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現代：論大眾傳媒的性別塑造作用

李海燕

(山西師范大學 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性別觀念“是一定時期兩性社會地位在人們意識或心理上的反映，是歷史傳統與現實相互交織作用的結果，既帶有傳統的印記，又無法擺脫現實的束縛與制約。”[1]68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人們的性別觀念也在不斷地發生變化，或是固化或是改變或是正在形成中。我們耳熟能詳的性別觀念有：“男尊女卑”、“男強女弱”、“男女平等”、“酷兒理論”等等。從性質上劃分，性別觀念可以分為兩類：傳統性別觀念和現代性別觀念——傳統的性別刻板印象和諸多女權主義的性別觀念。在信息時代，作為擁有強大話語權的媒介體，大眾傳媒產生的影響幾乎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在性別塑造方面更是扮演了至關重要的社會角色，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社會成員在社會化過程中對社會性別印象的形成及強化與大眾傳媒關系密切，故本文研究大眾傳媒的性別塑造并剖析其原因。

一、大眾傳媒的性別塑造

大眾傳媒的文化娛樂功能使其對社會大眾的性別觀念起到復制、傳播、引導與塑造的作用。而性別觀念很多，故本文主要探究的是大眾傳媒對于兩性社會分工和兩性氣質的報道所傳遞出的性別觀念，是怎樣影響人們的性別觀念的。

(一)大眾傳媒對兩性社會分工的報道

1、大眾傳媒對傳統兩性社會分工的報道。近年來各大電視臺掀起了錄制親子真人秀類節目的浪潮，看似溫馨暖人的綜藝節目卻隱藏著傳統社會對兩性社會分工的刻板印象。如“爸爸去哪兒了”、“爸爸回來了”，這些綜藝名稱傳遞出的隱晦信息是爸爸經常不在家，其活動中心是社會而不是家庭。一項調查表明：在廣告中，女性出現在家庭的比例是51.5%，出現在工作場所的比例僅有14.5%，而男性出現在家庭中的比例是37.3%，即便是出現在家庭娛樂占31%、做家務的只有5.3%，而出現在工作的比例高達62.7%。[2]57-61可見，大眾傳媒常常以暴露或隱晦的方式，以男性的視角，將女性看作是“他者”，“復制粘貼”著傳統兩性社會分工的觀念，把女性定位于家庭角色的核心、社會角色的從屬地位，而男性則是相反的角色定位。通過這種角色符號化來設定兩性社會分工的性別刻板印象，進一步強化了“男主外、女主內”、“男人是社會人，女人是家庭人”等觀念，又陷入了將男性和女性分別簡單歸類到“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老套路中。

2、大眾傳媒對現代兩性社會分工的報道。在很多求職類節目中，女性有與男性等同的機會展現自己的才華，競爭自己喜歡的崗位，用人單位也會擇優錄取。這體現出隨著社會的發展，兩性的就業求職環境也相對而言比較寬松和公平。另外，現在對于成功女性的宣傳也是很多的，各個領域都有很多成功女性的典范：橫跨演藝圈與商界的趙薇、著名主持人楊瀾、獲得諾貝爾獎的女藥學家屠呦呦等等，這些都是值得向女性宣傳的女中翹楚。大眾傳媒對于能力女性的描述詞匯有“女漢子”、“女強人”、“白領麗人”等，在一定程度上也認可了女性的能力。大眾傳媒在兩性分工的輿論導向上不是單一地宣傳鼓勵女性參加社會活動，也允許男性“回歸家庭”。如：家庭煮夫、幼教老師等。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于男性的“解放”，減輕男性所承擔的家庭重擔，緩解社會生存壓力。

(二)大眾傳媒對兩性氣質的報道

1、大眾傳媒對傳統兩性氣質的報道。大眾傳媒對于兩性氣質的報道仍然受到傳統兩性氣質觀念的影響。比如，在家庭倫理劇中，當妻子或孩子遇到問題后，第一時間往往是給丈夫或者父親打電話求助。在諜戰片或者災難片中，男性很多都是兼具智慧與勇氣、“美國隊長”式的超能英雄，都是臨危受命在關鍵時刻起到力挽狂瀾的作用，扭轉劇情，拯救世界。由此可見，在大眾傳媒所宣傳的兩性氣質中，男性氣質是優于女性氣質的。男性氣質是走向成功必不可少的因素，也是很難能可貴的品質；而女性氣質則只適合女性在家庭瑣事中周旋，不適合參與社會事務。這影射出的信息是：男性能力比女性強，女性應該依偎在男性的保護傘之下。這是男女不平等的表現，也是性別歧視的反映。大眾傳媒傳遞的這種思想會使人們更加認可男人是頂天立地的，而女人則是只能囿于家庭的傳統性別觀念。另外，這可能導致男性優于女性的優越感和女性的自卑感，也會使得“重男輕女”思想繼續存在和蔓延，更加不利于兩性在社會中獲得等同待遇和公平競爭的機會。

2、大眾傳媒對現代兩性氣質的報道。在都市言情劇中，我們經常看到一兩個略帶喜感且特別“娘炮”的“男閨蜜”。大眾傳媒對男性的氣質導向，不再僅是硬漢形象，男性形象呈現出多元化甚至女性化的特點，現在最受女生喜歡的“暖男”就是典型代表。“暖男”的特征是心細如發、做事周到、洗衣做飯、巧做女紅。另外，網絡上流行的“一姐”、“女漢子”等對于女性的描述，也凸顯出女性強勢的一面，“漢子”的一面，逐漸擺脫女性唯唯諾諾依附男性的刻板女性氣質。大眾傳媒對于現代兩性氣質的宣傳，一方面豐富了兩性氣質的內涵，另一方面也改變了兩性氣質的刻板印象帶來的不利影響，有利于促進男女兩性在舒適寬松的社會氛圍中生存。

