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時期宕昌茶馬互市研究

張士偉

(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 文史研究中心，甘肅 隴南 742500)

南宋時期宕昌茶馬互市研究

張士偉

(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 文史研究中心，甘肅 隴南 742500)

宕昌是南宋最重要的茶馬市場。政府在河池縣(今徽縣)設立了秦司，并制定了獎懲激勵制度，對宕昌茶馬互市進行有效管理。為了規范茶馬貿易的秩序，穩定馬匹價格，政府一方面嚴厲打擊販賣茶葉、茶籽和茶苗入蕃的奸商；另一方面嚴禁私販馬匹。宕昌馬主要用來供應三衙和川陜駐軍。押運綱馬到都城的路途遙遠，需要動用大量人力，花費浩大，而且馬匹的死亡率高。為解決這些問題，南宋試行了水路運輸，這是中國航運史上的創舉。但在操作中遇到了種種困難，最后夭折。宋金曾多次爭奪宕昌。1236年，蒙古軍隊占領了宕昌，宕昌茶馬市場消亡。

南宋；茶馬貿易；宕昌

在南宋和金的博弈中，戰馬的作用非常重要。紹興元年(1131)宋高宗說：“朝得賢輔佐，軍有十萬鐵騎，乃可為瑞，此外不足信?！盵1]卷369《劉光世傳》宋孝宗曾下詔:“軍機之務，馬政為先。”[2]卷242《馬政》抗金名將虞允文也曾說:“況今日之事，敵以多馬為強，我以無馬為弱。強弱之所以異，三尺之童皆知之，馬政其可以不議哉!”[2]卷242《馬政》故在南宋與金、蒙古的鐵騎搏殺過程中，馬政被置于國防的最高級別。南宋的馬匹來源分為二部：“其一曰戰馬，生于西陲，良健可備行陣，今宕昌、峰貼峽、文州所產是也；其二曰羈縻馬，產西南諸蠻，短小不及格。”[1]卷198志第151·兵十二·馬政宕昌茶馬市場的規模大，馬匹主要來自黨項族、吐蕃、回鶻等少數民族地區，品質優良，久負盛名，是南宋時期最好的戰馬，“川、秦馬司互市之地，惟西和、階州并是西馬，比諸州為最上。”[3]職官43宕昌茶馬市場的興衰與宕昌馬的交易數量和質量，對南宋部隊的戰斗力和對外戰爭的勝負有決定性影響。

今宕昌位于甘肅省南部，東與禮縣相連，西與舟曲縣、迭部縣接壤，南與武都區相鄰，北與岷縣毗鄰。據《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紹興十二年十一月，端明殿學士、川陜宣撫副使鄭剛中稱：“狹(陜)西買馬見今止是宕昌一處，茶馬司見差官在彼買發?！盵4]卷147說明最晚從紹興十二年(1142)起，宕昌就已經成為南宋重要的茶馬市場，受茶馬司的管轄。雖然當時宕昌的居民很少，“宕昌買馬場止(只)有人戶一百余家。”[3] 兵25而且“狹隘弊陋”[3] 兵23，但是由于其鄰近西夏和金朝，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早在熙寧七年(1074)便設置了宕昌寨。[3]方域18南宋時成為西北門戶。1141年，“紹興和議”簽訂之后，南宋開始把宕昌馬作為三衙的主要馬源，隆興四年(1166)在鳳州河池縣(今甘肅省徽縣)政府設置了秦司，專門管理宕昌馬政，“既近宕昌，買馬之弊可以稽察，又措置收養最為便利”[3]職官43。南宋每年不惜投入巨額茶、錦、銀、絹等，從八月至次年四月開場買馬。1204年8月14日，四川都大監牧司言：“本司歲起三衙西馬七十一綱，專仰宕昌一處收買。”[3]兵23四川制置司也說：“照得本司互市，惟宕昌一處，每歲收買供進并三衙及諸軍戰馬，總計六千余匹，最為重大?！盵3]兵23由上面的記載可以看出，從1204年起，南宋完全以宕昌馬作為軍隊的馬源。

