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海炎
有意混淆“知識”和“內容”以便渾水摸魚,正是當下知識電商謀生的不宣之秘
近來,“知識電商”儼然有成為互聯網下一風口的勢頭,分答、知乎Live、喜馬拉雅長勢喜人,微博、微信、豆瓣也跑步跟進。
作為內容創業先行者,羅振宇向來有狗一樣的嗅覺、豬一樣的福氣、狐貍一樣的心機,這次自然不會放過塑造其“知識電商教父”形象之良機。這不,3月8日女神節,“羅胖分享會”又送勵志雞湯來了:中產有“對抗落后焦慮、成為更好的自己”的充電需求,但人們的注意力和時間已碎片化,原有的學習方式太低效。于是,致力于終身、跨界、隨時學習的“知識電商”出現了。
羅的觀點受到了兩方面的質疑:一是,時下知識電商提供的多是二手知識或知識線索,但真正的知識需要專業學習才能獲得,比如,長年看《民主與法制》雜志有助于法律啟蒙,但與法學院的四年訓練不可同日而語。二是,打車、外賣,用戶的預期無非是快、安全、態度好之類,但知識付費卻是非標的業務,可能不同的用戶預期是不同的,如何讓大多數用戶滿意是個難題。
基于問題的纏繞,北大教授胡泳在《“內容”身處黃金時代,而它擅長偽裝成“知識”》一文中對“知識”和“內容”進行了區分。他認為,“知識”是深度、系統化的思考結果。“我們不可能指望康德用符合手機閱讀習慣的字數把《純粹理性批判》寫完。”而“內容”是以多元化形式存在。“有人可以用2000字把高度濃縮版的《純粹理性批判》寫出來,雖然距離康德的本意很遠,但是可以滿足幾乎所有想讀卻又讀不懂的人們的需求。”
胡泳作出這一區分,似乎內容和知識可以齊頭并進、二水分流。可實際情況是,“現在是內容的黃金時代,但它擅長把自己偽裝為知識。”比如邏輯思維的口號是“有種,有趣,有料”,這“有料”不就是標榜知識硬度嗎?要是羅振宇坦白,只提供一些知識線索,粉絲估計會作鳥獸散。羅也認為,知識電商的機會在于滿足中產“對抗落后焦慮、成為更好的自己”的需求。對于思維思維的這種心理按摩作用,媒體人陳菜根一針見血剖析道:“人們買的往往不是知識,而是對無知所帶來的恐慌進行消除,消除無知很難,需要漫長的時間,而消除恐慌,只須下個單就能搞定。 ”所以,有意混淆“知識”和“內容”以便渾水摸魚,正是當下知識電商謀生的不宣之秘。
但我也相信,知識電商一定還有另一種風貌,那就是專家進入知識電商產業。社會學中有個“結構洞理論”,就是想象兩個社交網絡:在甲社交網絡里,節點A鏈接了三個群體,而這三個群體之間不存在其他的鏈接,因此,如果A消失了,那么這個社交網絡也將分裂成三個互不連通的子網絡。在乙社交網絡里,就不存在這樣一個節點,比如節點B雖然和A一樣,也有自己的三個朋友,但如果把B移走,這社交網絡的連通性完全不會受影響。提出結構洞理論的芝加哥大學教授Ronald Burt認為, 與B相比,A在社交網絡中具有顯著的位置優勢,A不僅可以在不同的群體之間傳遞信息,還有機會結合來自不同群體的想法以產生自己的創新。(見謝幸《尋找人工智能研究中的結構洞》一文)顯然,知識電商的使命就是不斷地尋找生活中新的結構洞和節點A,他們不只是縫合“二手知識”和“個人經驗”,還要能縫合“自己知識”與“專家知識”,從而碰撞、融合出“新知識”。比如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的暢銷書《人類簡史》,在歷史學之外,還吸收了人類學、生態學、基因學等知識,這既拓寬了人們對文化、組織、信貸的理解,也給世界史寫作打開了想象空間。根據圖書改編的課程上傳YouTube后風靡全球,粉絲無數,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知識電商。
知識是什么?網絡大V和菜頭認為,敵人進攻時,他和羅振宇只是打信號彈、扔沙子的,這真是中國知識電商1.0版本的勇敢自剖。但知識電商要成氣候,必須升級為2.0版本,他們才是真槍實彈伏擊敵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