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劇不應是標桿，而應是底線

康犖+王娜

張語芯的微博和微信頭像都是她養的一只薩摩雪雪。除了雪雪，她還養了一只中華田園犬妹妹，是她去年領養的。談到狗，她立馬興奮起來，講起自家寵物的趣事滔滔不絕，并給我展示她關注的那些領養、救助公眾號。不久前她剛剛和兒子看了電影《一條狗的使命》，這部講述狗與主人故事的影片讓張語芯淚流滿面。說到兒子，去年張語芯可是為了兒子做了一件圈里都挺轟動的大事兒——從愛奇藝副總裁兼版權管理中心總經理的位置離職，想把重心傾注在孩子的教育上。在網劇發展如日中天時，她和團隊一手打造了《老九門》、《余罪》、《盜墓筆記》、《靈魂擺渡》等“良心網劇”之后，張語芯的這個決定令很多人大為不解，但張語芯并不覺得遺憾：“你的事業即使做到了天上去，但你沒把你的孩子教育好，你要那天下有什么用呢。任何家長都會遇到這個問題，面臨事業和家庭選擇，都會做出的正常選擇。如果你愛你的孩子，你一定會這么選擇，這并不困難。”

這個關注動物救助、能為兒子選擇離職的母親，手下的作品必然也是同樣有溫度的。

3月20日，張語芯和合伙人唐銳在京創立“曼荼羅影視”，首批公布的幾個項目中，可以看到充滿人文關懷的、講述中國援外醫療隊的《白色生死線》，也有細膩的小清新愛情網劇《假如》，即便是古裝歷史劇《康熙大帝》，也被定位成著重講述一代君王成長的心路歷程。

項目的選擇充滿了張語芯個人特色，在之前的采訪中，她曾多次提到“網感”，在她看來，“網感”其實是一種態度：“你是什么樣的態度，就決定了你的作品具備什么樣的網感。網感本身沒有一個特別的定義，而來源于內容本身帶給它的特質。對于我來講，我的網感就是情感、價值觀，更多期望全年齡段的人都能喜歡”。因為在視頻網站的工作經歷，使得張語芯具備了互聯網的敏銳，而因為在北京廣播學院（現中國傳媒大學）科班出身，又使得她對傳統內容格外珍惜。在廣院的時候，老師經常跟張語芯說的一句話是，你們將來是中國的電視人、媒體人，你們身上承載著責任，要傳播媒體的價值和你個人的價值導向。從那時起，張語芯就始終恪守這個價值觀，她希望做出有意義的作品，希望做出的作品能打動自己，也能打動他人。“你不覺得現在人的情感很缺失嗎？你看《一條狗的使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它沒有什么炫的3D效果，也沒有大場面，連3D眼鏡都不用，但是座無虛席、場場爆滿，上映7天——兩個億，而且它也沒怎么做宣傳。這個電影的導演都已經年過古稀了，但還能拍出這么打動人的作品。所以說中國人還是喜歡情感的，無論是武俠，還是玄幻，最終講的都是情感，比如熱播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情感有很多種，小情小愛也是情感，大情懷也是情感，父母和子女之間也是情感，未來我和‘曼荼羅還是會專注于情感方面的內容。”張語芯說。

除了知名制作人，張語芯的另一個身份也頗為引人關注——導演張紀中的女兒。父親張紀中對張語芯的影響很大，“他對影視作品的態度，他在制作過程中的認真和專業，對我來說絕對是一種標準”，而張紀中給張語芯最記憶猶新的建議其實是通用的：當你離開一個地方的時候，你要確保你在那兒一定已經做到最好，盡了最大努力，才能無憾。

