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兵
外國經濟學說與當代中國經濟發展
——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第24屆年會綜述
陳孝兵
2016年11月26—27日,由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主辦、泉州師范學院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和泉州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承辦的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第24屆年會在福建泉州市召開。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武漢大學、吉林大學、南京大學等高校、科研院所約170位專家學者參加了本次年會。與會專家學者主要圍繞“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與實踐”、“西方經濟理論研究”、“供給側改革與中國經濟”和“‘一帶一路’與國際經濟研究”等專題展開對話與交流。年會主題突出,內涵豐富,產生了良好的社會反響。
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侯為民研究員圍繞“政治經濟學的方法論分野及其話語權含義”這一議題,指明不同社會制度的選擇成為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和西方經濟學分野的入口。在他看來,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是內嵌于理論體系之中的,方法論的性質決定著理論體系的科學性與自洽性,政治經濟學作為一門歷史科學,是一個包含多個層次的理論體系,既包括著邏輯意義上的本質和表象兩個層面,也包括著歷史層面上的規定性與演化性。就前者而言,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與西方經濟學的分歧在于前者更重視本質,而后者更注重現象;就后者而言,分歧則在于前者更注重從動態的演進中揭示其本質,而后者則注重其靜態和短期的規律與特征。他的鮮明立場在于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方法論是一個科學體系,其核心是唯物史觀和辯證法,這決定了本質經濟學在其中的主體地位;西方經濟學主要將表象經濟學作為研究視角,這決定了其在歷史演進中需要不斷地進行根本性的修正和修補。這一方法論上的分野,實際上導致兩者關于經濟學話語權的爭奪直接體現為社會制度的抉擇。
長期以來,西方經濟學領域和政策制定者一直存在著兩種政策傾向:其一是傾向于放松政府規制,實行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其二是傾向于彌補市場經濟的失靈,實行政府積極干預方面的政策。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這兩種相互對立的政策主張本是無可厚非的,都有其現實的合理性。但是,離開了特定的社會歷史條件,離開了政府決策發揮作用的有限性約束,繼續堅持原來的政策傾向就會形成政策傾向的固化,從而就不利于經濟社會的發展。北京大學經濟學院王志偉教授認為20世紀80年代至今的新自由主義主張就是這樣一種固化思維,其主要表現就是對市場自由競爭秩序的盲目推崇,主張當今的經濟問題(主要以美國為代表)都是由于政府對市場經濟活動的積極干預造成的,所以,為了釋放市場潛能,政府的干預越少越好。這種觀念與古典經濟學和20世紀早期的新古典經濟學高度一致,都是強調自由放任秩序下由供給推動經濟可以實現均衡增長的固化思維。在他看來,我們這些年的認識和實踐是有偏差的,在偏重財政政策條件下,各級政府持續擴大投資需求,造成了嚴重的產能過剩和產品過剩;但問題是,一談到解決產能過剩就大談需求不足,強調運用貨幣政策解決問題。最近強化進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卻又忽略需求只講供給。像這樣的情況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思維固化、片面化的反應,對真正解決問題是不利的。
