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中的真實：《奇幻森林》 “人與自然”主題的研究

馬淑娟

《奇幻森林》是一部由美國迪士尼公司出品的真人動畫片，上映后，口碑和票房取得了雙豐收。它不僅是一則童話，更是一則真實反映現代生態問題的寓言，它用自己的藝術魅力，成功地向觀影者描繪出了一幅五彩繽紛、令人驚嘆的奇幻森林世界畫卷，并通過文本暗喻折射出了現代社會人類的生存環境危機。該片中的人類小男孩毛克利，在森林里出生和不斷成長的生存經歷就很好地印證了這句話，他與大自然之間最終生成的和諧關系，幾乎就是生態倫理學所期望的那種人與自然的最理想化共存狀態。

一、 關于“人與自然”的思想主題

18世紀發源于英國的工業革命，宣告了人類現代工業化、城市化進程的開始，機器化大生產時代的來臨和人類自然科學技術的愈發達，使得人類對大自然的掠取與破壞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要顯得瘋狂，這導致很多地區出現了森林毀滅、水土流失、水源遭受工業污染、大氣霧霾、甚至某些物種正在退化或瀕臨滅絕等嚴重的生態災難。但最令人憂心的是，現代人類科學精神中的工具理性思維，所制造出的核子武器，對地球生態系統已經構成了巨大威脅，它的恐怖殺傷力足以徹底毀滅人類生存環境。[1]無怪乎羅馬俱樂部在1972年發表的人類危機的著名報告《成長的界限》中會指出，如果人類仍毫無顧忌地去瘋狂破壞大自然，人類文明將由于環境污染和資源枯竭而在100年內滅亡。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人類因為妄圖對抗和征服自然，已經遭受到了大自然的不斷報復。

進入20世紀以后，人類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質疑人類中心主義，尤其拒斥西方世界傳統倫理觀中人是萬物之主的霸權思想，取而代之的是生態中心主義。美國電影《奇幻森林》，就反映了這樣的生態思想，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在這部影片中，強大的CG視覺技術所提供的優質畫面，為觀影者展現出了無比壯觀的大自然景象，里面的動物也被設計得栩栩如生，加之影片精致的敘事，能立馬讓觀影者身臨其境，充分體驗到大自然的美麗和神奇。[2]而片中如此優美的自然生態與當今人類的惡劣生存環境所形成的鮮明反差，也容易喚醒現代觀影者的環保意識，從而有力地凸顯出本片關于“人與自然”的思想主題。在影片故事情節中，主人公人類小男孩毛克利和森林中的老虎謝利·可汗之間的矛盾，作為敘事焦點，隱喻著人類和大自然之間一開始的對立關系，而毛克利和狼群等其他動物的和諧共處，以及他后來打敗了老虎謝利·可汗，又象征著人類與大自然這種對立關系的最終消除，傳達出了生物物種之間應該享有平等的生存權和人類要敬畏自然的思想觀。

二、 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完美解構

人類中心主義一直強調人作為最高級的生物，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切需要，甚至可以去毀滅除了人類自身以外的任何自然存在物。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人類從自身內在價值中的功利性視角出發，僅僅將大自然看作成一個能為人類提供生存原料的倉庫，而沒有意識到它也具有內在價值：大自然里的其他物種和人類一樣有權遵循自然生態規律永久生存。[3]從本質上看，與其他生物相比，人類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也是自然生態系統中的一員，是生物鏈中的一個環節，各個物種互相影響，互相依存，才構成了自然生態和諧的動態系統，所以在自然律法面前，人與其他生物都是平等的。