至于她之前打造的影視爆款，如《老九門》、《余罪》等，張語芯覺得那些成績都是平臺賦予她的，盡管自己付出了很多，但是平臺付出的更多，更多是團隊的力量，“你不能說那些劇是我打造的，這是不公平的，只能說我很有幸，在那段期間我遇到了這些好作品，然后我把它發掘出來了。”而對于即將開始大展拳腳的“曼荼羅”，張語芯自信地表示可以說是自己制作的。盡管現在她還不愿對“曼荼羅”的未來做任何期許，但有一點是她始終秉承的，那就是要做“有溫度的、有態度、有深度”的作品，“還是拿作品說話吧，現在說也沒用，你想做第一也沒用，而且也別做第一，第一好辛苦。我覺得保持住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市場會給你一個公允的地位，觀眾會給你一個公允的地位。”張語芯說道。

Q=《北京青年》周刊 A=張語芯

Q：“曼荼羅”是來源于梵語？為什么會給自己的公司起這樣一個名字？

A：很多人一聽到，就會把曼荼羅聯想成一種花，這其實是一個梵語，代表著能量匯集，聚寶盆，這個寶不光是簡單的財寶，更多的是能量的聚集。一件事情要想成功，你要從心里愿意和優秀的人在一起共事，獲取創業中你需要的正能量，然后我們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吸引更多的優秀伙伴。

Q：在網劇網綜視頻網站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你選擇離開網絡平臺，外界猜測很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A：真正的原因就是因為孩子，我只是做了一個任何家長在這個時候都會做的選擇，很現實，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付出給工作，就必然會在家庭方面付出得少。我非常重視對孩子的教育，所以當他有了更好的選擇，我也面臨著選擇，肯定要以他為主。大家對于我走，覺得很可惜，但如果因為我的事業，而讓我的孩子沒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內心是接受不了的，我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Q：現在你重新做一個創業者，是基于什么樣的選擇？

A：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現我真的很熱愛這個行業，這很像當時很多朋友大學畢業了，換了一份專業，但是還是會對自己的專業心心念念。籌備這個東西其實很快，非常快，在這個過程當中，沒有那么多復雜的事，因為我們本身就是特別簡單的人，只是希望大家在一起抱團取暖，做一些大家都喜歡的事，沒想過未來會怎樣，要上市，要什么的。

Q：現在“曼荼羅”已經籌備兩個月了，和之前的預想一樣嗎？

A：不一樣，創業挺難的。在愛奇藝我們也算是創業團隊，可那個時候我是負責一塊業務，所以也不用擔心人員、工資、工商稅法……有老板給你撐著呢。但是自己創業了，這些都要想，所以我覺得還是挺不容易的，出來干了，我還給以前老板發過信息，說理解了他當年的難處。好在我們沒有給自己設立遙不可及的目標，現在我比較放平心態，盡力就好。

Q：家人朋友支持你創業嗎？

A：挺支持的。他們可能更關心我的身體，就是不要太累，做讓自己高興的。現在我是家里的中流砥柱了，他們就是給個建議而已。我做什么事都會和兒子商量，我也會告訴他，如果出去讀書了，媽媽不可能每天都陪你，你需要自己照顧自己，這樣OK嗎？他說OK。但是大部分時間我還是會管他，就是項目一開就會忙起來，所以要找合伙人，因為要有人跟你一起承擔，合伙人是關鍵。

Q：說到合伙人，曼荼羅的另一位合伙人唐銳，是什么共同的愿景和目標讓你們走在一起？你們如何分工？

A：我和唐銳是愛奇藝最早的一批員工，我們都是踏踏實實做事情的人，希望能再做一些喜歡的事兒。合作沒有誰推動誰，就是順勢而為、一拍即合，老話說就是“趕巧了”。我們是合伙人制，我做影視項目，唐銳負責藝人項目。我們分工很明確，各自用自己的領域相互結合優勢，給對方助力。我們從平臺出來的人是最善于利用資源和渠道的。我現在會更多地參與到創作當中去，從劇本前期創作就開始介入了。作為創業者，其實就沒有位置，哪兒需要你就去哪兒，當然我不會具體去做一個制作層面的位置，比如肯定不會自己做編劇，而是在整體制作人上面進行創作管理。

