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蓓蓓,孫寶華
(1.亳州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亳州 236800;2.太湖縣公安局法制大隊,安徽 安慶 246400)
完善口供證據兩大法律規則再思考
張蓓蓓1,孫寶華2
(1.亳州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亳州 236800;2.太湖縣公安局法制大隊,安徽 安慶 246400)
口供在刑事訴訟過程中的特殊作用是任何其他證據形式所不能取代的。在我國偵查訊問制度中,關于口供證據的兩大法律規則的實體規定及程序設計均存在一些問題,人們必然會對口供證據的真實性和任意性問題產生質疑。本文詳細闡述了我國偵查訊問制度關于口供證據的兩大法律規則規定存在的問題,并提出了相關完善建議,以期健全我國偵查訊問制度中口供任意性和非法口供排除兩大法律規則,最大限度地保護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
口供證據;法律規則;《刑事訴訟法》
“從長遠的觀點來看,維護法律和秩序總是文明社會賴以生存的基礎”[1]。在刑事訴訟過程中,為規范和指導刑事訴訟正確適用法律,維護和保障當事人權利,偵查訊問制度不但要遵循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其本身還應存在偵查訊問規則。當偵查訊問的結果即犯罪嫌疑人口供作為刑事證據使用時,人們必然關心口供證據在內容和形式方面存在的兩大問題,一是口供的真實性問題,即犯罪嫌疑人供述的內容是否與案件事實相符;二是口供的任意性問題,即犯罪嫌疑人作出有罪供述時,是否基于其心理的完全自愿。此處的真實性與任意性都是法律上的概念。對犯罪嫌疑人口供真實性和任意性的判斷必須依據一系列法定的標準進行,這個標準就是口供的取得程序是否合法。合法性標準的形成,使口供的真實性和任意性這兩項指標由實質走向了形式。[2]因此應不斷完善偵查訊問制度關于口供證據的兩大法律規則——口供任意性規則和非法口供排除規則。
(一)偵查訊問兩大法律規則缺乏科學性
《刑事訴訟法》盡管專門設置了一個章節對偵查訊問程序加以規定,但是關于訊問的規則極不完善,有關訊問規則的規定零散地分布在《刑事訴訟法》各章節之中,不成體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
1.關于非法證據的排除規則規定存在諸多空白,缺乏可操作性
盡管法律規定通過刑訊逼供或采取暴力威脅等其他非法方法獲取的犯罪嫌疑人口供屬于非法證據,必須依法排除,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但是立法對刑訊逼供和其他非法方法進行訊問行為的認定、非法證據排除的模式和程序等規定很不明確,對騙供、誘供獲得的口供證據是否排除也沒有限定,并且對違反其他取證程序所獲取的證據是否可以采用根本未作規定,導致非法證據排除在司法實踐中面臨重重障礙。
2.口供任意性規則的規定不夠明確
口供任意性,是指刑事訴訟過程中犯罪嫌疑人作出的有罪供述必須是基于其心理的完全自愿,這樣所取得的口供才具有證據能力,任何使用強迫手段或違反法定程序強制犯罪嫌疑人作出的供述都會因缺乏任意性而不具備可采性。[3]口供的任意性是口供具備證據能力的重要標準。我國《刑事訴訟法》雖然否定非任意性口供的有效性,但司法實踐中仍存在眾多刑訊逼供和違反法定程序獲取口供的行為,因此有必要進一步明確并完善口供任意性規則。
(二)偵查訊問程序口供規定缺乏規范性
1.偵查訊問的程序規定不盡完善
《刑事訴訟法》盡管規定了傳喚的時間、地點和訊問的步驟等訊問要素,但都是原則性的規定,沒有明確具體的操作程序,比如一次訊問的持續時間、兩次訊問之間的間隔、訊問指定地點的界定、訊問過程中的權利告知、犯罪嫌疑人應享有的休息時間以及夜間訊問等特殊情形。實際過程中完全靠偵查機關和偵查人員的自由裁量,由此必然滋生許多問題。
2.訊問手段的限制性規定不夠明確
《刑事訴訟法》僅規定在偵查訊問過程中“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方法收集證據”[4],但是立法和相關司法解釋都對刑訊逼供和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的認定缺乏具體和明確的規定,導致實踐中很難區分使用非法方法收集證據和運用偵查訊問策略的區別,非法訊問的認定缺乏可操作性。
3.犯罪嫌疑人權利保障的規定不夠健全
首先,立法對犯罪嫌疑人的訴訟權利缺乏系統化和明確化的規定,過于零碎。其次,權利告知規則不明確。在訊問過程中應當如何告知犯罪嫌疑人的訴訟權利以及應該告知犯罪嫌疑人享有哪些訴訟權利,都沒有具體的規定。再次,關于律師的幫助權利規定不完善。一方面,缺乏對侵犯律師的法律幫助權利的救濟規定;另一方面,沒有規定訊問時律師在場的權利,導致律師不能有效地發揮辯護和監督作用。
