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峰
我所在的魯中山區下雪了
天地間一片灰黃
雪花一片接一片急遽地墜落著
像是林沖買酒路上、曾經下過的那場
這樣的雪,在我們魯中
每年都會下
有時候新下的雪花,會落到還沒有融化的那一重上
而我小時候在鄉下時的小手,新的凍瘡,也會結在還沒愈合的傷口旁邊
數十年過去了,雪還是一如既往地下著
繼續,落在寇莊那些低矮的草垛和結著冰層的河流上面
雪地里,麻雀會抖動著羽毛啄食那些高出地面的稗草種子
河水會在冰底潛行
只是已再看不出
我內心的草料場里,那場曾經燃燒過的熊熊大火痕跡
游光華寺遇雨
院子里,那些雨滴砸出一個又一個的水泡,又急速地破滅
好像佛經里說過的那些露水和幻影
我們在殿前的檐廈下數雨聲
有那么一會兒,我聽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偈語
浪 子
西風里,秋草顯得更高了
山坡頂上的,幾乎都和云彩連在了一起
村莊在低處,人間也是
高處的山坡上
白天只有牧羊人和他的羊群
夜晚是磷火,星星,村莊里錦衣夜行的浪子
我這樣的一生
從土里取壘墻的坯,盛水用的器具,喝的水
向土里埋種子,乳牙,死去的親人
在土地上面吹柳笛,娶親,拔掉扎進肉里的刺
在風里站直身子
直到被吹干熱淚,化為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