電子版調查問卷;(2)參加天津理工大學IPPCE研究所開設的PPP微培訓的學員,大多從事工程咨詢相關工作,實際參與過一定數量的PPP項目,對PPP有較為具體的理解,本研究團隊通過向其發送電子版調查問卷收集數據。
本研究采用Likert 5級量表來衡量觀測變量,即選項為“非常公平”“比較公平”“基本公平”“一般”以及“不公平”,其依次表示5~1分;為了提高本次調查問卷的信度與效度,在正式發放問卷之前,邀請本學院內從事相關研究的講師、副教授或教授進行問卷預測試,并根據其反饋意見調整與完善各題項的具體描述,最終形成正式問卷。本問卷要求受試者根據實際情況填答調查問卷。本研究共發放問卷200份,收回問卷94份,刪除填寫不完整,填答結果為同一數值及具有明顯“Z”字型的無效問卷后,剩余有效問卷89份,問卷回收率47%,有效率為947%。通過統計受試者的個人背景信息可知:工作單位為PPP項目公司的占359%,投融資咨詢機構的占242%,科研機構或高等院校的占355%,表明受試者基本符合填答本問卷的基本條件;受試者中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占100%,中高層管理人員占246%,從事PPP項目實務操作或(和)科學研究工作在3年以上的占432%,曾經參與過PPP項目或(和)研究過PPP合同的占828%,表明受試者大多具有專業的知識或豐富的實踐經驗,對于PPP項目的實施過程較為熟悉;受試者認為曾參與過的PPP項目中政府與私人部門所簽訂的初始合同一般公平和比較公平的占697%,認為曾參與過的PPP項目中合同執行情況一般和比較好的占7931%,表明受試者所參加的PPP項目均比較規范,由此可以認為,本研究所收集的數據較為真實、可靠。
三、量表驗證與研究結果
(一)探索性因子分析
1信度分析和項目凈化
信度即是可靠性,是指采用相同的方法對同一對象重復測量時所得結果的一致程度[22];本研究采用Cronbach’s α內部一致性系數檢驗量表的信度,即當Cronbach’s α≥07時說明量表的信度良好,當Cronbach’s α>05時說明量表的信度符合要求;采用項已刪除的Cronbach’s α值來刪除量表中不適當的題項,即當刪除某題項后Cronbach’s α值提高到了可接受水平的信度要求,則應刪除此題項。運用SPSS210軟件對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測量量表的數據進行分析,通過檢驗發現:總體Cronbach’s α值為0949,所包含7個因子的Cronbach’s α值分別為:0883、0768、0676、0521、0821、0897、0832,均滿足信度要求;刪除任一項的Cronbach’s α值均小于0949,故應保留所有題項。
2效度分析
效度即是有效性,是指測量所得結果能夠反映研究內容的程度;本研究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來檢驗量表的效度,在此之前,為了確保能夠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需進行KMO以及Bartlett球形檢驗;本研究結果表明:測量量表的總體KMO值為0770,大于標準值05,Bartlett球形檢驗的概率P值為0000,小于相對應的Cronbach’s α值,即樣本數據能夠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
本研究應用主成分分析法抽取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并采用最大方差法進行旋轉。在此過程中選取量表題項的標準為:(1)觀測變量的因子負荷大于045;(2)題項的共同性(Communality)應大于02。分析結果表明:本研究最終提煉出7個因子,且所有題項聚集的結果與最初假定的因子一致,因子負荷均在045以上,累計方差解釋量達88089%,分析結果較好,如表2所示。
圖1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一階因子模型標準化路徑圖(二)驗證性因子分析
本研究采用AMOS210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并選取χ2/df、RMSEA、CFI、NFI、IFI五項指標來檢驗量表的因子結構與樣本數據的擬合情況
1一階驗證性因子分析
一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如圖1所示,各個觀測變量的標準化路徑系數都大于045,即觀測變量較好地度量了其相應因子,且5項擬合指標均達到理論要求,證實了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7因子模型的科學性與合理性。此外,一階模型中7個因子之間緊密相關(如圖1所示),表明存在高階因子的理論構念,因此,本研究將進行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
2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
