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秋散文兩章

李煥秋散文兩章

德若懷玉，如能衣錦，何必被褐

少年時，讀《道德經》，有一句話一直印象深刻，是第七十章的“是以圣人被褐而懷玉”。老子主張人應該衣著樸素而品格高尚。在之前的章節中，也不止一次地提出“少私寡欲”的觀點，諸葛亮在留給兒子的信中也曾強調“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從小我們都接受過這樣正統的教育，師長常常告誡我們戒驕戒奢，豐富內心，修養道德，注重內在修煉，讓自己成為一個心靈美好的人。

因為接受過這樣的教育，所以我們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的愛美之心，生怕一不小心，成為了別人眼中徒有其表而內心草莽的人。后來，漸漸長大，漸漸成熟，作為女子的愛美之心也漸漸膨脹，也許只是想要為自己的愛美之心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吧，于是總是安慰自己，只要內心夠豐富，品格夠高尚，心胸夠寬廣，如果能夠把自己修飾得美麗，又何必一定要做出一副樸素的樣子呢？錦衣華服，錦心繡口，這樣的境界，也許更高一籌吧。

這樣說并不是不承認簡樸是一種美德。在物質生活極度匱乏的古代，多少寒門子弟被褐而懷玉，創造出浩如煙海的優秀歷史文化，這些文化如一粒粒璀璨的珍珠，歷經千百年桑田滄海，依舊閃耀著熠熠光輝。我們都敬重智慧、善良、德才兼備的人，也都希冀著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人，相信大多數人也都為此付出過不懈的努力。我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終于使自己的思想、見識、修養、胸襟都變得豁達而開闊了許多，這樣的歷程盡管曾經歷坎坷，但最終使得我們的生命逐漸豐盈華麗。那么，其實我們的樣貌氣質，我們的外在形象，也可以變得豐盈華麗吧。“腹有詩書氣自華”，我們承認書籍能夠提升人的外在氣質，不僅是書籍，我以為一切的藝術形式都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的生命，不僅是外在的氣質，還有內心的感受；不僅如此，大自然的美也可以陶冶我們的情操，提升我們的品味。所以一切美好的東西，無論是內心還是外在，都應該是生活所必需的。一個內外兼修的人，其風采應該更加出眾。所以，在自己能力允許的范圍之內，如能衣錦，何必被褐？

始終認為，美麗是一種能力。一個內心荒蕪的人，即使是披金戴玉，精雕細琢，亦是毫無美感，讓人感覺不到舒服；而一個內心充實富足的人，若善于修飾自己的外表，則一定會更加令人賞心悅目，印象深刻。 一個有能力使自己美麗的人，一定是一個有自己獨立思想而不人云亦云的人，他應該有健康的人生觀、價值觀，有自己的審美品位和審美標準，他不僅懂得堅持自我，善意而為，也懂得雕琢外貌，創造一份屬于自己的和諧之美。他不為世俗的潮流所左右，他懂得什么才是適合自己的，雖不站在時尚的最前沿，但無論出現在哪里，都會因其不染世俗氣息的氣質而讓人眼前一亮，如沐春風，讓人感覺到他的獨特和深邃。這樣的人也許不一定青春靚麗，不一定傾國傾城，但正是因為一份內外兼修的堅持，所以舉手投足間所透出的高貴典雅與慈和，讓人傾慕，讓人著迷。

我們不否認現代社會依然存在著貧窮和落后、野蠻和愚昧，但我們不能因為這些存在而否定了現代社會物質文明的先進和發達。我們應該充分關注那些尚處于困難中的人和事物，盡自己的力量伸出援助之手。但這與我們注重內心與外表的雙重修煉并不相互矛盾。我們應該注重將精神的富足與物質的豐富同時修煉。世界如此喧囂，生命繁忙而又短暫，每個人都應該學會善待自己，每個人都應該重視自己的生活質量，內外兼修，內外精彩。

讀一卷書，品一杯茶，看一場花開，寫一行文字，著一襲華衣，在一個靜謐的午后，思世事，憂天下……這其實并不是矛盾的人生。

德若懷玉，如能衣錦，何必被褐。

雨后懷思

七月，北方的雨水格外充裕，說不準哪片云彩就帶著雨水劈頭蓋臉地打來了，宛如一潮汐。雨來時，風挾裹著雨水所向披靡，雨浪像是一頭受驚的野馬四處亂竄，最后卷進深深的巷子里。你說這個時候最是思念，你會雙手合十，朝著我所在城市的方向默默地祈禱……

每當聽這些，我就不懷好意地壞笑，然后是一個長長的嘆息。思念本就是苦的，只是借著這雨，才不那樣的惱人，而我又何曾不是你那般的思念呢？

油紙傘下嬌弱的身軀，憂郁的眼神，卻從沒有一個具體的何年何月。只是當年各自走了不同的路，各自選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在這深深的巷子里，雨后變得清爽幽靜，只聽到你的高跟鞋叩響這厚厚的青石板。我隔著窗，遠遠地張望，期望就像夢一樣破滅。每一個有你的夢，都不愿醒來，因為那會勾起無盡的回憶和悵惘。像是當年我的臉貼著你的胸膛，說了些現在看起來很稚嫩的話，而今實現起來，像下雨一樣地簡單平常，而雨卻再也回不到那個年代了。

夜晚來臨，最是孤寂漫長，我把一盞盞的紗燈罩起，怕飛蛾撲火，只因那心底，怕那情感也像飛蛾撲火一樣傷了生命，折了自己的福德，失去了與你一起終老的福緣。無法掌控的情感，我卻想借助著信仰的力量，期待著來世，在那紅紅的幔帳后面，有你的雙臂繞著我，只聽彼此的呼吸……十年一夢，挑燈細數著白發，側著臉端詳著眼角細細的皺褶，假意地呵呵一笑，無所謂著呢，很不在乎。其實我是真在乎，仿佛一切都化作羽毛，而你卻真的是我前生遇到的那只蝴蝶。

前生你便是躲在葉子下面的那只粉蝴蝶，遭遇了偌大的一場雨，天剛一放晴，你便展開了翅膀。而我就是那片葉子，在秋天老去，耐著寒風不肯放手。北風呼號的時候，我無力地放棄最后的抵抗，倒在寒冬最冷的日子里。你曾在我的身上停留，蝶的花香也是我最難忘掉的味道，晴空里都忙著逃亡，而只有我，最清楚地看到過你輕舞飛揚。

去年，我回到了我們最熟悉的地方，嘈雜的城市，飛快的生活節奏，我早就不再適應。我習慣了小鎮上最簡單的生活方式，這里和你的家鄉差不多的感覺，只是天氣涼爽得讓人懶散。呼吸著潮濕的空氣，我失去了想你的最后力量。此時，窗外的雨又來了，把我擋在了上班時間的前方。靜靜地，聽著雨的聲音，看著雨在外面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作者單位：撫松縣文化館）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