一、朝廷對宕昌茶馬市場的管理及問題

(一)朝廷管理

隨著宕昌茶馬市場的日趨重要，政府逐漸完善了管理，形成了以河池縣秦司和興元府為綱馬主要集聚和分配地，買馬、牧馬、醫治、分配、押送等一套完整的馬政。

1.設立專門機構，管理宕昌茶馬市場。

茶馬司是管理茶馬互市的直屬機構，最早設置于北宋元豐四年(1081)，由茶司和買馬司合并而成。當時的群牧判官郭茂恂上奏說：“茶司既不兼買馬，遂立法以害馬政，恐誤國事，乞并茶場、買馬為一司?！彼紊褡凇皬闹?。蓋茶馬司始合于此時也”。[5] 卷62·職官考16紹興四年(1134)，由于南宋對金戰爭的需要，朝廷開始令四川宣撫司支茶博馬。紹興七年(1137)，承宰臣趙鼎所請，重新設置茶馬官，“于秦州、成都各置買馬司，居治各半年，排發馬月分居秦司，訖事即歸川司，措置發茶并買馬物帛之類?！盵5] 卷62·職官考16乾道二年(1166)，于鳳州河池縣設置了秦司。由于茶馬貿易的興盛，紹興二十一年(1151)八月，皇帝詔西和州管下宕昌馬場添買馬官一員。[3] 兵221158年后，因三衙對于宕昌茶馬市場的交易不滿，朝廷遂讓三衙派諳曉馬性的統領官與買馬官共同到宕昌監視買馬過程，對于所買馬的數量、支過茶帛數、馬匹的毛色、齒歲和尺寸，一一記錄在案，然后再“同銜申樞密院”[3] 兵22。乾道八年(1172)西和州置添差通判一員，“專任宕昌監視買馬”，并在宕昌設置倉庫，用來收支買馬錢糧和茶絹數，由于“系是創置，年額買馬，幾近萬匹，出納錢物浩瀚?！背⑻亓铊T造了“西和州宕昌買馬之印”和“茶馬司宕昌茶帛庫記”兩枚印章。[3] 兵23這樣就提高了宕昌茶馬互市官員的權責和地位。自紹熙二年(1192)后，押送綱馬，三衙只派綱馬官、醫獸、軍典各一名，牽馬軍兵五人，前去宕昌監視買馬。[3]兵23

2.規范宕昌茶馬交易秩序

南宋時期，由于走私茶葉有利可圖，屢禁不止，加上戰馬的旺盛需求，造成戰馬價格飆升。1177年，吏部郎閻蒼舒向皇帝上奏說：“祖宗時，一馱茶易一上駟。陜西諸州，歲市馬二萬匹，故于名山歲運二萬馱。今陜西未歸版圖，西和一郡，歲市馬三千匹爾，而并用陜西諸郡二萬馱之茶，其價已十倍。”[6]卷145茶葉產量大，攜帶不方便，于是“人遂賤茶而貴銀絹，而茶司之權遂行于它司”。尤其是宕昌馬，“今宕昌四尺四寸下駟一匹，其價率用十馱茶；若其上駟，則非銀絹不可得”。[6]卷145為了得到更多的戰馬，紹興二十五年(1155)朝廷規定買馬可兼用茶絹，“西和州宕昌買馬，自來用茶博買，緣客人艱于搬運，卻將茶于私下博絹前去?？闪畈桉R司措置自后兼用茶絹，聽客人從便博買?！盵3]職官43更麻煩的是，后來茶馬互市時，甚至連茶錦、銀絹都不用了。乾道八年(1172)，有朝臣上奏指出：“近來茶馬司不以茶錦，專用銀(弊)[幣]博買。況茶錦外界必用之物，若不依舊以茶貨及彩段交易，則銀寶多出外界，甚非中國之利?！盵3] 兵23皇帝下詔嚴禁用銀幣交易。

