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墻擊牛

●高國俊

隔墻擊牛

●高國俊

一、向兒求助

楊老太和孫老漢是四十年前走在了一起的半路夫妻，他們共四個兒子。從血緣關(guān)系來說，老大是爹親娘不親，老二是娘親爹不親，老三是他們結(jié)合后所生，所以爹親娘也親，老四呢，爹也不親娘也不親，為啥呢？因為老四是這對夫妻拾來收養(yǎng)的棄嬰。如今四個兒子都已成家立業(yè)，除老大在家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和莊稼打交道外，其余三個兒子都在縣、市買了房，做著生意。他們老兩口雖已年過七十，還是盡量自食其力，不拖累孩子們。

前幾天，孫老漢咳嗽不止，到醫(yī)院一拍片，肺部有塊小陰影。醫(yī)生初步診斷是肺結(jié)核，要住院治療，急需一萬五千塊的費用。依孫老漢的想法是不治了，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花冤枉錢干啥，何況他們也沒有錢啊。楊老太卻堅持讓老伴看病，說：“怎么沒錢，現(xiàn)在是讓兒子們盡義務(wù)的時候了，我做主！”

當天，楊老太收拾一下，坐公交車到了縣里，來到了老二家。老二一看娘來了，一個電話把老三叫來，整了桌飯。老二老三正推杯換盞地喝著酒，楊老太開口了：“老二老三，娘今天來是有個事給你們說，你爹查出病來了。別害怕，是肺結(jié)核，醫(yī)生說現(xiàn)在這病好治，得一萬五千多塊的費用，你們倆……”老二聽了把杯一放：“他查出病來您找我們干啥，找老大去啊！他可是爹親生的。”楊老太說：“這事我也想過，可你們大哥地里出地里進，一年到頭剩不了幾個錢，何況還有個上學(xué)的閨女，他哪有錢！”老二又端起杯把酒一飲而盡，看了下老三說：“這事我說了，三弟別多心，這不是有錢沒錢的事。我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么個理，該拿的錢，你說沒有不是理由，去借去貸砸鍋賣鐵也要拿；不該拿的，就是有二十布袋錢，也不會掏一個子。你說是不是三弟？”

老三斜視了下老二：“二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咱家按著這規(guī)矩執(zhí)行下去我也沒意見。娘，您回去跟老大說，咱爹治病所需的錢，他拿一萬，我出五千。”老二問：“你為啥比老大少拿一半呢？”老三瞪著眼說：“不是還有咱娘這頭嗎？以后咱娘有啥事，讓你一個人管行嗎？”楊老太氣得把飯碗一擱：“你們倆兔崽子說的什么話？這些年，我和你爹在老家和老大住一個院，誰給我們挑水磨面灌液化氣，你們管過嗎？”老二一看親娘生氣了，就改口說：“娘，你別發(fā)火，老三，我讓一步，我拿三分之一，前提是老大拿了我才出，老大帶頭么。”老三附和道：“對，老大拿多少我們拿多少，這叫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還離親兄弟都差點火候呢。”楊老太一看沒別的好辦法，只好答應(yīng)他兄弟倆的條件。回家后，楊老太直接進了老大屋，跟老大兩口子說明了來意。

老大一聽父親生了病要錢，本來為錢愁著的心里更著急了。為啥？他女兒考上了大學(xué)，后天就得拿著一萬五千塊去學(xué)校報到交費呢。這幾天他東討西借才湊了一萬，再也想不出其他轍來了。幾個弟弟他倒是想過，可他看到他們翅膀硬了后漸漸疏遠他，當大哥的為了保住尊嚴也就很少和他們來往。老大把女兒考上大學(xué)沒湊夠?qū)W費的實情給楊老太一說，她也犯難了：“老大，我孫女考上大學(xué)我和她爺爺都很高興，畢竟咱家也出大學(xué)生了，可……哎！我再去想想其他辦法。”說著進了自己的屋。

二、賣牛湊錢

第二天，老二老三媳婦來到老家，每人提了點禮品說是來看公公的，又說老二老三業(yè)務(wù)忙，暫時離不開。說了幾句話后，楊老太就起身來到老大門口，沖屋里問道：“老大，我昨天跟你說的錢的事你準備好了嗎？”屋里老大端著飯碗忙迎出來：“娘，我身上一共才一萬，明天小花的學(xué)費到現(xiàn)在還沒著落。娘，能不能給我爹說說，先暫緩幾天。”楊老太一聽一臉不高興地提高了聲音道：“上學(xué)要緊還是看病重要，你自己掂量著辦！哪個人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娘，我實在是拉不開栓了！”老大兩手一攤說。這時老二老三的媳婦都張實了耳朵，聽結(jié)果。