在電影《奇幻森林》中，老虎謝利·可汗之所以要殺死居住在森林中的小男孩毛克利，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它懼怕和仇視人類，因為正是信奉人類中心主義思想的人類沒有尊重它的生存權，曾數次破壞掉它生存的環境，逼迫著它不斷更換獵場。但影片中的主角毛克利作為人類，并不是一名人類中心主義者，因為從小就被狼群收養，一直生活在大森林里，所以他對大自然充滿敬畏，還與很多動物建立起了友好的關系。[4]電影特意將主要人物設計成這樣一個與人類中心主義者身份完全相反的角色，其實是為了從對立的一面來更徹底地解構狹隘的人類中心主義。當然，對它更多的解構還是體現在故事情節里：例如毛克利被老虎追殺的時候，他得到了很多動物的拼命營救，并通過互相幫助克服了諸多困難。再例如，撫養毛克利長大的母狼，在告別毛克利時，依依不舍地對他說道“你不管去了哪里，你記住，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而毛克利最終卻沒有選擇逃跑，他不懼危險，義無反顧地重回森林，并告訴母狼，“這里就是我的家！”影片在童話的敘事風格里，通過這些夸張、奇幻的情節和深情的臺詞，向觀影者傳達出了人和動物應該和諧相處的思想，從而有效消解了人類中心主義中人應該凌駕于萬物之上的論調。不過影片中，將對人類中心主義的解構推向高潮的是這樣一幕——當毛克利和黑豹巴希拉站在森林里的一片開闊地，正向遠處瞭望的時候，忽然一群高大的大象，步態緩慢地朝他們的方向走來，象群的壯觀和威嚴，使得黑豹巴希拉不禁對它們屈膝跪拜。[5]就在這時候，影片的鏡頭給毛克利進行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特寫，只見他凝視了一會，然后也慢慢地跪下了，他的頭緊緊地貼著地面。他的跪拜象征著人類在大自然面前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影片通過這個情節是為了告誡觀影者，人類雖然是高級生物，在今天這個時代已經掌握了發達的科學技術，但在大自然面前依然是渺小的，所以人類必須要學會敬畏大自然，尊重一切生靈。

總之，該片通過對人類中心主義的有效解構，確立起了生態中心主義思想，呼喚人類在謀求自身生存、發展的同時，也必須要熱愛和保護大自然生態，從而實現人類文明與大自然生態的和諧發展。

三、 尊重大自然生存法則

在工業革命之前，人類對大自然認知尚淺，大自然的神秘莫測使得人類懼怕和崇拜它，并與之保持著一種非斷裂性的生存關系。在工業革命之后，科學的理性精神讓人類對大自然有了更為深入的認識，這時候，人類不再敬畏自然，反而試圖去占有大自然。在生存關系上，人類也逐漸將自我從大自然中剝離出來，并開始去對抗和擺脫大自然生存法則。尤其是在生產力無比發達的現代，人類從自己的主觀意志出發，改變了很多大自然生存法則的自然屬性，例如改變動植物的物種基因，以及改變它們的生存條件和環境。其中的一些行為已經引發了嚴重的生態危機，人類從中汲取了巨大的教訓，并開始學會用理性的目光來重新審視大自然自身的生存法則。

大自然的生存法則其實也是生存經驗，只有遵循它、尊重它，才能求得生存。在《奇幻森林》中，狼群們必須謹記的森林法則的開頭一句：“這是自然法則，如上天一樣古老、正確，遵循它的狼將獲得興盛，違反它的狼將自取滅亡。”就反映著這樣的思想，它已經融入到了每一頭狼的血液里。電影里，黑豹巴希拉在對小男孩毛克利進行生存訓練的時候，當它看到毛克利因為踩斷了干枯的樹枝而從半空墜落下來，就嚴肅地告誡毛克利，“只要是被匍匐枝纏繞的樹木，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這是你必須要知道的！”這句話就是生存經驗，也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后來在與老虎謝利·可汗進行生死決斗的時候，毛克利就是根據這條法則，將謝利·可汗引到了一棵被匍匐枝纏繞的大樹上，而后謝利·可汗因踩斷枯枝，墜入了下面的火海，毛克利才得以生存下來。影片如此精心設計，就是為了傳達出人類要尊重大自然生存法則和尊重大自然給予的生存經驗的思想，如果人類依然選擇去蔑視和違背大自然生存法則，也許就是在自取滅亡。