如何構建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來源?這個問題比較復雜,因為它涉及到當下經濟學的主體性和繼承性、政府職能轉型、重構國家與市場的關系等重大問題。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孟捷教授的“建筑說”把整個經濟學研究體系比喻為一幢三層樓的建筑,這三層樓分別代表了從抽象到具體分析的不同層次:第一層樓是純理論的研究,這些理論涵蓋了在中國高校中有較大影響力的新古典經濟學范式、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范式,以及像演化經濟學、后凱恩斯主義經濟學等影響力相對較小的范式;第二層樓是歷史制度分析,包括對發展中國家的制度變遷、中國模式和中國發展道路的分析;第三層樓則是具體的經濟政策研究,例如適度從寬的貨幣政策之類的研究。在他看來,不論是選擇新古典經濟學,還是選擇馬克思主義經濟學,或者是否還要考慮選擇一些異端經濟學的理論等等,都涉及到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來源問題。他的推論是: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有兩個來源:其一是傳統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即以《資本論》為代表的經濟學,這是我們構建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主要思想來源;其二是其他各種新興政治經濟學(在西方,新古典經濟學以外的理論范式往往又被統稱為異端經濟學,對應于正統的新古典經濟學,可以把所謂異端經濟學統稱為新興政治經濟學)。由此引申開來,孟捷教授認為在傳統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鄧小平理論之間就存在一條鴻溝,如果要填平這條鴻溝,就必須借鑒當代新興政治經濟學的理論觀點和分析方法,把協調這一問題納入我們的研究視野。
長期以來,政治經濟學教科書中存在的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部分的分割與矛盾是明顯的,資本主義部分是批判性的,而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部分也是在馬克思對社會主義制度的設想下作一些具體的描述和概括,基本上是蘇聯經濟成就的總結,而不是對經濟問題的深入探討。鹽城師范學院經濟法政學院教授賈后明認為,蘇聯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傳播中發揮了引領作用,列寧等第一代領導集體積極探索社會主義發展模式,根據經濟發展的形勢在經濟政策和思想上力求符合社會經濟發展規律和需要,為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創新和發展提供了許多新思想和做法。但是,由于對社會主義模式的教條理解加上政治上的僵化,蘇聯在社會主義經濟理論上突破較小,在經濟實踐上滿足于基本的經濟穩定和計劃目標的實現,不能面對現實經濟困難,尤其是民眾對改善生活的要求,使社會經濟走向了停滯。他認為社會主義的改革實踐不能脫離特殊的歷史條件,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研究更不能落在實踐的后面,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傳播要依賴于實踐中的經濟成敗,而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創新也只能是來自于實踐中提出的問題,及其對實踐進行改革創新帶來的理論思考。
無論在宏觀還是微觀,經濟運行都與產品分配相聯系,或者說由后者決定,不了解市場經濟的分配關系,就不可能真正認識市場經濟的運行機制,因為人類社會的核心始終是個利益關系。這是浙江工商大學經濟學院楊文進教授在大會交流環節的最后總結,這個總結事實上隱含著一個推論,即資本和價值的生產關系屬性決定的有限的有效需求與無限技術進步的動力機制之間的矛盾,一定會使技術進步的一切成果都外溢到整個社會,同時會造成產品分配與價值分配的脫節。他反復強調現代分配理論與實際是完全脫節的,由于資本與價值的性質都是生產關系,因此決定了各要素間的宏觀分配比例以及各種宏觀比例關系在長期一定是相對穩定的,短期內產品分配的比例會隨著經濟波動而改變并決定周期運行方向。無論技術進步速度快慢,各行業在長期得到的利潤率都是相等的,短期則圍繞平均利潤率作周期性振蕩,彼此間的利潤率會因結構變動而出現非均衡的變化,這種變化既使經濟系統獲得了動力,又保證了系統的相對穩定。更進一步,他把資本積累的實質具像化,認為資本積累是更大的慈善,只是這種慈善并不是企業家階層的本性所致,而是市場經濟客觀機制的結果,每個廠商或企業家都是該機制中身不由己的零部件,資本積累成為他們擺脫不了的枷鎖,但同時,他們又在此過程中實現了積累的目標——獲得更多的利潤;但要保住已有資本并獲得更多利潤,這些利潤就必須用于擴大勞動階級的消費。如此下去,一個社會如果要改善民眾的生活水平,就必須加強競爭機制以促進資本積累。