4.偵查訊問缺乏合理有效的法律監督
檢察機關盡管承擔著法律監督的職能,但其主要是開展事后監督和被動監督,主要的監督模式是查閱刑事案卷。偵查訊問活動具有很強的封閉性,刑訊逼供等非法取證行為不可能反映在案卷筆錄之中,因此事后監督很難見效,而依靠偵查機關的內部監督機制更不能達到有效監督的效果。監督機制的不健全,導致偵查訊問過程中濫用偵查權的行為缺乏有效限制和制約。
(一)口供任意性規則完善建議
任意性,又稱自愿性,即犯罪嫌疑人完全出于心理的自愿而向偵查機關作出有罪的供述,客觀上沒有偵查機關或偵查人員強迫其作出供述的情形。口供任意性規則,又被稱為自白任意性規則,是指犯罪嫌疑人在刑事訴訟過程向偵查機關所作的有罪供述必須基于其自由意志支配,未受到任何強暴、脅迫或引誘,否則將被認為缺乏任意性而喪失證據能力,不能作為定案證據使用。口供必須具有任意性,這是口供作為刑事證據具有證據能力的重要標準。口供任意性規則一般應當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保障犯罪嫌疑人自愿作出供述,即口供必須出于犯罪嫌疑人的自愿作出;二是口供不具備任意性的后果,即缺乏自愿性的供述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使用。
在我國的刑事訴訟過程中,口供對于認定客觀犯罪事實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獲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一直以來都被當成偵查破案的關鍵,并由此導致司法實踐中刑訊逼供等暴力取供和引供、誘供等違法取證現象屢屢發生。因此,建立完善口供任意性規則,對維護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遏制刑訊逼供,維護司法公正具有重要意義。從總體來看,雖然《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明確了對口供任意性的證明標準和對非法口供予以排除的相關規定,立法上對非任意性口供持否定的態度,但現行立法并沒有確立真正意義上的口供任意性規則。立法并沒有出現關于任意性的表述,司法實踐中仍存在刑訊逼供等違法取證現象,法律規定的“如實回答義務”和“坦白從寬”的刑事政策與保障口供的任意性之間有著明顯的矛盾。[5]從保障國家追訴權的正當性及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的角度出發,我國應該進一步建立、完善口供任意性規則。
完善口供任意性規則應當做到以下幾點:其一,在《刑事訴訟法》中明確口供任意性規則,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必須在完全自愿的基礎上作出有罪供述,禁止在偵查訊問過程中使用非法手段進行訊問。其二,進一步完善司法解釋中對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獲取口供行為的界定。對通過暴力、脅迫或違法限制人身自由等強制手段或違反法定程序對犯罪嫌疑人實施物理或精神強制手段獲取的口供作出明確的范圍界定,對不具備任意性的口供采取自動排除的模式。其三,建立、完善保障口供任意性的相關配套機制。主要是在立法上對犯罪嫌疑人不得強迫自我歸罪的權利和訊問時的律師在場權利予以明確。其四,進一步明確口供任意性的證明責任和證明標準。在刑事審判過程中,公訴部門應當承擔對口供任意性的證明責任,證明標準應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而在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過程中,審查口供任意性的證明責任必須由偵查機關承擔。
(二)非法口供排除規則完善建議
非法口供排除規則是現代證據制度的重要證據規則之一。口供的任意性是口供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具備證據能力可以作為刑事證據使用的重要基礎,但在司法實踐中很難通過統一的標準對任意性進行界定和評判,因此,審查判斷犯罪嫌疑人口供的任意性必須通過審查口供取得程序即偵查訊問程序的合法性來判斷,即對非任意性的口供(通過非法取證手段獲取的口供)和違反法定程序獲取的口供進行排除,以保障口供的任意性和口供的證據能力。《刑事訴訟法》雖然在立法上明確了對非法口供的排除規則,但對如何認定口供的非任意性及暴力、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取證手段還缺乏明確統一的標準,無法抑制司法實踐中偵查人員以暴力、威脅等非法方式獲取犯罪嫌疑人口供的現象。[6]因此,應當進一步完善并細化非法口供排除規則的相關內容,一是要準確界定非法口供的內涵和特征;二是要明確對非法口供的處分,即非法口供的排除模式和排除程序。