Q：創業之后，你的平臺、角色、標簽都不一樣了，有什么特別感受？

A：我再次體會到了愛奇藝當年創業有多么不容易，現在創業之后就要自己來了。創業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有特別強大的心。很多人問為什么現在才創業？我想是因為沒有到這個時候，現在也是到了一個時機。

Q：說到作品，你一手打造《老九門》、《余罪》……制作前就感受到會成爆款嗎？

A：沒有。說實話，你做劇的時候，不要提前想著一定是個爆款，這樣就把你自己給限定住了，因為那樣會很急功近利地去做一件事，就一定會有各種條條框框限制你，就失去了創作本身的初心，那你肯定做不好。爆款是由觀眾說的，不是自己說的。比如《老九門》是一定會受到關注的，因為那個陣容擺在那里，這個是可以判斷出來的，但它到底會受到多大的歡迎，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說這個劇就一定到多少多少，這不可能。

Q：選擇項目的時候會和家人商量嗎？比如父親、孩子？

A：會，當我覺得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和我父親講。孩子也是，我給你舉個例子，有一次我們在做劇本討論，我兒子正跟我在一塊兒，然后我們編劇就問他的想法，我兒子想了想說：“你們這個戲打算用什么音樂？你需要多給我一些細節，我現在還不是特別了解。”我很喜歡跟小朋友聊天，因為他們給了我們很多不同的視角。現在的孩子多厲害，會問你音樂用什么，我都不會想到，因為他知道音樂的力量是什么，他特別喜歡聽原聲大碟，所有看過的電影里的音樂，再聽到他都會知道這是電影哪段兒的配樂。

Q：他會經常給你這些建議嗎？

A：會。他會給我們一些啟發，比如我們討論劇本的時候一直在討論男一和女一的感情，他就會反問為什么女一不能和反一好呢？當時我們就想對啊，也可以加一條這樣的線。因為他是小孩，也一直跟著我聽這些事，本身也喜歡電影，所以他會跟我討論這些。有機會就跟我去工作，沒機會就算了，因為他還要上學，也很忙。不過我倆會定期一起去看電影，哪怕我看不懂，我也盡量堅持和他看完。

Q：最近和他一起看的電影是什么？

A：《一條狗的使命》。最新的《金剛狼3》實在沒機會，我讓別人帶他去看的。其實好萊塢也在慢慢回歸，包括這次奧斯卡得獎的《海邊的曼切斯特》、《愛樂之城》、《月光男孩》都在回歸人性。

Q：你從電視臺去的視頻網站，經歷了兩種不同的平臺。你父親也是著名的電視劇制作人，以你的經驗和感受來說，現在做電視劇和父親那個年代比，是更難了還是機會更多了？

A：從技術成本上講是更簡單了，因為現在的特效和后期都有很大的提升，以前大家拍《三國演義》都得實景，去云南什么的，拍個3000人場面就是3000人在那站著，現在不用這樣。但是我反而覺得機會更少了，整個市場看似很蓬勃，恨不得誰都在拍戲，你看咱們旁邊這幾個都是在談項目的，而且都是不低于幾個億的，低于幾個億你都上不了臺面，看似都在談，但是每年能讓觀眾記得住的劇非常少。現在大家都把良心劇當成是一個標準，作為創作人來講，我覺得這是很傷感的，難道我們對職業的要求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良心劇就是好作品了嗎？這不是應該的嘛，這不是底線嘛！現在機會看似很多，但是想做好很難，有各方的壓力，平臺的壓力、資本的壓力、創作的壓力，創作者能不能踏踏實實坐下來做這個劇本，以前做一個劇本多長時間，現在做一個劇本多長時間，這些都是問題。

Q：網劇還有多大市場潛力可挖掘？

A：我覺得隨著市場發展，它還會有潛力，畢竟市場這么大，人多，Netflix全球才有多少用戶，單一個愛奇藝付費用戶就兩千多萬，我記得去年公布的是兩千多萬，最新數據還沒公布，這個數字已經很大了，所以咱們還是有市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