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雞腿和你不可辜負

丁夢真

這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俗話說得好，三月不減肥，四月徒傷悲，這轉眼就要到四月了，禾苗的贅肉卻依然頑強地賴在她腰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雖然學習壓力大，沒多少人太在意外表，但只要禾苗走在路上，那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她偶爾也會聽到別人小聲的議論，內容一般都是：“學習壓力那么大，她是怎么做到又白又胖的？”雖然禾苗的心臟足夠強大，但每次聽到這些話，她還是會羞愧地低下頭，加快腳步走開。

她也想瘦，可她是易胖體質，喝西北風都會胖的那種，更何況她又不樂意只喝西北風。

“給，你的雞腿！” 剛從超市回來的秦宇把一包鹵雞腿扔到了禾苗的桌子上。

正在看《七天快速減肥法》的她看到雞腿兩眼放光，一邊抱怨著秦宇耽誤她的減肥大計，一邊熟練地拆開包裝大快朵頤。

秦宇是禾苗的同桌，諷刺的是，他瘦得簡直不像話，特別是和禾苗站在一起的時候，被襯托得都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禾苗一直懷疑班主任把他們調到一起究竟是何用心，難道是認為他們能互補？

秦宇屬于怎么吃都吃不胖的那種，而且總愛買上一堆零食，每當看到禾苗咽著口水偷看他的零食的時候，他就會慷慨地分給她一些。雖然她一開始會以自己在減肥為借口拒絕，可到最后她的手總是不聽話地把零食接過來，然后裝作迫不得已的樣子把它們拆開，又裝作極不情愿的樣子把它們送到嘴里，再后來，她就吃得光明正大了。

秦宇經常認真地對她說：“胖怎么了，我想胖還胖不了呢！” 他說的絕對是心里話，可在禾苗聽來這簡直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她會用極其兇狠的眼神看著秦宇，然后一字一頓地說：“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一天，禾苗怒氣沖沖地回到座位，吼了一句：“我要減肥！”這時全班突然安靜了，所有人都看向她，然后又都笑了，禾苗的嘴噘得更高了，然后“咚”的一聲趴在桌子上，一聲不吭，秦宇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問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原來，剛剛她經過操場的時候，被一只飛來的籃球砸到了，一個男生跑過來撿起籃球沒有道歉就跑開了。禾苗叫住他，說他應該道歉，沒想到那個男生卻笑著對她說：“你的肉這么多，應該不會疼吧！”和他一起打籃球的幾個人也笑了起來，禾苗徹底被惹怒了，于是就有了上述這一幕。

沒想到這次禾苗竟然動起了真格，她認真地把書上的減肥方法寫到便利貼上，貼在了課桌最顯眼的地方。

當秦宇把一袋醬牛肉放到禾苗面前的時候，他第一次遭到了拒絕，秦宇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只見禾苗一臉嚴肅地指著她桌子上的便利貼，說道：“減肥第一天，只喝白開水。” 讓秦宇吃驚的是，她竟然做到了，從早到晚除了白開水沒吃一口其他的東西，他忍不住對禾苗豎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禾苗再一次拒絕了秦宇給的巧克力餅干，并且斬釘截鐵地說：“第二天，一個蘋果。”秦宇擔心地說：“你不會是餓傻了吧？”遭到白眼之后，他便不再說什么，只是看著她小口啃著蘋果的樣子，然后默默地把餅干收了起來。

下午放學的時候，已經餓得兩腿發軟的禾苗艱難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差點摔倒，嚇得秦宇趕緊扶住她，她卻推開秦宇，逞強地說自己精神得很，不就兩天沒吃飯嗎。于是在秦宇擔驚受怕的目光中，她一搖一晃地走到了公交站臺，又一搖一晃地上了車。