為了規范茶馬交易的秩序，穩定馬匹價格，政府一方面嚴厲打擊販賣茶葉、茶籽和茶苗入蕃的奸商。閻蒼舒認為政府應嚴禁茶的私自售賣，“馬政之弊，不可悉數。今欲大去其弊，獨有貴茶。蓋敵人不可一日無茶以生。”在“祖宗時，禁邊地賣茶極嚴，自張松大弛永康茶之禁，因此諸蕃盡食永康之茶，而宕昌之茶賤如泥土。且茶愈賤，則得馬愈少”。所以必須“嚴入蕃茶之禁，則馬政漸舉，而邊境亦漸安矣”。[6]卷145皇帝遂詔令嚴行禁止販賣私茶。政府還嚴控茶籽和茶苗外流，紹興十二年(1142)十一月，朝廷制定了茶子罪：“園戶輒將茶子轉賣入蕃及買之者，并流三千里，不以赦降原免。告捉賞錢五百貫，園戶藉沒入官。州縣失覺察，并透漏當職官，并徒二年科罪。照得茶苗栽種不過二年便可采摘，比茶子為害尤重，今欲下刑寺審覆，行下本司遵守施行。”[3]職官43進一步規定，倒賣茶苗視同茶子罪。

另一方面，朝廷極力維護茶馬互市秩序，嚴禁私販馬匹。乾道八年(1172)，由于“四川諸軍于宕昌及熟戶處買馬，私販出川界，于襄陽一帶轉買銅錢，致使諸軍馬數虧少”。皇帝特令“諸軍于沿邊熟戶等處收買好馬，不得私相販賣。仍經由河池縣茶馬印驗，發付諸軍”。[3]兵23同時“不得以茶及本息錢博買珠玉等”，茶及本息錢“不得轉易他用”。[3]職官43

政府還千方百計招誘蕃商，前來宕昌賣馬。紹興三十二年(1162)南宋的部隊到達洮州(臨潭)，金人所任命的知洮州阿令逃跑，其妻包氏率官吏軍民歸順，被南宋封為郡夫人，令宣撫司賜帛百匹。后包氏居住在西和州，朝廷派趙彥博到宕昌買馬，“令包氏招誘洮、迭、熙、鞏一帶蕃商，以致歲額增羨”[3]兵17。此后朝廷多次派人到西北少數民族聚居區，“委屬官說誘番羌，于價外增支犒錦彩、酒食之類，每疋不下用茶七馱、準絹七十匹，并部押一行官兵資賞口券馬一匹，約銅錢三百貫文。”[3]兵25朝廷為了得到更多的戰馬，迎合蕃商的要求，甚至不惜放棄以茶易馬，“開場全用銀絹、錢引收買”[3]兵23。

3.建立獎懲激勵制度

為了打擊茶馬互市中的作弊現象，乾道八年(1172)政府規定：對買到符合規格的馬匹，要在馬項下印烙招領賣馬人的姓字火印，排綱起發?！叭魧淼叫性趦扔卸檀缙?，及齒歲不同，乞看驗火印姓字降下，責憑根究，追理短寸虧官價錢?！盵3]兵23由于“西和州知、通絕不干與買馬事務，止是隨例應辦糧草、馬驛等事，而任滿得轉兩官”[3]兵23，造成西和知州和通判對“馬之增損既無賞罰，全不介意”[3]職官43。淳熙六年(1179)，朝廷令西和通判“專一主管買馬事”，并制定了激勵標準：“許依關外四州合得邊賞外，如任滿錢物無欺弊，乞減二年磨勘，選人循一資?！盵3]職官43西和州、宕昌場買馬，每歲買及五千二百匹以上，“其西和州知、通及本司干辦公事官三員任滿，各與轉一官。本司干辦公事四員，內一員差兼西和州通判，專住宕昌買馬。其賞格乞依舊外，今來更不增賞?！盵3]兵23這樣就使西和州的知州和通判的選任、考核與宕昌茶馬互市的管理直接掛鉤，更好地發揮了其積極性。