現將分配公平、程序公平和互動公平三個維度作為二階因子,對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7因子模型進行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顯示(如圖2所示),一階因子與其測度的二階因子之間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均大于045,表明該二階因子模型構建合理。此外,分配公平、程序公平與互動公平之間的相關度較高(分別為096、088、084),理論上可能存在更高階因子的理論構念,但由于二階因子數僅有3個,參照侯杰泰的理論(即當低階因子數小于4個時不宜再構建高階因子),本研究不再構建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三階因子模型。
(三)量表的信度與效度檢驗
1信度檢驗
上文中已對各因子進行信度分析,其Cronbach’s α值均大于05,符合信度要求;并且所有題項聚集的結果與最初假定的因子一致,因此,本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水平,具體如表3所示。
2效度檢驗
本研究通過內容效度、效標效度以及建構效度三方面來檢測量表的效度水平。內容效度即量表實際預測到的內容與所要測量內容的吻合程度,效標效度是指根據量表所收集到的數據能夠正確作出推論的程度[23],這兩種效度分析主要由調查問卷的邏輯處理能力決定。該量表延用了關于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定性研究中的編碼結果,其通過扎根理論對真實的訪談本文資料以及規范性文件編碼而得,在此基礎上,通過問卷預測試整合專家意見并據此調整量表題項,而后得到調查問卷最終版本,此量表開發過程規范嚴謹,有利于量表的內容效度和效標效度達到較高水平。
建構效度是指量表題項可以準確測量出理論的特質或概念的程度[24],其分為收斂效度和區別效度。(1)對于收斂效度,本研究主要通過測量平均變異數抽取量(AVE)值判斷量表的收斂度,依據各因子的相關系數(如表4所示)計算得出其AVE值分別為0674、0555、0510、0712、0513、0615、0591,各指標都大于05,即量表的收斂效度較好;(2)對于區別效度,本研究通過測量7個因子之間的相關系數以及比較7個因子之間的相關系數與AVE的均方根來判斷量表的區別度,從表4中可以看出,7個因子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標準值085,并且7個因子AVE值的算術平方根均大于其與其他因子的相關系數,則該量表的區別效度良好。
綜上,本研究中PPP項目中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測量量表的效度水平較高。
(四)分析與討論
通過對樣本數據進行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得出以下結果,并將其反饋至實踐工作者,經分析討論挖掘其深層次原因。
第一,“承擔的風險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這一因子與分配公平之間的路徑系數096遠高于“獲得的利益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的077。得到這一結果可能的原因為:(1)學術界王守清團隊自2006年開始就針對PPP項目風險分配問題進行研究,時至今日已形成認可度較高的風險分配方案[12],依據筆者及其團隊其他成員在PPP咨詢公司的實習經歷,獲知實踐部門人員多以此風險分配方案為藍本來草擬PPP項目實施方案中的風險分配基本框架,由此可知,公私雙方對于PPP項目中合理風險分配的認知普遍一致,在此背景下,如果公共部門將本應由己方承擔的全部或部分風險推諉給私人部門,會使其格外地感知到不公平;(2)雖然PPP初始合同中規定了損害賠償和調價的觸發條件、方法以及程序等,但由于PPP項目期限較長,在合同執行過程中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25],一旦外界條件發生變化,公私雙方將按照實際損失程度或成本變化情況來確定損害賠償額度或調整價格,此時,私人部門所獲得的賠償金額或者實際調整的價格很可能與初始合同中規定的不符,基于對實際情況的考慮,私人部門由此感知到不公平的程度較低。綜上所述,私人部門對于“承擔的風險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的敏感度高于“獲得收益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在理論上是可以解釋的。
第二,“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私人部門知情權的有效性”“私人部門質疑權的有效性”三個因子與互動公平之間的路徑系數分別為088、090和093。通過與實踐工作者共同剖析此結果,認為其可能的原因為:(1)私人部門遇到政府履行職責不合規的情形時,會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境遇與市場中其他PPP項目的情況或者自己以往的經歷進行比較(而不是理論所假設的與PPP初始合同約定的相比),僅當私人部門認為自己所受對待更糟糕時,才會產生不公平的感知,然而,由于目前PPP市場中政府實際操作程序不規范的現象普遍存在,因此,私人部門對于“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的敏感程度相對較低;(2)依據相關規定,政府應將項目相關信息及時告知私人部門,以使其順利開展后續工作,但在實踐中政府有時基于特定目的會刻意隱瞞部分信息,而由此導致的不利后果卻不得不由私人部門承擔。