“好，你不是拉不開栓嗎，我有辦法讓你能拉開栓。”楊老太說。“啥辦法？”老大著急地問。楊老太不急不躁地說：“先把你的大黃牛賣了。”“什么？賣牛？牛賣了，我們明年開春怎么種地？虧您想得出！”老大媳婦不高興地說。楊老太給他們分析道：“現(xiàn)在不是牛閑著嗎，先賣了應(yīng)應(yīng)急。”老大媳婦說：“這個時候賣大黃牛不但價錢低，賣給誰呀！”楊老太略一思考說：“我有辦法，老大，村里你奎叔不是做牲口生意嗎，賣給他。你若難開口，我去說。”老大無奈地說：“那，那就只好麻煩娘去跑一趟吧。”

不一會兒，楊老太帶著奎叔進了院。奎叔圍著大黃牛轉(zhuǎn)了幾圈，拍了拍牛背對老大說：“你的處境你娘都跟我說了。大侄子，你也知道，現(xiàn)在的牲口正是淡季，沒利。你奎叔說這些的目的不是趁火打劫，我給你這個數(shù)。”奎叔說著豎起了一根手指頭。見老大沒吱聲，奎叔就點了一萬塊錢給老大。隨后從腰上解下根新韁繩，把牛原先的韁繩解下還給老大，嘴里說著“賣牛不賣韁”，換上自己的新韁繩，牽著大黃牛出了院。

當老大把五千塊錢點給楊老太時，老二老三媳婦也湊上來，老二媳婦笑著說：“大哥，聽說小花考上大學(xué)了，恭喜恭喜！”說著掏出200塊錢，“別嫌少，這是我們當叔嬸的一點心意。”老三媳婦像商量好了似的也忙掏出200塊錢遞給了老大媳婦。

楊老太見狀說：“好啦，你大哥我硬逼著他把他那份拿上了，我再打電話叫老二老三過來，你爹的病不能再拖了。”說著就準備進屋打電話。老二老三媳婦忙上去：“我們帶來了！我們帶來了！”不到半小時，老二老三媳婦就回縣里去了。

三、退牛還錢

傍晚的時候，奎叔又牽著黃牛回來了，邊進院邊對老大說：“老大，你這牛不老實不說，不吃也不喝，可能是戀家，這樣時間一長會掉膘的，我不要了。”說著把韁繩遞給了老大。老大著急地說：“奎叔，其實我是被逼無奈才賣牛的，這錢一時半會兒湊不齊……”奎叔哈哈一笑，拍了拍老大的肩說：“老大，啥也別說，你攤上了個好后娘。這錢啊，你娘一分不少地還給我了！”“什么？俺娘給你了，她哪里有這么多錢給你？”老大不解地問。“你倆弟妹不是給她一萬嘛。”奎叔神秘地一笑，“你娘這是讓我配合著她唱了出隔墻擊牛的戲啊！”

老大聽罷，忙跑進楊老太屋：“娘，您這是……”楊老太笑笑說：“老大，你倆弟妹表面是來看公公，實際是來監(jiān)視咱娘倆的，娘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呀！咱哪里急，哪里先走，先解決小花這一關(guān)，明天你先讓小花去上大學(xué)。”“那爹的病呢？”老大著急地問。孫老漢在里屋咳嗽著接話說：“我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晚幾天不要緊，你聽你娘安排。”此時老大媳婦和小花也來了，老大拉過小花：“花，來，咱給奶奶下個跪！”小花流著淚對楊老太說：“奶奶，大學(xué)我不上了，先給爺爺看病要緊！”楊老太拉起他們后對小花說：“傻孫女，你爹娘好不容易把你供到現(xiàn)在，這大學(xué)一定要上，只要咱花好好讀書，我和你爺爺比什么都高興！”

這時，院外面響起汽車喇叭聲，他們迎出院一看，是老四從市里回來了。老四一進院就大大咧咧地責怪他們：“娘，大哥，家里攤上這么大兩樁事怎么不告訴我一聲！”楊老太忙說：“四啊，娘想數(shù)你最小，不到萬不得已……”“這不拿我當外人了嗎？娘，我這條小命是您和爹在最困難時揀來的，聽說好幾個人看到我在瓜棚里哭，沒人要我……現(xiàn)在我不盡孝等待何時？大哥從小對我也照顧有加。”老四說著打開公文包，拿出三摞百元大鈔票交給楊老太，“娘，大哥，治病、上學(xué)夠不夠？不夠我再拿！”

楊老太激動得直抹淚：“四兒，你在市里咋知道的？”“二哥告訴我的。”老四回答說。楊老太懊惱地說：“四啊，你二哥三哥若有你的一半孝心就好了。當娘的沒教育好他們呀！”“娘，話不能這樣說，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嘛！”“我的四弟，你可幫了哥大忙了！”老大一下把老四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