對于運送茶葉的沿途州縣，朝廷也制定了獎懲標準：“裝卸庫、鳳州轉般庫，綿州巴西縣，利州昭化、三泉，興州順政、長舉縣，興元府南鄭、西縣，任滿收發過茶無失陷欺弊，提舉司保明，每四萬馱與減磨勘二年，如不獲抄附失陷，一萬馱展磨勘二年。”[3]職官43這樣就減少了用來買馬的茶葉在運輸路途上的損耗。

(二)管理中出現的問題

首先是花費浩大。運送綱馬的道路山高路險，路途遙遠，“惟是川、秦之馬，遵陸則崇岡復嶺，盤回斗絕；舟行則峽江湍急，灘磧險惡?！盵1]卷198志151動用人員眾多，開支大，實為官民的沉重負擔，“每綱運，公私經費十倍，而人馬俱疲。上則耗國用，下則困州縣。綱兵所經，甚于寇賊?！盵1]卷198志151兵12馬政浪費錢財現象嚴重。紹熙元年(1190)十二月，殿步司上奏說：因為茶馬司所派的都是寄居待闕的短差綱官，從宕昌出發時，多是雇傭游手好閑的烏合之眾來湊數，冒領雇錢，出門之后把這些傭人遣散，快走到興元府時就地再雇傭些人應數，然后赴秦司納馬，沿路還偷盜草料，造成“自宕昌至興元二十驛程，養飼失節，因而受病，到務相繼倒損，弊害非一”[3]兵23。

其次，死亡率比較高，“其馬多至死損，甚者十之四五。牽押兵士，恐坐罪責，往往逋逃?！盵3]職官43甚至有買馬官“買到病疾馬充數”[3]兵23。用人失當也是馬匹高死亡率產生的原因，“押綱使臣初非遴選，不諳馬姓(性)，綱馬多斃，其實由此。”[3]兵23“每歲起發綱馬赴樞密院，押綱使臣往往不得其人，喂養失時，多致倒斃?！盵3]兵24草料不夠吃，“請到草一半喂馬，一半人夫鋪臥?！盵3]兵25“又緣西蕃之馬，素不食料，驟爾喂料，皆成蹄注之疾?！盵3]兵25“宕昌馬場歲額所管，皆是遠蕃入中，其間多蹄黃怯瘦之類，若行排撥，必致損斃?！盵6]卷145“均房州一帶馬路多歷險嶺，又多亂石，所以多壞馬蹄，以致死損?！盵3]兵23馬驛之間的距離太長，“馬驛地理稍遠，每程有八九十里者。盡一日之力，不能得至?！钡鹊搅梭A舍，“馬已困乏，芻秣不齊，來日又是催趕前去。”其中有些病馬，“州郡不肯寄留，直至倒死而后已?！盵3]兵25所以朝廷下令，“所有逐驛程，每驛大約作五十里以下?！薄八胁●R，即權(守)[寄]留，如法醫治。”[3]兵22按照醫治好的馬匹數量，政府給予知州獎賞。“每歲若能醫治及五十匹，知州即與減二年磨勘；不及五十匹，分數給賞?！盵3]兵25

