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maginist
偉大的作品有一個共同點,在人生不同時期與它相遇,你會重新發現自己。
日本動漫有個分支叫熱血漫。這些熱血漫的主角無一例外地天賦異稟,目標是領域的巔峰和成為最強,當然結局也大多不負眾望。但這些是億萬挑一的故事,是不能照進現實的故事。天賦是個天花板,有的人天空是極限,有的人一跳就撞頭,努力只是一個重要而沒有決定作用的因素。
然而不同于傳統熱血漫,《灌籃高手》的偉大之處或許在于兩個字——遺憾。櫻木戀愛失敗五十次,最后也沒和晴子在一起,遺憾;赤木三年來每一天腦子里都想著打倒王者海南,湘北與海南比賽最后時刻三井三分出手不中,櫻木奮勇搶下籃板卻傳球失誤,遺憾;全國大賽湘北戰勝王者山王卻體力透支止步第三輪,稱霸全國的夢想,一輩子的遺憾。所以《灌籃高手》里描繪了真正的青春,滿滿的遺憾。
回想自己六歲開始打籃球,打過市級校級院系級大大小小的比賽,有過亞軍,有過季軍,有過小組沒出線,就是沒有冠軍。可是你知道冠軍領獎臺只有一席之地,你知道拍照時前排正中顯眼位置只有一個,你知道世界只有一個中心。多數時候我們的角色是決賽球場邊的觀眾,相片里不起眼的邊角,世界呼風喚雨中心千里之外無風無雨也無晴的多余。
灌籃高手本質上是熱血的,但因為整個故事有太多的求而不得,這種熱血勵志反而顯得中肯。
有兩個鏡頭我至今難忘。一個是安西教練對三井飛身撲球后說的那句話:“一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放棄希望,一旦放棄的話,比賽就結束了。”另一個,是全國大賽湘北對陣王者山王的最后時刻,櫻木背部負傷疼得齜牙咧嘴,面對可能斷送職業生涯的背傷,安西不愿讓他上場。櫻木對安西說:“老爹,你最光榮的時刻是什么時候?是當上國手的時候嗎?對我來說,最光榮的時刻,就是現在。”
即使每個人了然于心,大局已定,但比賽在繼續,所以還在拼;即使知道自己天賦平凡,但生活在繼續,所以還在拼;即使別人說你那么努力也成為不了誰誰誰,對,就是不能,但我拼不拼和誰誰誰有半毛錢關系。
那些努力,無關勝負,無關出人頭地,無關實現某種遠大志向,你只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給自己渺小生命一個光榮時刻,去塑造一個更好的個體,這個行為本身便充滿意義,而成功、勝利、夢想兌現這些瞬時美好,只是一種錦上添花的可能。
一旦放棄,比賽就結束了。放棄人生的人或者無趣的人總會說,長大就是無可奈何地變成曾經你厭惡的模樣。可惜的是,隨著歲月在這些人身上流逝,人沒長大,只是變老。天賦不夠,機會不到,運氣不好,環境不允許,這些不可控因素當然關鍵,問題是你不能放棄自己能決定的部分,還全盤歸咎于生活。通向更好的那條路就是充滿更多艱辛和更多的不確定,有人放棄,有人繼續,在一個冰與火的世界里,你只是選擇一種值得付出一生去這么活的姿態。沒人能打包票說付出就有回報,能保證的是一定會有黑暗,和每個以為快撐不下去的漫漫長夜,都會迎來一個破曉黎明。
所以看到認真生活的普通人,我總會覺得,螢火蟲也很美啊。
湘北沒有制霸全國,陵南沒有,翔陽沒有,海南也沒有。從結局來說,多數人的青春都是一段不完美的故事:那個絕殺沒投進,從沒拿過冠軍,高考沒考上心儀的學校,校園時代喜歡的女孩沒走到最后,可能這才是青春該有的原貌。當我在少年時經歷了這些純粹的堅持、努力和喜歡,大大小小的遺憾竟滿載了不完美的美,有的夢若真的實現了,結局卻也定型了;沒實現的故事,反而打開了回憶的空間。
這大概是那段歲月這么值得念想的原因吧。
(青青草摘自簡書 圖/李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