二、大眾傳媒性別塑造的反思

由上文可知，現代大眾傳媒在傳遞與塑造性別觀念時，雖然仍以傳統性別觀念為主，但是再也不是單一地傳播傳統的性別觀念和刻板印象，而是融入了現代女權運動者倡導的現代性別觀念，形成了傳統與現代交織在一起的現狀。這不是大眾傳媒性別傳播的混亂，而是多元性別文化影響下性別傳播的如實反映。究其原因，本文分析如下：

第一、大眾傳媒自身局限性所致。現代社會大眾傳媒之所以仍然會傳遞某些傳統性別觀念，與大眾傳媒工作者自身“性別意識盲點范圍很大”[3]41有關。一些傳媒工作者缺乏現代性別觀念，這必然影響其在新聞報道中的性別傾向。大眾傳媒作為市場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遵循市場經濟優勝略汰的競爭準則，為了獲取商業利益，大眾傳媒選擇具有商業熱點的女性作為吸引人們眼球的工具，以激發消費者的需要，物化女性。大眾傳媒將女性置于聚光燈下被看的地位，使得女性跳不出男性“看”與自身“被看”的處境，而完全忽視性別問題。故大眾傳媒自身因素導致傳統性別觀念持續不斷地傳播。

第二、傳統性別觀念根深蒂固。觀念具有持續性的特點，某個觀念一旦形成并被人們接受，就很難被改變。傳統“父權制”和“夫權制”意識形態下形成的“男尊女卑”、“男主女從”、“男主外，女主內”等傳統性別觀念，具有很強的頑固性。處于這種社會文化大背景下，大眾傳媒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將男性霸權的傳統性別觀念傳播到社會中，滲透到人們的工作、生活中，誤導人們的性別觀、影響社會對兩性的正確認識，對社會帶來很大負面影響。因此歷史傳統因素下傳統性別觀念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力。

第三、相關法律尚未健全。雖然國家政策鼓勵大眾傳媒傳播有利于女性的新聞報道，禁止播放有性別歧視的內容，主流媒體基本上也可以做到。但是我國政府針對大眾傳媒社會性別觀念傳播的法律規制主要是針對淫穢內容以及婦女形象方面而對傳媒尚未形成約束機制。此外，我國的法律制度和政策可操作性比較低，尤其是針對大眾傳媒的法律制度，雖然表面上有了法律規范，但是很難被實行下去，常常會出現有法難依或者有法不依的局面。此外大眾傳媒的領導者和工作人員不能凌厲風行地執行相關法律政策，致使相關政策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第四、“詞語誤用”的影響。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某些詞語或者俗語的意思已發生很大的變化，與原義相去甚遠，而這也會影響人們對該詞的認知。比如：“男主外，女主內”、“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等俗語的含義有了新的變化?！澳兄魍?，女主內”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男子在外面奮斗事業、養家糊口，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服侍公婆、操持家務?，F今，人們更傾向于將“男外女內”詮釋為“夫婦之間通過協調、平等地承擔責任，成為雙方在平等基礎上為最大程度地維護家庭利益所作出的自愿選擇?！盵4]20可見，舊詞新意使得傳統性別觀念有了比較合理的存在理由，故而僅依據字面意思就來判別性別觀念的內涵也不甚合理。

第五、女權主義者的不懈努力。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第一波婦女解放浪潮開始，女權主義者開始登上了歷史舞臺并且在兩性性別觀念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正是在女權主義者的大力倡導和身體力行的實踐下，現代性別觀念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女權主義者在促進女性自身覺醒的同時，也解放了男性。男性的社會期待已不再只是單一的硬漢形象和成功人士，也可以輕彈淚水，被社會溫柔以待的男性擁有了更加寬松的社會生存環境。因此，女權主義者大力推動現代性別觀念的傳播也對大眾傳媒的性別塑造產生了影響。

現代大眾傳媒在性別塑造中存在傳統性別觀念與現代性別觀念交織在一起的狀況。這是性別文化多元化的表現，也是性別觀念由傳統向現代過度的正常現象。本文認為，不管是傳統性別還是現代性別，性別觀念的烏托邦不是女性逆襲打壓男性、更不是男性繼續“作威作?！?，而是不同國家和地區的人、不同民族和種族的人、不同階級和階層的人、不同文化和信仰的人、不同性別或是少數性別的人，都可以自由舒服地生活在一起。因此，大眾傳媒應發揮社會公器的作用，傳播現代性別觀念，引導社會大眾擺脫傳統性別觀念束縛，理解并接受不同群體的性別選擇。

[1]暢引婷，許英，邸曉星.社會性別觀念與婦女地位的關系探討[J].太原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 年，31(4).

[2]劉伯紅，卜衛，陳新欣.試析我國電視廣告中的男女角色定型[J]，婦女研究論叢，1997,(2).

[3]周東暆.大眾傳媒在女性形象建構中的性別政治——以〈解放日報〉“三八國際婦女節”報道為例(2002—2007年)[D].上海：復旦大學，2008.

[4]龐曉鵬，董曉媛.性別平等對經濟增長的功能性影響[J].江漢論壇，20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