由于宕昌羌馬的地位無可替代，造成了西北前來賣馬的少數民族囤積居奇，哄抬馬價，牟取暴利，南宋始終在茶馬貿易中處于劣勢。

二、宕昌茶馬互市的馬匹流向及綱馬押運路線

(一)馬匹的流向

在川陜駐軍的抗金名將吳璘深知戰馬的效用，“西邊地控全秦，平原淺卑，風埃千里，實騎兵用長之利?！盵7]808為得到良馬，吳璘派人“以金繒誘致迭宕諸羌，使之耕牧，并塞之田”[7]808。于是西北少數民族紛沓而至，他趁機“益置互市于宕昌，故多得奇駿”[7]808。憑借從宕昌買到的良馬，吳璘的部隊多次取得抗金大捷。紹興四年(1134)，仙人關之戰，他率軍以少勝多，大敗金軍，使其以后數年不敢窺視四川。紹興十一年(1141)，皇帝下旨:令宕昌寨歲所市西馬十分之二給西北駐軍吳璘部。[4] 卷173但是在實際操作中，茶馬司曾多年拖欠對吳璘部的馬匹供應，嚴重影響了該部隊的戰斗力。吳璘抱怨說：“茶馬司自紹興二十一年(1151)至二十五年(1155)，應副二分馬共三千六百余匹，未曾支撥。緣璘見管入隊馬七千余匹，皆齒歲過大，若三五年之間，盡不堪乘騎，不惟虧損馬額，亦恐緩急有妨使喚。”[3]職官43皇帝下令今后不得拖欠，從紹興二十六年(1156)恢復配給。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朝廷對擁兵自重的吳璘不放心，希望通過馬匹的停撥以削弱其勢力。對于所拖欠的戰馬，朝廷允許吳璘“例和諸軍青草錢，歲于宕昌以來自行收買”[3]兵22。隨后出現了川陜駐軍自行買馬與茶馬司市馬間的矛盾。乾道元年(1165)提舉四川茶馬陳彌抱怨說：由于朝廷準許四川宣撫使吳璘屯駐將官在宕昌收買進馬，不限數目，而且吳璘在宕昌“高價攙買”，造成自己派人在宕昌買馬，但“自十月十五日以后將及一月，無匹馬到場”。吳璘則說自己“每疋價錢止是二百余貫。茶馬司價錢比本司非不高大，止緣茶馬司拖欠蕃客價錢，致馬來少”。[3]職官43乾道二年(1166), 提舉四川茶馬陳彌作奏：“若是本司與宣撫司爭買，不惟蕃客觀望，重有所激，又兩司各不相照，致有私販，實為未便。”[3]職官43朝廷遂下令將四川茶馬司和四川宣撫使合在一起購買戰馬。[3]職官43乾道四年(1168)，張松奏準停止部隊買馬，“自張松典榷牧，奏絕軍中互市，自以馬給之，所得多下駟。數輒不充”[7]808。吳璘去世后，其子吳挺遂于淳熙元年(1174)向皇帝條奏利害，“祈許歲市匹五百”，當時宋孝宗銳精內治，特許吳挺每年從宕昌茶馬市場買馬七百匹?！拔髭矧T軍，于是復盛。”[7]808西路騎兵遂雄于天下。

宋高宗還下令把十分之八的宕昌馬撥付三衙殿前司和馬、步軍司。為解決三衙戰馬分配的矛盾，從紹興二十四年(1154)十二月起，朝廷令“西和州宕昌、階州峰貼峽兩處，每歲起發綱馬可自紹興二十五年為始，循環撥付殿前、馬、步三司。如二十五年并撥殿前司，二十六年分撥付馬、步軍司，二十七年分卻撥付殿前司。周而復始，皆循此三年為例”[3]兵25。這樣就使三衙的戰斗力得到大幅度提高。

2.宕昌馬的綱運路線

南宋政府派人把宕昌馬由宕昌經良恭驛(今宕昌南陽)、牛尾驛(今禮縣金沙鄉牛尾關)，押運到大潭縣城(今禮縣太塘)、到龍林，過西漢水，再到西和州，由西和經成州、河池驛(今徽縣)、白水路、長舉縣、興州(今陜西略陽)，到達興元府(今陜西漢中)。宕昌馬在興元府集中，每五十匹編成一綱，再轉拔內地，其路途遙遠，白天趕路，晚上住宿在馬驛站。沿途州縣要把押送人員所需食品和馬匹草料送到馬驛。從宕昌到都城，要經過100個馬驛站，“自宕昌至興州一十五驛，屬興州都統司；自大桃至漢陰一十五驛，屬興元府都統司；自衡口至干平一十三驛，屬金州都統司；自梅溪至石墻一十四驛，屬江陵副都統司；自應城至石田一十四驛，屬鄂州都統司；自邊城至楊梅一十一驛，屬江州都統司；自紫巖至廣德軍一十二驛，屬池州都統司；自段村至臨安府余杭門六驛，屬殿前步軍司。”[3]兵23單單從“興元府起發常綱西馬，至行在四千八百八十九里”[3]兵25，再加上從宕昌到興元府共30驛站，每個驛站間的距離最低50里，則為1500里，所以把馬匹從宕昌押送到都城，其距離有6389里之遙。到都城后，統計馬匹傷亡數量，上報樞密院，作為對押送人員賞罰的依據。樞密院承旨司對合格的馬匹登記造冊，并分別在馬身上烙印 “甲”字，撥給殿前司使用；“乙”字撥給馬軍司和“丙”字撥付步軍司使用。