既定收入條件下消費者如何決定自己的支出水平以導向效用均衡?這一問題在現有消費者均衡理論中一直懸而未決。此問題的解決關系到消費者均衡理論對消費者真實思維與決策過程的反應,以及宏微觀經濟學的理論體系的融合問題,引起了與會專家學者的極大興趣。浙江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陳惠雄教授認為,消費者在既定收入條件下存在“花多少”錢為效用最大與“如何花”錢為效用最大兩個具有先后決策程序差異的不同消費者均衡問題,現有理論忽略了前一個均衡條件,導致理論假說與消費者行為事實不符和必要條件缺損。他突破消費者行為理論的同質收入假說局限,在消費者均衡條件中分離出一個包容收入異質性的“支出均衡”條件,彌補了傳統消費者均衡理論的一個重要缺陷。他的研究結論是:消費者支出均衡是消費者均衡決策中的必要環節;消費者生命成本—收益均衡決定消費者支出均衡與不同消費者的支出行為結構;微觀市場中的單個消費者支出均衡影響儲蓄水平與市場需求曲線合成,從而為宏觀經濟總量與微觀經濟變量的邏輯關系分析建立一個新的理論基礎。應該說,這一研究路徑不僅有可能促進微觀經濟學的微觀基礎分析更具可靠性,也為宏觀經濟總量與微觀經濟變量之間的合乎邏輯的數量關系分析建立一個新的理論基礎。
雖然壟斷、外部性、公共物品、信息不對稱等會導致市場失靈,但市場失靈只是政府規制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即使是適用于政府規制的領域,也存在政府失靈問題。北京工商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周清杰從理論演進的角度探討了政府的經濟角色,聚焦于微觀規制中的政府失靈問題。他分析了如何通過提升規制能力和引入激勵機制來矯正政府失靈,如何利用社會共治為政府失靈補位。他判斷我國政府規制體系還處于初創期,尚難以完成矯正市場失靈大任的主要依據是:第一,相關的法律法規還在不斷完善中。例如,2015年剛剛制定《大氣污染防治法》和完成《食品安全法》的第一次修訂,《反壟斷法》修訂只是已經被列入國務院的立法計劃,修訂任務尚未完成;第二,規制機構還處于探索、磨合階段。例如,環保部專職治理水、大氣、土壤污染的機構則是2016年年初才建立;食品藥品監管部門的設置與演變更是幾起幾落,地方政府的食品藥品監管機構至今仍未定型,呈現出食藥獨立設置、與工商部門“二合一”、與工商、質監“三合一”等多種模式;第三,政府規制體系的運轉效率差強人意。無論是公眾對公用事業領域的漲價、服務質量的質疑,還是霧霾、河湖污染以及食品藥品安全事件的頻發,都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當下政府規制體系的不完善。因此,需要從經濟理論中汲取精華,提升制度設計的科學性。
實行從市場競爭中選拔職業經理人,是新時期我國國有企業法人治理運行機制的一個重大變革,為提升公司法人治理水平開啟了一個重要動力源。為此,對企業經理人的職能性質進行定位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吉林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中心梁洪學教授認為,現代企業經理人是伴隨著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的公司制的產生而出現的,以經營管理企業為職業的經理人與企業家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特別是現代企業經理人的出現及經理階層的形成,不僅標志著資本所有者和經營者一體化式的傳統企業制度走向了“經理享有管理控制權式”的現代企業制度,而且也表明,在社會生產方式不斷發生變革和社會分工更加深化的大時代背景下,走向職業化的經理人作為一個普遍而具有影響力的角色,已成為現代市場的最活躍參與者,對社會經濟的發展而言舉足輕重。在大力推進混合所有制經濟發展的今天,需要一大批具有敬業精神、管理才干和創新精神的職業經理人。為此,迫切需要培育成熟的職業經理人市場,不斷合理地增加通過市場化方式選聘職業經理人的比例。他還建議當前處于充分競爭行業和領域的商業類國有企業,應率先按現代企業制度的要求,在暢通現有的經營管理者與職業經理人身份轉換通道的同時,實施市場化選聘職業經理人的制度。
當前,以智能化與機械化融合的嵌入式生產系統為特征的第四次工業革命與我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形成歷史性交匯,既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供了難得的機遇,又使其面臨嚴峻的挑戰。大家知道,工業革命的路徑選擇關系到產業創新的成敗和一國的興衰,在第三次工業革命中,日本因路徑選擇的錯誤,即沒有選擇嵌入式產品向互聯網的方向發展,結果導致其經濟被美國反超并停滯了20余年。而美國雖然選對了互聯網的發展方向,在20世紀形成了所謂的“新經濟”,但因為把“新經濟”引向去工業化和泛金融化,結果導致美國“新經濟”滑向大衰退的深淵并至今回升乏力。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會長程恩富教授等在如何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的深度融合的對話中強調,只有嵌入式生產系統才能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的深度融合。也就是說,在生產過程中打破了智能與機器的邊界,機器與機器可以進行信息的實時交換、調準,從而生產的各個階段可以實現數字世界與物理世界的無縫融合,進而在社會再生產的各個環節,即生產、交換、分配和消費都可以實現數字世界與物理世界的無縫融合。這種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的“關鍵共性技術”就是具有創造性思維的人工智能與工業互聯網。如果我國借鑒德國經驗,在一些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優勢產業和骨干企業方面加快自主探索與創新的步伐,并在互利共贏開拓第三方市場的基礎上與德國企業合作研發和合作制造,很可能有新的發現,從而在“關鍵共性技術”上取得突破。
