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峰
世間茶花花姿豐盈,端莊高雅。白山茶色勝玉潤賽羊脂,紅山茶光增醉酡霞,金茶花“茶族皇后”珍品。我獨愛那如火一樣的戰地紅山茶。
生長在蘇北平原,見不到茶花。我初識山茶花,是在戰火紛飛的老山前線。曾幾何時,盛產山茶花的彩云之南燃起戰火,敵軍炮彈一次又一次削平了山頭,然而正像漫山遍野的紅山茶花,如火如荼,生機無限,我前線戰士,任敵狂轟濫炸千萬次,“我自巋然不動”,像鋼釘一樣,牢牢地扎根、堅守在陣地上,用鮮血與生命筑起堅不可摧的御敵屏障。英雄的戰士們,為國傾灑的殷紅鮮血正像紅山茶一樣火紅、熾熱!
我至今記憶猶新,在“八十年代上甘嶺”前沿高地上,戰士們在盛滿水土的罐頭盒里栽插了一株株火紅的山茶花。硝煙,焦土,紅山茶,迷彩服,組成了一幅色彩驚艷、充滿寓意的戰地油彩畫。由此,不禁想起著名作家茹志娟在《百合花》中寫的槍筒里插著野菊花的解放戰爭中的小戰士,想起作家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中寫的抗美援朝戰爭中的英雄們,想起八十年代那篇著名戰地通訊《焦土上矗立著綠色的御敵屏障》中的一個個英雄、先烈,他們喜愛美好,愛好和平,是世界上一切偉大人民的優秀之花!是我們值得驕傲的祖國之花!
我永遠忘不了我們一同帶領特混分隊,前出陣地兩公里,深入敵方偵察敵情,完成任務返回時,遭敵襲擊,犧牲后倒在我懷中的偵察排長高之波,他上衣兜里珍藏的兩朵風干了的紅山茶,被鮮血浸染得更加艷紅絢麗。我忘不了剛剛入伍半年,年僅十八歲的新戰士楊天照,在執行潛伏任務時,遭敵炮擊負傷后無法后送搶救,為了不暴露作戰意圖,硬是憑著頑強驚人的毅力,咬牙堅持,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在潛伏的位置上流盡了最后一滴血,《解放軍報》專門報道了他的事跡,被譽為新一代的邱少云,他潛伏位置那塊被鮮血染紅的地方,尤如一簇盛開的、讓人無不為之動容的紅山茶。我更忘不了出擊作戰前,我和他互道珍重,緊握的雙手,久久不肯放掉,凱旋之夜,再也見不到他——一等功臣、烈士趙金標。我含著淚水翻遍他的遺物,七尺男兒,生前用布滿老繭的雙手,一針針,一線線,在戰地日記本首頁用紅絲線繡出“精忠報國”四個字,就像四朵盛開的紅山茶,紅得耀眼,紅得奪目,如火一樣的報國熱情,驚天地,泣鬼神,撼人心!
三十年后,重返戰地,和平歲月,心情怡然,我情有獨鐘地了解茶花世界。清代經史學家段琦曾寫詩贊頌紅山茶:“獨放早春枝,與梅戰風雪。豈徒丹砂紅,千古英雄血。”大理著名歷史學家師荔扉先生也有詩贊道:“隱隱層巒鎖玉龍,溪間都被白雪封,山茶花共梅爭放,雪壓城西十九峰。”那一簇簇英雄血一樣的紅山茶,與繁星閃爍的梅花在風雪里爭奇斗妍,這是一種何等讓人心曠神怡的美景啊!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天地間無限豐富的奇花異草是大自然隱秘的詩句。 紅山茶,妖嬈豈比牡丹差,猶抱琵琶醉晚霞。袒露胸懷誰懂你,丹心不染意無邪。世有茶花千百種,我自獨愛紅山茶。正是:
萬物皆有靈,無聲也傳情。
戰地紅山茶,愛你無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