紹興二十八年(1158)朝廷令三衙派人到宕昌寨、峰貼峽寨買馬場團綱起發。但由于“緣宕昌窄狹民稀，艱得舍屋安泊。又是極邊，慮恐積留官兵，在彼歇程，因而與西夏賣馬蕃客博易物貨，引惹未便”[3]兵23。所以政府改令三衙派人到興元府取馬，運到都城，為“長押”。茶馬司則負責把綱馬從宕昌寨送至興元府，為“短送”。隨后形成了綱馬官、獸醫、軍典和牽馬軍兵組成的押綱系統，和沿路州縣人員提供的保障系統。

南宋采用陸路運輸馬匹，路途遙遠，許多驛路險惡，山路崎嶇，造成馬匹過于疲累而死亡。有些橋道由于非常狹小，綱馬通過時相互擁擠，多墜落溪澗。為了既快捷又減少馬匹死亡，南宋還試行了水路運輸，這是中國航運史上的一個創舉。孝宗乾道元年(1165)五月十九日，四川宣撫使吳璘建議朝廷利用水運，從宕昌經過嘉陵江和長江,把宕昌馬東運到都城。“宕昌寨所買西馬，欲自本處排綱，陸路至利州上舡(同“船”)，順流而下，不過一月，可到荊南，出陸赴行在。”[3]兵23水運可以大量壓縮運送時間，減少馬匹的死亡率。孝宗急于備戰，詔令吳璘疾速措置。乾道二年(1166)五月，吳璘呈上《奏馬綱經由水路札子》，稱已辦集舟船草料什物，“乞將三衙所取宕昌西馬發五十綱，經由水路前去赴行在”[3]兵23。孝宗令吳璘先于水路起發十綱。[3]兵23于是皇帝詔令制置司分逐路州軍大小，抽差廂、禁軍共三千五百人，于沿路十州屯駐，同吳璘正兵相兼使喚。[3]兵23

在試行水路運輸的過程中，遇到了種種困難。比如造船和修路的費用大、沿途所經州縣不堪水運經費負擔、水路在季節航運上的限制及沿途草料的缺乏，“江道自利至合，春冬淺澀，難以樁重載；自合至歸，夏秋江漲，阻水難行。峽山之間，寸草亦無，何以飼馬？”[3]兵23夔州路轉運判官周時、查鑰就指出押送官兵大多不習水性，“回船灘磧至多，牽挽甚難”，“回船軍兵并牽馬人皆是上江未曾經歷灘險之人，而欲令搖櫓于驚波怒浪之中，以載踶嚙不可測之馬，豈不誤事”。[3]兵23“峽江湍險，軍士素不諳習，一遇灘磧，人馬覆溺，于是驅沿流之民為之操舟，所赍衣糧皆遭劫奪，所過雞犬為之一空。”[3]兵23不久吳璘去世，虞允文代為宣撫使，他反對水運綱馬。1167年，朝廷同意了虞允文的提議，放棄了馬綱水運的做法。