湘潭大學商學院楊巨講師有一個分所有制和分行業的測算,他發現建國以來全國和國有資本有機構成呈現N型變化趨勢,上世紀90年代以來,所有制層面,私營企業、有限責任公司總體上升,股份有限公司、港澳臺企業和外商投資企業總體下降,行業層面,大約三分之一的行業上升,三分之二的行業下降。通過增長率及原因分解,他進一步發現,計劃經濟時代,資本密集度也就是資本技術構成增長率較低,但工資增長率也較低,加之運營效率上升,導致資本有機構成較快提高;改革開放以來,無論在全國層面、所有制層面,還是行業層面,都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工資增長壓力,年均工資增長率基本處于8—11%之間,這樣看來,這種共同壓力,不取決于某類所有制企業或者單個行業,而是取決于整個工業積累動態和階級力量對比,資本有機構成由資本密集度決定,也就是由資本技術構成決定,資本技術構成增長較快時,資本有機構成呈上升趨勢,資本技術構成增長較慢時,資本有機構成則可能呈現下降趨勢。這種現象與新古典經濟學假設并不一致,或許可以這樣解釋:為了獲得更高的利潤,這些部門主動降低了資本有機構成。但是,他的推理并不支持這樣的解釋。他的研究發現,這些部門和其它部門一樣,面臨著一個不受自己完全控制的工資增長率,即使在競爭中,這些部門采用了相對更多的機器,相對更少的勞動力,不斷提高資本技術構成,但是由于彼此間增長速度存在較為明顯的差異,使得資本技術構成增長較慢的部門,資本有機構成“被動”呈現下降趨勢。
我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質是從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轉向創新型經濟,無論是從經濟增長動力機制的轉換,還是從提高質量和有利于創新來講,我們都要從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轉向創新型經濟。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經濟學院盧現祥教授以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概括我國經濟運行特征,認為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不同于計劃經濟,但它與計劃經濟有許多方面的共性,可以把它看作是我國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中的一種過渡形式,這與我國漸進式改革有關。在他那里,創新驅動型經濟是以市場經濟為基礎、企業為主體并以創新作為內在動力的經濟,這種意義上的創新并不是狹義的創新,而是一種包括行業、技術、產品、原料、技術模式、經濟制度等方面的廣義創新。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實質上是傳統體制和制度并沒有做重大改革條件下的一種經濟,從形式上看,是一種市場經濟,但實質上仍然是在計劃經濟的框架下,在某些方面模擬了市場經濟,根據追趕目標的需要重新配置資源,并且是以政府為主體對資源的行政型重新配置。我們初步建立了市場經濟的框架,但與此相適應的制度體系并沒有建立起來;我們試圖把價格搞對,以為價格改革了,市場經濟改革就完成了,不從制度層面入手,僅僅想把價格搞對是非常困難的。如何推進三大供給側改革,實現從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向創新驅動型經濟轉變,他從比較宏觀的角度給出的建議是:(1)國民收入分配的失衡,政府及企業占國民收入比重較高,而勞動報酬占國民收入比重低,導致總需求中的“三駕馬車”的失衡,投資和出口占比過高,而消費占比過低。因此,必須從體制和制度層面去尋找深層次原因,實現經濟運行層面從外需轉為內需的局面。(2)由于制度改革的滯后,我國并沒有轉向共享式增長,而是一種財富再分配式增長,政府與國有企業控制的資源比重過高,這樣結果就是市場難以發揮作用,政府在追趕目標條件下,經濟運行層面表現為投資比重高擠占消費不得不靠出口來拉動,當出口不順利時就表現為產能過剩,庫存增加,杠桿率也增加。要打破尋租和機會主義行為盛行的瓶頸約束,從財富再分配式增長轉向共享式增長。(3)資源重新配置追趕型經濟的核心在于由來已久的經濟體制導致從中央到地方資源配置結構嚴重脫離市場趨勢和規律,本應通過市場發力主導經濟結構的優化,權力發力為市場“拾遺補缺”,而結果卻是維持和強化權力主導的經濟資源配置,導致結構性矛盾不斷加劇。要限制政府權力,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實現汲取型制度向包容型制度的轉變。
