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思維初探＊

劉紅寧，嚴小軍，單思

中醫思維初探＊

劉紅寧＊＊，嚴小軍，單思

（江西中醫藥大學中醫基礎理論分化發展研究中心/江西省中醫病因生物學重點實驗室南昌330004）

思維的本質是運用知識，在世界觀的框架中，處理信息的過程，其形成取決于世界觀及已有的知識與信息。而中醫思維的特色主要體現在其獨特的世界觀。相對于以還原分析為主的現代科學思維而言，中醫思維的世界觀是自然觀、整體觀與辯證觀。中醫學發展必須在保持與發揚傳統中醫思維特色的基礎上，改革創新，建立現代中醫思維體系。

思維中醫思維世界觀自然觀整體觀辯證觀

中醫歷經千載而不衰的原因在于其龐大的理論體系，而支撐著這一體系的是中醫思維。中醫思維是歷代醫家在對人體認識和生命感悟以及醫療實踐基礎上，通過經驗直觀、悟性判斷、類比比附、分析推理等，經高度概括和抽象提升后而逐漸形成的理論結晶[1]。本文基于對中醫思維研究的切身體會與深入思考，對此略陳己見，請同道斧正。

1 思維的定義

什么是思維？在《辭海·教育、心理分冊》[2]里，思維的含義包括：①理性認識，即思想；或理性認識的過程，即思考。思維是人腦對客觀事物間接的和概括的反映。思維的工具是語言，人借助于語言把豐富的感性材料加以分析和綜合，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從而揭露不能直接感知到的事物本質和規律。思維是反映客觀現實的能動過程。它既能動的反映客觀世界，又能動地反作用于客觀世界。②相對于存在而言，思維指的是意識、精神。思維的定義有很多，但目前比較公認的定義是：思維是人腦對客觀事物間接的和概括的反映。

本文認為，思維是運用以往的知識、能力，在世界觀的框架中，采集信息、處理信息的過程。因此，一個人的思維方式取決于其世界觀以及用于采集信息、處理信息的知識和能力。

2 思維取決于世界觀

思維取決于世界觀，即我們如何認識世界。世界觀是我們思維的“背景”或“底板”，或者說是基礎和前提，人們不能脫離世界觀進行思維。世界觀對思維者的影響是隱性的、不自覺和不可避免的，不同的世界觀會產生不同的思想和思維模式。

現代科學認為世界是可分的，是由不同的部分組成。這一世界觀告訴人們，既然世界是可分的，認識世界就要從分析世界開始，就要一直深入細分至不能再分為止。之所以在現代科學研究中產生了分析還原論的研究方法與還原思維，離不開這一世界觀的指導。

而中華民族的傳統世界觀是整體觀。這一世界觀認為，整個宇宙、大自然、人都是一個完美的整體，是不可分割的。認識世界只能從整體上去把握，不能將其割裂開來。在世界是一整體的觀念中，萬物的形態、所處位置、所具有的功能都是必然的。如果將整體分開認識，就破壞了整體中事物的關系，所認識的事物可能不是事物本來的面目或狀態。這一世界觀更加注重和強調自然界與人的整體和諧統一。

2.1 中醫思維的世界觀包含自然觀、整體觀和辯證觀

2.1.1 自然觀

科學研究有兩種方法：一是觀察，二是實驗。觀察是古人認識自然的最基本手段。《周易·易傳·系辭傳下·第二章》中記載“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古人是通過觀察自然和體悟自身，并進行分析、演繹、歸納，從而認識自然現象和規律的。自然觀是中醫思維的基礎世界觀，自然觀、自然規律和采集自然信息的方法形成了獨有的知識框架，這是中醫思維的重要基礎和前提。中醫的病因學說、中醫的治則治法等中醫理論就來源于對自然的觀察、對自然現象的比擬。可以說，中醫是在自然觀指導下，遵循自然規律，運用采集自然信息的方法來認識生命、人體和疾病，形成了獨有的防治疾病的自然醫學。

2.1.2 整體觀

中醫思維的世界觀是整體觀。如果我們把人體這個整體比喻為森林，而把人體內的器官、組織，甚至細胞比喻為樹木，由于世界觀和發展過程的不同，現代醫學在認識森林的時候是從認識樹木開始的，而中醫恰恰相反，是通過認識森林來認識樹木的。因此，中醫整體觀主要體現在采集整體信息、整體采集信息、處理整體信息的過程。在這一世界觀的影響下，就產生了中醫的天人合一、司外揣內、取類比象等思維方法。

中醫采集整體信息指采集以人為中心的整體信息。整體信息不僅包括患者本身與疾病的即時與微觀信息，還應該包括疾病發生、發展、傳變、轉歸的全時間段信息與患者所處自然環境、社會環境的全部信息。整體采集信息是以人所處的自然為對象，融合時間、空間兩個維度，如地域、方位、季節、年齡等，去考察、采集人體與疾病相關的信息。處理整體信息就是把上述信息融合在一起進行處理，整體把握。

中醫整體觀還體現在中醫是治療生病的人，而不是單純治療某一疾病。兩者最大區別在于中醫治療疾病時會考慮患者的各方面因素，注重患者身體的整體變化，激發和利用患者的生命本能或機能來治療疾病，而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本文認為，疾病是某一或某幾種病因從患者身體的薄弱部位發病的，因不同患者身體的薄弱部位不同，同一病因在不同患者身上可能會產生不同的疾病，而不同病因也可能在不同患者的同一部位發生。這是中醫“異病同治”或“同病異治”的緣由。