三、南宋宕昌茶馬互市的消亡

南宋時期，宕昌馬源源不斷地補充到殿前司、馬軍司、步軍司和駐川陜吳家軍，使其戰斗力得到大幅度提升。不管是在紹興三十一年(1161)抵御金完顏南侵、隆興北伐和開禧北伐，還是在吳玠、吳璘、吳挺保衛秦隴、屏障巴蜀、屢敗金軍的近半個世紀的戰斗中，宕昌馬都立下了赫赫戰功。由于宕昌茶馬互市的地位重要，故宕昌成為兵家必爭之地。紹興四年(1134)春正月金軍攻打宕昌、臨江寨及花石峽，吳玠收復了鳳秦隴州宕昌等地，打退金軍。[8]卷34·宋紀10金承安六年(1201)十一月，“乙巳，完顏綱克宕昌”[9]卷12·本紀第12，不久宋軍又奪回。金興定二年(1218)，烏古論長壽“由鹽川鎮進兵，宋人守戍者走保馬頭山，合諸部族兵來拒。長壽擊敗之，復破其援兵四千于荔川寨。即趨宕昌縣。破宋兵二千于八斜谷，拔宕昌縣，進攻西和州，先敗其州兵”[9]卷103·列傳第41·烏古論長壽傳，不久宋軍再次奪回了宕昌。嘉定七年 (1214) 金宣宗放棄中都，南遷汴京后，也仿照南宋，在距離宕昌很近的洮州和河州，用銀兩和糧食向其他少數民族買馬，與南宋展開了馬源的競爭。

宕昌茶馬市場上的馬匹逐漸減少，直接威脅到南宋的國防。嘉定十三年(1220)，四川宣撫副使安丙與西夏達成協約共同進攻金朝。當年八月，宣撫司命利州統制王仕信引所部兵赴熙、鞏州與西夏軍隊匯合。九月，“王仕信引兵發宕昌”[1]卷40本紀40寧宗4。由此看出，宕昌寨是當時南宋前線部隊集結地。此后宕昌茶馬市場又慘淡經營十六年。元太宗八年(1236)，宗王末哥率軍攻克宕昌，“丙申，大軍伐蜀，皇子出大散關，分兵令宗王穆直等出陰平郡，期會于成都。按竺邇領炮手兵為先鋒，破宕昌，殘階州?！盵10]卷121·列傳第8隨后岷州、宕州、疊州、階州、文州等降服于蒙古汗國。宕昌茶馬市場遭到毀滅性的重創。在蒙古鐵騎的打擊下，南宋的國運江河日下，1279年亡國。

[1] [元]脫脫等.宋史[O].北京:中華書局，1977.

[2] [明]黃淮，楊士奇.歷代名臣奏議[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3] [清]徐松.宋會要輯稿[G].上海：上海大東書局，民國25.

[4] [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O].武漢：廣雅書局刻本，1900.

[5] [元]馬瑞臨.文獻通考[O].上海：商務印書館，民國二十五年.

[6] [清]畢沅.續資治通鑒[O].清嘉慶六年遞刻本.

[7] 張維.歷代石刻資料匯編·隴右金石錄(三編)[G].臺北：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2.

[8] [清]嵇璜，劉墉等.欽定續通志[O].杭州：浙江書局，光緒十二年.

[9] [元]脫脫等.金史[O].北京:中華書局，1977.

[10] [明]宋濂.元史按竺邇傳[O]. 北京:北京國子監刊本，明萬歷三十年.

[責任編輯：劉力]

On Tea-Horse Trade in Tanchang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Zhang Shiwei

(Research Institute of Culture & History, Longnan Teachers College, Longnan, Gansu 742500, China)

Tanchang was the most important Tea-Horse market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In order to manage Tanchang Tea-Horse Trade effectively, government established Qinsi in Hechi County (that is Huixian County now), and developed the reward and punishment system. For purpose of regulating the order of the Tea-Horse trade, stabling prices of horses, on the one hand, profiteers were severely punished by government for selling of tea, tea seeds and tea seedlings to nomad; on the other hand, private selling horses were strictly prohibited. Tanchang horses were mainly used to supply three Central Army and the troops stationed in Sichuan-Shaanxi. It’s very faraway to send those horses to the capital, required a lot of manpower with great expense, and those horses’ mortality was high. To address these issues, water transport was experimented by the Government of Southern Song dynasty, which was a pioneering undertaking in the history of China shipping. But it encountered some difficulties in operation, and finally died. Song and Jin dynasty fight for Tanchang each other many times. In 1236, Mongolia army occupied Tanchang, and the Tea-Horse markets of Tanchang died.

Southern Song dynasty; Tea-Horse trade; Tanchang

2016-12-20

張士偉(1967—)，男，漢族，河北省威縣人，河北大學歷史學博士，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文史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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