我國絕大多數資源型城市興起于計劃經濟時代,以政府力量為主導,國有企業占主體,建立起的資源型產業具有較大的發展慣性和超強的穩態性,普遍存在“礦城一體”、“企政合一”現象。東北師范大學經濟學院支大林教授認為,資源型城市與率先實行市場經濟體制的城市不在一個起跑線上,只依靠市場經濟的辦法不可能完成資源型城市的成功轉型,國家應該從資金和政策上支持資源型城市轉型發展。但是,又不能過分強調政府的作用,也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政府和市場的作用不可偏廢。他有個比較形象的比喻,資源型城市問題屬于“工傷”,與早期工業化過程中的資源動員體制形成的地區專門化、經濟建設型政府的后遺癥,以及國家不盡合理的稅收制度緊密相關,中央政府理應負有歷史責任和制度責任。事實上,國家也確實承擔起了“公費醫療”的責任,為資源型城市提供資金援助和政策扶持,許多資源型城市也因此把爭取國家資金支持和政策優惠當作資源型城市轉型發展的重要工作。這就使資源型城市轉型發展像其形成之初一樣,帶有強烈的“政府主導色彩”,其扶持資金主要用于棚戶區改造,“輸血式”特征明顯,“造血式”功能不強;項目支持的“嵌入式”色彩鮮明,缺乏本土化基礎,帶動民間資本參與轉型發展的能力和意愿不強。要盡快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起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長效機制,他提出了四點建議:一是對于成長、成熟期的資源型城市,應該重點發揮資源開發秩序約束機制、產品價格形成機制、利益分配共享機制的作用;而對于資源枯竭型城市,應主要發揮資源開發補償機制和接續替代產業扶持機制的作用。二是對于不同區域的資源型城市,國家應實行靈活的資金扶持和政策優惠,中央和地方合理分工,中央財力轉移支付應更多的指向落后地區、邊遠地區和遠離市場的資源型城市。三是在增加保障性政策資金的基礎上,政策資金的投向、使用應由民生事業為主逐漸轉為以民生事業、產業轉型、生態保護為主。四是對于節能減排、生態功能、兩型社會建設具有重大意義的森工類資源型城市,應積極推進碳交易,使其轉化為現實資本,加快實現森工類資源型城市轉型和可持續發展。
“一帶一路”發展戰略的本質是謀求沿線地區和國家的共享共贏,其主要發展路徑是使陸上通道和海上通道的相互貫通與協調,“一帶一路”既包括國內沿線區域的開放融合發展,也包括國外沿線國家和地區的開放融合發展。上海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龔曉鶯教授等從“一帶一路”沿線國內地區的融合發展問題入手,通過比較“一帶一路”沿線國內地區與既有國家戰略進行融合使其各區域均衡發展的社會績效水平,認為我國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都具有不同的基礎條件,因此應該采取優化分層策略,例如東部地區可以進行產業優化升級,針對該地區產業過剩現狀,可以大力發展第三產業,把制造業向西部地區進行轉移,因為東部地區由于富裕程度相對較高,勞動力成本過高,而西部地區勞動力成本相對較低,可以把東部地區的制造業逐步轉移到西部地區,且針對中西部地區基礎設施薄弱現狀,國家針對一帶一路發起籌建的亞投行和絲路基金可以用于中西部地區的基礎設施投入。她們強調要實現“一帶一路”沿線地區融合發展、一體化發展,除了更新發展觀念,掃除觀念方面的障礙外,更重要的是確立“協同創新”思維。盡管世界市場處于日趨激烈的競爭狀態,但是競爭不僅僅產生優勝劣汰的結果,而且可以產生企業或國家間尋求共生共榮的戰略協同。因此通過實施“一帶一路”戰略,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競爭協同的結果將是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使“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產生新的生產力的超額利潤。
有這樣一種現象,一國在中等收入階段停留時間長達40年是一個大概率事件,半數以上的國家會在中等收入階段停留時間超過50年,簡單地將在中等收入階段停留30—50年的國家判定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顯得比較武斷。對于中等收入國家而言,如何結合自身的收入階段特征和資源稟賦,思考縮短停留時間、提高轉型概率的對策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武漢大學經濟發展研究中心郭熙保教授等基于麥迪遜數據計算1950—2015年各國在中等收入階段的停留時間,基于K-M估計法估計中等收入國家的生存函數和轉型概率,他們發現中等收入國家平均停留38年且轉型概率呈現非單調分布,一國進入中等收入階段的前25年轉型概率逐年上升,但在25—40年區間內明顯下降,40年后又開始上升。更進一步,他們使用生存模型分析人力資本和技術進步對中等收入轉型的影響,發現人力資本和技術進步均顯著提高中等收入國家的轉型概率,尤其是中等人力資本的促進作用更顯著,而中低收入階段轉型更依賴于人力資本和多樣化的出口結構,中高收入階段轉型更依賴于技術進步和專業化的出口結構。