以某污水處理PPP項目為例,政府為了盡快推進項目實施,有意隱瞞附近已規劃建設居民住宅的信息,由于私人部門在前期設計階段未考慮此情況,導致項目投入運營時附近居民投訴污水處理廠散發惡臭的現象,為了解決此問題,需增設除臭設施,而其增加的運營成本則由私人部門承擔,顯然,私人部門將感到較高程度的不公平;(3)PPP項目的本質即是依靠私人部門的專業技術與先進管理經驗來建設與運營公共基礎設施,相較于政府,私人部門參與程度更加深入、對實際情況更為了解,進而也更具有話語權,正因如此,私人部門提出的質疑得不到政府的響應會感到特別的不公平。有鑒于此,“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對程序公平的解釋力度相對較小、“私人部門知情權的有效性”和“私人部門質疑權的有效性”對程序公平的解釋力度較大在理論上是可以解釋的。
第三,“相互對待”“信息交換”兩個因子與互動公平之間的路徑系數均較高,即096和093。將此結果反饋至實踐工作者,通過共同分析討論,認為原因可能是:(1)PPP項目是由公私雙方共同合作完成的,其基本要求即是公私雙方關系平等,在此基礎上,由于在項目執行過程中特別注重發揮私人部門的專業優勢,因而政府應該給予對方充分的尊重[26],并且以禮貌、真誠的態度對待私人部門,然而,囿于市場經濟發展的水平,并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政府潛意識中往往認為己方的地位凌駕于私人部門之上,致使公私雙方無法以完全平等的地位進行交易。此外,相關研究指出政府信用風險是PPP項目關鍵風險因素之一[27],政府不誠實的現象頻頻發生,在此情況下,私人部門感到自己的努力與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往往會產生挫敗感,繼而產生較高程度的不公平感知;(2)政府受到傳統交易模式的影響,習慣于依靠其強勢地位單向發號施令,而忽略了向私人部門解釋決策與雙向交流的重要性。從訪談中了解到,政府邀請私人部門參加相關決策會議,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實現充分交流,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政府主要目的仍是敷衍與推諉責任,然而,私人部門是項目直接執行者,理應參與項目執行中絕大部分的決策過程,因此,充分的信息交換可以有效提高私人部門的互動公平感知。綜上所述,“相互對待”與“信息交換”對于互動公平的解釋力度較大是可以理解的;相較于傳統交易模式,傳統文化對于政府的影響更為深遠,因而不難理解“相互對待”的解釋力度略大于“信息交換”。
四、研究結論與研究局限
由于PPP模式的首要特征為伙伴關系,因而在項目執行過程中格外強調公私雙方關系的質量,部分研究的關注焦點也從對PPP項目的風險管理[28]、采購問題等[29]具體事項的研究收斂于對公私雙方之間合作關系的研究,在此情況下,私人部門的公平感知將愈來愈受到關注。鑒于PPP項目的期限較長、不確定性因素較多的特征,本研究將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界定為私人部門依據公私雙方簽訂的PPP初始合同,對通過再談判進行調整所得結果和合同履行過程中實際情況的滿意程度而進行的主觀評價,在此基礎上,依據理論與文獻分析結果將私人部門公平感知進行解構,并基于PPP特定關系背景開發了測量量表。通過對樣本數據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證實了私人部門公平感知是以分配公平、程序公平、互動公平為核心的三維模型;通過對樣本數據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證實了該量表的因子結構是合理的,同時實證結果顯示,相較于獲得的利益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承擔的風險與初始合同中允諾的一致對分配公平的解釋力度更大,公共部門履行職責的合理性、私人部門知情權的有效性、私人部門質疑權的有效性對程序公平的解析力度依次增大,相較于信息交換,相互對待對于互動公平的解釋力度更大;本量表具有較高水平的信度與效度,表明它可以在中國PPP領域進行推廣使用。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為:(1)囿于時間、成本以及社會資源等方面,本研究的樣本數量為89,遠未達到理論要求的200個以上,這將影響實證分析結果的準確性;(2)本研究的調查問卷中并未限定項目類型,樣本數據中涵蓋了可應用PPP模式的各個領域,致使在推廣此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量表時缺乏針對性。私人部門公平感知測量量表的開發為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關系的研究提供了工具保障和技術支持,后續研究中可針對私人部門公平感知的影響因素或私人部門公平感知與合作績效之間的關系等方面進行進一步探索。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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