中西藥存在差別，西藥重視藥效，中藥既有藥效又有藥性。那么藥性和藥效有何關系呢？筆者以為，藥性是整體，藥效是個體，藥性是森林，藥效是樹木。比如，辛溫散寒方藥不但可治療風寒感冒引起的發熱，也可治療感受寒邪引起的腰腿痛。也就是說，根據藥性來使用中醫方藥，將進一步拓展藥物的使用范圍。

2.1.3 辯證觀

中醫思維的另一世界觀是辯證觀，辯證思維的本質是辨“易”思維，正所謂不懂“易”者，難以為醫。中醫思維本質上講的是“易”，是變易、變化的意思。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如果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易”字。對于“易”有了深刻的認識，在很大程度上就掌握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易”不僅僅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也是中醫的精髓。《黃帝內經》中記載“傷寒一日，巨陽受之；……二日，陽明受之；……三日，少陽受之。”《傷寒論》中張仲景講“傷寒一日，太陽受之；……傷寒二三日,陽明少陽證不見者,為不傳也。”這兩句話就是“易”的具體體現。《黃帝內經》講的是普遍規律，《傷寒論》講的是變化要點，也就是疾病的變化規律。中醫認為疾病是會變化的。一般而言，傷寒，第一天在太陽，第二天在陽明，第三天在少陽。但如果到了第二、第三天沒有看到陽明、少陽的癥狀，說明這疾病沒有變化，沒有傳變，還在太陽。概括起來一句話，中醫認為感冒是會變化的，感冒每天的發展狀況是不一樣的，這就是變易思維。

3 思維取決于已有的知識與信息

人們在思維前，要采集思維所需的信息。思維者采集信息的技術能力決定了其所能采集的信息內容及信息的特性。思維者儲備的知識決定了處理信息、進行思維的內容與模式。當我們在思考時，即我們在運用知識處理信息時，儲備的知識與采集的信息決定了我們的思維方式。

作為一名醫生，如果我們儲備的是生理、病理、器官、組織、細胞、蛋白、基因、細菌、病毒等知識，同時在臨床所采集的又是生化、血壓、血糖、血脂、尿酸、白細胞、心電、B超、肝腎功能等信息，毫無疑問，我們所具備的是還原分析的世界觀，應用現代科技采集信息的技術，儲備的是現代醫學知識，運用的就是現代醫學思維。在這種世界觀、知識體系和信息中不可能產生中醫思維。

只有當我們具備的世界觀是中醫思維世界觀，儲備的是氣血津液、陰陽五行、臟腑、經絡、病因、病機、寒熱溫涼、性味歸經等知識，在臨床上采集的是舌象、脈象等信息，我們才能具有中醫的思維。

思維方式與知識儲備和采集處理信息方式是密不可分的。要有中醫思維就必須具備中醫思維的世界觀，儲備中醫藥知識，掌握采集中醫信息的能力。有些老中醫呼吁現在中醫院校培養的學生亟待加強中醫藥思維，問題就在于學生中醫思維的世界觀不牢固，中醫知識儲備不足，采集中醫信息能力不強。正因為如此，強化學生的經典學習，強化學生以脈診技能為主的采集中醫信息的能力，強化學生辨證論治意識，就是在為培養學生的中醫思維奠定基礎。

如果在中醫思維的世界觀框架內，將血壓、血糖指標轉換成中醫信息，用中醫知識去認識處理，也是中醫思維；反之，如果在分析還原的世界觀框架內，用西醫的知識去認識、處理舌象、脈象，那也不可能是中醫思維。

中醫思維的產生和形成，源于數千年來歷代醫家對于自然和生命的深刻體驗與感悟。中醫思維取決于自然觀、整體觀、辯證觀等中醫世界觀，也取決于從業人員儲備的中醫藥知識及采集中醫信息的能力。中醫思維的培養對于中醫的傳承與創新，培養和造就高層次中醫人才，促進中醫藥事業的可持續發展具有深遠的意義。從強化學生的中醫思維世界觀、中醫經典知識、中醫四診能力入手，培養學生的中醫思維，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1郭剛,王琦.論中醫思維模式的“原創”義蘊.中華中醫藥學刊,2015, 33(3):527-529.

2辭海·教育(心理分冊).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114.

Preliminary Study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inking

Liu Hongning,Yan Xiaojun,Shan Si
(Research Center for Differenti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Basic Theory of Jiangx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Jiangxi Province Key Laborat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Etiopathogenesis,Nanchang 330004,China)

The essence of thinking was the procedure for processing information by knowledge in the frame of world view, which depending on the world view and the existing knowledge and information.The characteristic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thinking was reflected by its unique world view.The world view of TCM thinking was natural view, holism concept and dialectic view,compared with modern scientific thinking mostly in reduction analysis.To develop TCM,the modern TCM thinking system was established through the reforming and innovating of TCM thinking characteristic based on preservation and promotion of them.

Thinking,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inking,world view,natural view,holism concept,dialectic view

10.11842/wst.2017.05.002

R2-03

A

（責任編輯：馬雅靜，責任譯審：王晶）

2017-05-20

修回日期：2017-05-20

＊江西省科技廳江西省科技平臺計劃（贛科發財字[2014]176號文）：江西省中醫病因生物學重點實驗室，負責人：劉紅寧；江西省教育教學改革項目（JXJG-15-12-14）：關于培養中醫學專業本科生科研能力的探索與研究，負責人：嚴小軍。

＊＊通訊作者：劉紅寧，本刊編委，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中醫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