四、 文明之“火”

電影《奇幻森林》通過獨具匠心的人物設計、背景打造、情節設置，不但為觀影者帶來了一場視覺盛宴和心靈上的震撼，更是在影片敘事中制造出了一個精致的關于人與自然主題的暗喻系統，而“火”就是這個暗喻系統里面的最重要意象。火主文明，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之一，就是人會使用火，所以火隱喻人類文明的力量。電影里老虎謝利·可汗之所以要殺死小男孩毛克利的父親，就是因為它看到他的父親在森林深處的一個山洞里燃起了一堆篝火，它懼怕人類會使用火來傷害自己。而老虎謝利·可汗對火的恐懼，是影片在傳達對火所象征的人類技術的擔憂：現代發達的科學技術雖然讓人類在生存上更便利，但因為對它的濫用也嚴重破壞了自然生態系統，導致人類的生存環境變得愈發惡劣。[6]其實，在影片里不但老虎謝利·可汗抵制人類的技術，連小男孩毛克利的好朋友黑豹巴希拉也抵制它，所以它嚴厲禁止毛克利制作取水的容器和用藤條編制繩索，并告誡毛克利，這些都是人類的“小伎倆”，不能被帶到森林里，否則會破壞掉森林生存法則。毛克利也一直謹記巴希拉的這些話，所以他在與老虎謝利·可汗進行決戰的最關鍵時刻，主動扔掉了自己從人類村莊取來的火把，而是選擇赤手空拳與老虎謝利·可汗進行搏斗。影片在情節上這樣的設計，是為了強調人類要尊重自然法則，慎用自己掌握的科技力量。

影片中還出現了一只身形巨大的猴王路易王，它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為了能夠統治整個森林，它卻要挾持小男孩毛克利，逼迫毛克利給它帶來“紅花”——火。路易王的出場，是為了象征人類的貪婪，即妄圖使用自然科學技術力量來征服大自然。但最終，路易王卻死于自己的貪婪，它的下場是對人類最好的警告。不過影片并沒有極端地去抨擊人類在大自然面前使用自然科學技術，它所抨擊的只是人類科學精神中的工具理性思維，是為了告誡人類不能將自然科學技術當作掠取自然資源和征伐自然的工具，而是要站在自然科學的人文精神立場來利用自然科學技術，從而在造福人類的同時，也造福大自然生態系統。所以在《奇幻森林》中觀影者會看到，當毛克利用自己制作的工具為狗熊巴魯從懸崖上取下蜂蜜的時候，巴魯開始極力地鼓勵毛克利應該在森林中使用人類的“小伎倆”來幫助其他小動物。當毛克利又使用自己的“小伎倆”將一只幼象從很深的泥坑里救起來的時候，黑豹巴希拉也開始認可他使用這些“小伎倆”。[7]后來毛克利也為此得到了回報，森林里真正的王者大象們為了報答他，加入了他的陣營來對抗老虎謝利·可汗。這隱喻著人類在使用自己的智慧造福大自然的時候，也會得到大自然的恩賜。總之，《奇幻森林》敘事中的“火”意象，作為人類技術的象征符號，有著深度的意義，它代表著人類文明力量的雙面性，即破壞自然的一面和造福自然的一面，而人類要想自己的生存環境不再惡劣下去，就必須文明用“火”，發揮出它造福自然的那一面。

結語

總而言之，電影《奇幻森林》通過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完美解構，向觀影者傳達尊重大自然生存法則的思想以及對“火”這個重要意象的深度闡釋，很好地凸顯出了影片關于“人與自然”的思想主題，從而為觀影者提供了一場精神上的洗禮。該片中，小男孩毛克利用他的生存態度和行為啟發我們，人與大自然生態保持和諧關系是人類構建美好生存空間的重要前提條件，所以人類必須奉行和諧共存的生態中心主義倫理觀，要將人類社會中的仁愛道德精神擴展到大自然世界，只有熱愛自然、敬畏自然，人類文明才能永久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