1.非法口供的范圍
從我國《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來看,當前立法僅把以采取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方法獲取的口供納入非法口供的范圍,而對于其他侵犯人權和違反法定程序所獲取的口供如何認定沒有界定。借鑒世界各國對非法證據排除的規定,結合我國司法實踐,對采取下列幾種非法手段獲取口供的行為應當予以禁止,其所獲取的口供應當自動排除:一是訊問時以暴力或變相暴力進行威脅的;二是以使人疲勞、饑餓等手段進行訊問的;三是訊問時以犯罪嫌疑人近親屬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威脅的;四是在訊問過程中對犯罪嫌疑人以法律法規所沒有規定的不利后果予以要挾的;五是以明顯超出法律界限的利益來引誘犯罪嫌疑人作出供述的;六是訊問時出示虛構的有罪證據,欺騙犯罪嫌疑人作出的有罪供述;七是以其他侮辱人格的方法獲取口供的。
2.明確非法口供排除的模式
一是采取刑訊逼供或者以暴力威脅等非法方法所獲取的犯罪嫌疑人口供,因嚴重違背保障人權的規定,應當予以強制排除。二是對采取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取得的犯罪嫌疑人口供,區分使用偵查訊問策略等其他具體情形后,原則上應當予以排除。三是對嚴重違反偵查訊問程序規定、嚴重侵犯犯罪嫌疑人訴訟權利所獲取的口供,應當予以自動排除。四是對其他違反法定程序取得的口供,對僅僅存在瑕疵可以補正的,應當予以補正或作出合理解釋,對違反法定程序情節和后果嚴重的,應當予以強制排除。
3.非法口供排除的程序設計
《刑事訴訟法》規定非法口供排除規則適用于刑事訴訟的全過程。因此,除審判階段外,在刑事案件的偵查階段、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階段均應對非法口供進行審查判斷并予以排除。
(1)偵查階段的非法口供排除程序
按照公安機關內部職能分工,公安機關辦理的刑事案件偵查階段非法口供的排除應當由法制部門負責。法制部門在審查案件時,應同時對口供的合法性進行審查。對口供的合法性有疑問時,偵查部門應就口供的合法性進行說明;偵查部門無法說明的或者無法澄清質疑的,法制部門應當對是否存在以非法方法獲取口供的情形進行調查,并根據調查情況,對刑訊逼供或其他非法方法獲取的口供予以排除。檢察機關自偵部門辦理的案件,其非法口供的排除應由偵查監督部門負責。
(2)審查逮捕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的非法口供排除程序
檢察機關偵查監督部門和公訴部門在審查批準逮捕和審查起訴過程中,發現偵查機關在訊問過程中使用非法方法獲取口供的,應當組織進行調查。對采取刑訊逼供或暴力、威脅等其他非法方法所獲取的犯罪嫌疑人口供,應當直接予以排除;對其他違反法定程序的情形,應當要求辦案機關予以補正或者作出合理解釋。對辦案機關不能補正也不能作出合理解釋的,依法予以排除,不得作為審查批準逮捕的依據。對偵查訊問中存在的違法行為,應當向辦案機關提出書面糾正意見。
[1]丹寧.法律的正當程序[M].李克強,等,譯.北京:群眾出版社,1987:3.
[2]汪健成,孫遠.刑事訴訟中口供規則體系論綱[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2):56.
[3]滿銘安.完善檢察機關對偵查訊問的法律監督[J].河北法學,2008(5):71.
[4]田荔枝.論我國偵查訊問階段律師在場制度的構建[J].法學論壇,2009(3):116.
[5]吳紀奎.口供供需失衡與刑訊逼供[J].政法論壇,2010(4):102.
[6]張佐良.當前我國訊問模式的主要缺陷和改革發展方向[J].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93.
2016-10-21
安徽省哲學社會科學青年項目“風險社會下經濟犯罪的刑事政策研究”(AHSKQ2014D02)。
張蓓蓓(1983- ),女,講師,碩士,從事法學研究;孫寶華(1977- ),男,副大隊長,碩士,從事法學研究。
DF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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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7)01-005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