第三天，正當秦宇擔心她能不能安全到校時，禾苗帶著一張半死不活的臉出現了，只見她兩眼無光、面色慘白，秦宇趕忙起來，扶著她坐下，然后盯著她的額頭，說道：“施主，我見你印堂發黑，今日之內必有大災，唯雞腿和大白饅頭可破之。”禾苗已經沒力氣搭理他了，只是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秦宇早就看過她的便利貼了——“第三天，一個蘋果，加一杯橙汁”。 他心里“切”了一聲，也不知道哪個人制訂的減肥計劃，這分明是奪命計劃！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到了減肥計劃中吃蘋果的時間，禾苗虔誠地看著手中的那顆蘋果，比平時看到雞腿的表情虔誠得多，她有氣無力地咬了第一口，眼淚差點掉下來，秦宇問她怎么了，她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太好吃了！”

那個下午對禾苗來說，簡直是她十幾年的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光，明明餓得胃絞痛，卻只能忍著繼續上課，秦宇看著捂著肚子趴在桌子上的禾苗，忍不住勸她吃點東西，可她什么都聽不進去：“我已經堅持這么久了，不能在這一刻放棄，明天就可以加餐了，可以多吃一個蘋果。”

在老師宣布放學的時候，禾苗已經開始兩眼昏花了，人都快走光的時候，她才艱難地站起來，可隨后就一個趔趄倒了下去，恍惚中被人拖著走了很長一段路。

醒來時，禾苗發現自己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躺著，秦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見她醒來想要起身，秦宇走到病床前，示意她正在輸液，不能亂動。

“今天果然有災，就是因為你的烏鴉嘴！” 禾苗看到秦宇，忍不住抱怨。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唉，算了，看你可憐。” 秦宇瞥了她一眼，“讓你這么拼命，這下好了？”

“我瘦了0.7斤呢！”禾苗連忙辯解道。

“唉……” 秦宇搖了搖頭，“這種減肥的方法對身體傷害很大，你不知道嗎？減肥這種事要慢慢來……”

“你懂什么？你沒被別人嘲笑過，你不會理解我的痛苦的。” 禾苗聲音變得很低，同時也把頭埋得低低的。

秦宇見到一向活潑的她竟也有這么消極的一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之后的日子，禾苗都悶悶不樂，她沒有再拾起那個瘋狂的減肥計劃，可她還是盡量克制著自己的飯量，任憑秦宇拿各種美食誘惑，她都咬著牙不為所動。

一個星期后的早晨，禾苗被語文老師叫到辦公室，不一會兒便回來了，一臉興奮地對她閨蜜喊道：“老師說我寫的文章在市里獲獎了，還是一等獎！我從來沒想拿它參賽的呀，也不知道是誰幫我報的名……” 秦宇看著她久違的笑臉，也跟著笑了。

學校一個月一次的表彰大會上，禾苗第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當被要求上臺發表獲獎感言時，她卻猶豫了，如果她上去的話，臺下又會是一片大笑吧……

正當她躊躇不前的時候，一旁的秦宇推了她一把，這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的臉一熱，豎起耳朵準備接受眾人的嘲笑，沒想到卻迎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確認了掌聲真的是送給自己的時候，突然就紅了眼眶。

臺下眾多陌生的面孔或多或少都帶著鼓勵的微笑，禾苗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沒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雖然我平日里看起來無憂無慮，但還是因為自己的身材而無時無刻不感到自卑，我用偽裝出來的自信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可憐，可只要受了一點打擊便會原形畢露。我當時認為，女孩子胖了就什么都沒了，直到得了這個獎……我想告訴所有不那么瘦的姑娘們，除了瘦，我們還有一萬種方法讓自己活得更漂亮，比如，我現在就覺得自己很漂亮。” 臺下響起一陣笑聲，緊接著是更熱烈的掌聲，帶頭鼓掌的便是秦宇。

“說，是不是你幫我報的名？” 剛回到教室，禾苗就迫不及待地問秦宇。

只見秦宇笑而不語，隨手把一只還熱乎的炸雞腿遞給她，問：“吃嗎？”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