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雨虹
專題
認識一個新名詞:賽博朋克
文/ 張雨虹
初次看《攻殼機動隊》的感受只能用“驚艷”來形容,這部從1989年開始連載的漫畫作品,后來經神山健治和押井守的動畫制作,展示了一個宏大、先進又精細的世界觀:用機械部件來代替身體器官的義體技術被廣泛應用、電子腦和網絡世界完全連接、人和機器的界限漸漸模糊,只能憑“靈魂(Ghost)”的有無來區分。還記得《黑客帝國》開頭用綠色熒光字寫著:向《攻殼機動隊》致敬嗎?如今,這部科幻經典之作將以真人電影的形式搬上銀幕,它不再是動漫愛好者的私藏,而將和全世界影迷共享。那么這次,它所代表的科幻流派“賽博朋克”也勢必將成為新的熱點,而你怎么能不知道它的含義?
1984年,后來被稱作“賽博朋克開山鼻祖”的科幻小說《神經漫游者》問世,它是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同時獲得“雨果獎”“星云獎”與“菲利普·狄克獎”三大科幻小說大獎的著作。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首次創造了“賽博朋克”一詞,它也至此逐漸發展為科幻作品的一大重要流派。
從詞源上講,賽博朋克(Cyberpunk)由單詞自動控制論(Cybernetics)和朋克(Punk)組成?!白詣涌刂普摗钡暮x很廣泛,指的是生物與機械之間的信息交流。除了現在已經實現的執行電腦程序,還有用意識操縱機械假肢,甚至是在未來,不幸癱瘓的人可以用腦袋里的程序來操縱自己做任何事……但凡是人類與機器之間產生交流,都需要其中一方通過指令對另一方進行控制,這種控制就是“賽博”。而“朋克”指的是一種反文化、反主流、不合群的思潮,以及由這種思潮帶來的藝術風格,從誕生之初就傳達著來自社會底層的反叛之聲。

當賽博與朋克結合,代表的是脆弱的現實和先進的賽博空間之間的反差,是一個人類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都受計算機網絡控制的黑暗地帶。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它是蒸汽朋克的對立面,蒸汽朋克期望利用超出時代的先進技術推動社會發展,而賽博朋克的出現恰恰來自人們對于科技的恐懼,說到底是對于科學發展方向與成果未知性的恐懼。




第一站:
數字空間(Cyberspace)
1982年上映的電影《銀翼殺手》第一次在視覺上成功詮釋了賽博朋克:冷峻的都市似乎從來都沒有白天,碩大的建筑物就像《1984》中的“老大哥”一樣看著你,只有霓虹光柱和連綿的雨才是永恒的。
1999年《黑客帝國》上映后,極大地帶動了黑色墨鏡的銷量。當然,影片引人注目的不僅僅是帶著黑色墨鏡大行其道的黑客們,還有綠色的“數字雨”和炫目的“子彈時間”。從以上兩部電影來看,數字空間的整體形象可見一斑?!逗诳偷蹏分袑⑷祟愂澜绱蛟斐伞熬仃嚒保粋€完全不輸于真實世界的虛擬世界,人們絲毫感覺不出異常。與之相反,電影里的真實世界反而是一個由機器人組成的世界,他們通過計算機人工智能系統控制人類,人們就像他們飼養的動物,沒有自由和思想,假想自己生存在另一個虛擬世界中。
在賽博朋克的科幻想象里,未來電腦科技和信息流通極為發達的社會可能就是如此,它為如今的人們敲響了一記警鐘。
第二站:
賽博格(Cyborg)
《銀翼殺手》講述了一名賞金獵人瑞克追殺四名“復制人”的故事。值得玩味的是,影片似乎隱晦地指出,瑞克自己也是一名“復制人”。那么人類與機器人的邊界在哪里?要知道,賽博朋克世界中一個很重要的概念是 “賽博格”(cyborg),或曰 “人類義體化”。有很多方式可以達到義體化,比如電影里經常見到的腦后插管的畫面。高度義體化的人類還能算是人類嗎?這個注定無解的困惑,也是很多作品喜歡探討的。同樣的問題,《攻殼機動隊》也討論過,除了自己的腦髓,片中的女特工草薙素子將全身都義體化了,因此她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戰斗能力。但她自己卻在聽從指令的過程中,慢慢對自己的人類身份產生了懷疑。這是義體的發展必須面臨的問題,也是此類電影的內核之一。
在這里我們要告訴讀者的是,現實世界里已經有了不少自告奮勇“賽博格化”的人們,2016年,英國一名患色盲癥的男子成為世界上首個政府承認的半機械人,他在后腦裝了一個芯片,能把光波轉為聲音,然后通過一個與頭部結合的攝像頭裝置就能達到“聽顏色”的效果。除此之外,這項技術已開始運用于治療憂郁癥、強迫癥等疾病,正試圖闖入調整人類內心世界的領域。
賽博格技術,究竟是給人類帶來光明的技術,還是不可容忍的人體改造?未來,我們所生活的將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這些問題,不妨現在就思考起來。
第三站:
理智與情感的沖突
為什么賽博朋克的世界里總有賽博格?我想這和這一科幻流派想要探討的核心主題有密切關聯。押井守意識到操縱未來世界不是華麗的想象、不可思議的科技或者是花哨的打斗,而是人本身理智與感性的不斷矛盾沖突。這個沖突在物質化世界里尤其明顯,那個身體無堅不摧、意志堅定,但情感完全失落的女特工形象,恰恰是這個情緒爆發的伏筆。這個反差,冰冷的物質和激揚的感性之間的巨大距離,才是賽博朋克的懾人之處。
《銀翼殺手》同樣關注這個問題。在影片敘述里,2019年的洛杉磯,人類在冷漠的市井生活中變得頹廢又犬儒,美德的喪失和同情心的吝嗇使得整個社會群體變得比復制人還沒有“人味”。影片使用名為“Voight-Kampff”的情感檢測器來辨別人類與復制人,這一巧妙設定體現了復制人在面對一系列變態的虐待問題中表現出來的移情特征,和他們的造主相比,復制人在道德和情感上的完善是一種刻意的反諷。影片的末尾也富含啟示意味,面對陷入困境命懸一線的主人公戴卡德,復制人的領袖洛伊感嘆生命的價值,遂拉了戴卡德一把。然后在雨中,洛依擎著一只白色的鴿子,像一位詩人般說出了那段被視為經典的臺詞:“我親見親歷過一些事情,那是你們人類難以置信的,在獵戶星旁遭受襲擊裹滿烈焰的船,伏于譚豪瑟門明耀不息的射線。那些歲月,宛如雨中的啼淚匯入時間的洪流中消失不見,我的末日如期而至?!?/p>
讀至此,是否覺得一旦復制人有了記憶和感情,他們就成了堪比“人”的存在。相反,是否在一個爭求生存、喪失美德和人道主義精神的極端社會中生存的人,反而失去了人本身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