他們的這一結論對中等收入國家經濟增長的政策制定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對中國而言,要抓緊時間提高科技創新水平,努力提高科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使得創新成為引領未來經濟發展的新動力;重視教育與人力資源開發,在普及中等教育的基礎上加大對高等教育的投入,創新高等教育培育模式,使員工向“數字化、產業化、智能化”的模式發展;加強供給側改革,調整產業結構,使出口產品從多樣化向專門化轉變,提高出口產品在國際市場的占有率。實現創新驅動、普及中等教育以及出口結構專業化的三大轉變,將極大地縮短中國在中高收入階段的停留時間,最終跨越中等收入階段。
西方經濟學基于比較優勢視角的產業轉移理論,因強調單一因素的作用而無法科學揭示產業轉移的動因、產業轉移的規律和產業轉移的價值分配效應。馬克思則從生產角度出發,在資本積累和利潤率下降規律雙重作用的框架下,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演化為主軸,以勞動生產率為分析基準,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的歷史過程和邏輯過程的考察,揭示了資本主義企業如何在追求超額利潤的內在動力和為應對資本主義競爭的外在壓力的雙重作用下,不斷強化資本空間再配置的原因及內在機理,揭示了產業轉移是資本的跨界流動的本質和產業轉移過程中的價值分配效應,從而構建了一個科學的產業轉移理論。吉林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中心魏旭教授分析了馬克思這種基于總體性分析的產業轉移思想,認為馬克思是在資本積累規律和利潤率下降規律發揮作用的邏輯框架下,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演變為主線,以勞動生產率為分析指標,通過對價值規律發揮作用的歷史過程與邏輯過程的分析,揭示了資本主義企業如何在追求超額利潤的內在動力和為應對資本主義競爭的外在壓力的雙重作用下,不斷強化資本空間配置的原因及內在機理,并揭示了產業轉移過程中的價值分配效應,即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一種掠奪。因此,在他看來,盡管馬克思的產業轉移思想創立于近百年前,但其所提供的科學論斷和研究方法,在當代的分工體系下仍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從而具有重大的現實指導意義。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在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過程中,必須改變以“比較優勢原則”為基礎的產業承接戰略,代之以培育國家競爭優勢戰略。
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周文教授等利用歐盟、中國、美國、印度和日本5個經濟體與非洲國家之間的貿易和投資數據,從貿易依存度、能源出口國的貿易依存度、對非投資的行為差異、對非投資的領域差異和對非投資的技術水平差異等五個維度分析,認為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對非洲并不是新殖民主義,雖然中國對非洲國家的投資額度和貿易額度從少到多,但距非洲最大貿易伙伴國和對非洲最大投資伙伴國仍有很大差距。通過貿易、投資、能源三個維度進行國際比較,他們發現,對于非洲與中國的經濟合作是互利共贏,而不是為了掠奪或者搶占資源。隨著中國及一大批新興國家的崛起,意味著西方主導世界的時代即將落幕,其心理上的失落與沮喪可以理解,但是西方更應該以正確和積極的心態理解中國與更多新興國家的崛起。“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再次告訴世人,中國并不追求霸權,其目標是實現與周邊國家建立“命運共同體”、“利益共同體”。他們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美好前景有一個比較客觀的描述,即“一帶一路”倡議中的政策溝通保證了中非合作中,中國能夠傾聽非洲國家的聲音,從非洲國家現階段的經濟、制度條件出發,而不是像西方發達國家那樣全盤否定發展中國家的成就和制度,提出一個類似于“休克療法”的失敗方案;道路聯通解決了制約非洲國家經濟發展中的基礎設施障礙,提升了非洲國家的技術水平和管理水平,直接降低了貿易成本,增加了產品的競爭優勢;貿易暢通消除了非洲國家一直以來在國際貿易市場中的不能按時交貨等貿易問題,使得非洲國家快速融入到全球化的產業鏈中,發揮比較優勢,實現產業升級和經濟增長。
(責任編輯 辰曦)
陳孝兵,湖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湖北武漢,430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