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婆的北歸與元初海南

王獻軍

（海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海口 571158）

黃道婆的北歸與元初海南

王獻軍

（海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海口 571158）

黃道婆是我國歷史上杰出的棉紡織革新家，為推動我國古代棉紡織業的發展做出過卓越的貢獻。結合元初的海南形勢，黃道婆之所以能在元初北歸松江，除了她本人不肯老死崖州外，還有元初海南動蕩的局勢促使了她北歸以及海南在當時中外海上貿易中的特殊地位為她的北歸提供了便利條件這兩個因素在內。

黃道婆；北歸；海南

黃道婆，宋末元初人，是我國歷史上杰出的棉紡織革新家，為推動我國古代棉紡織業的發展做出過卓越的貢獻。但是，由于黃道婆乃當時的一介布衣，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不為世人所知，所以關于她的歷史資料少之又少，其中最為可靠的是元人陶宗儀的《南村輟耕錄》和王逢的《梧溪集》中對黃道婆的記載。從陶王二人的記載中我們知道，黃道婆是松江烏泥涇人（今上海華涇人），少年時離家出走，漂泊到海南崖州地區30多年，在元朝初年或元貞年間“始遇海舶以歸”，回到家鄉松江烏泥涇，改革了家鄉的棉紡織工藝，使廣大百姓普遍受惠。黃道婆逝世后，當地鄉親感恩涕零，為之建祠祭祀。

關于黃道婆北歸松江的時間，《南村輟耕錄》上講是在“國初時”，也即元朝立國不久；《梧溪集》上講是在“元貞間”，即元成宗在位的元貞年間（1295—1297年間）。這兩個時間大體上不矛盾，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在元初世祖忽必烈在位的至元年間和成宗鐵木耳在位的元貞年間，也即公元1271——1297年之間。黃道婆北歸的途徑是乘海船，也即史料中所謂的“海舶”。黃道婆北歸的原因，《梧溪集》上也提到了，是“不肯崖州老”，也即年齡很大了的黃道婆要葉落歸根，不愿意老死于崖州。除此之外，史料中對于黃道婆北歸的原因再無更多的記載。

葉落歸根，漂流異鄉多年，年老了要返回故鄉，固然是中國人普遍認可的一種觀念，但是我們知道，有這種觀念的人的確不少，但不見得人人都能最終成行，因為許多工作在異鄉，年老了想回故鄉但由于種種原因又回不去，最終老死在異鄉的人的確是太多了。因此，筆者結合元初的海南形勢，認為黃道婆之所以能在元初北歸松江，除了她本人不肯老死崖州外，還有元初海南動蕩的局勢促使了她北歸以及海南在當時中外海上貿易中的特殊地位為她的北歸提供了便利條件這兩個因素在內。

一、元初海南動蕩的局勢促使了黃道婆北歸

元初，元將阿里海牙平定海南時，就遇到了宋朝瓊州安撫使趙與珞等人的激烈反抗，元軍是經過了一番苦戰之后才最終將海南島納入元朝版圖的。此后，各地小的反抗屢有發生，整個社會處于動蕩之中，不過這些反抗對海南尤其是地處海南南部黃道婆所在的崖州影響不是太大；元初對海南崖州局勢影響較大的有兩件事，一個是元世祖忽必烈使用黎兵對安南的進攻，一個是元世祖忽必烈于至元年間發動的對黎區的大規模戰事。

元朝初年，國力強盛，頻繁發動對外戰爭，企圖使周邊國家臣服。為了迫使安南臣服，至元二十年（1283年）忽必烈曾派大軍攻入安南，但未到達目的地。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忽必烈再發大軍進攻安南，這一年的正月“發新附軍千人從阿八赤討安南，又詔發江淮、江西、湖廣之蒙古、漢、券軍七萬人，船五百艘，云南兵六千人，海外四州黎兵萬五千人，海道運糧萬戶張文虎、費供展、陶大明運糧十七萬名，分道以進。”（《元史》卷209《列傳第九十六·安南》）同年九月，“海南瓊州路安撫使陳仲達、南寧軍總管謝有奎、延欄總管符庇成，以其私船百二十艘，黎兵千七百余人，助征交趾（即安南——筆者注）”（《元史》卷14《本紀第十四·世祖十一》）這次動用海南黎兵出征安南，人數達一萬余人，應該說是規模較大的。而出征安南的港口基地，史料上并無明載，筆者認為就應當是在崖州，因為崖州在海南來說距安南最近，且又有現成的港口，作為出征安南的港口基地來說是極為合適不過的。不過，隨之帶來的肯定就是對當地社會的巨大影響，徭役、賦稅必定不會少，對當地居民的騷擾也會很大，社會局勢應該說是不太穩定的。

至元十六年（1279年），元朝平定海南，設置海北海南道宣慰司管轄海南各地。但是，海南境內的廣大黎區并未真正降服，元朝政府在黎區的統治地區很不鞏固。于是在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五月，瓊州路安撫使陳仲達向元世祖獻平黎之策，得到世祖首肯。元朝政府在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之后，于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十月庚午向黎區發起了全面進攻。元人邢夢璜曾撰寫過一篇《至元癸巳平黎碑記》，對這次平黎戰爭進行了詳細記錄，全文如下：

“皇元以神武一方，自邃古正朔未加者，梯航悉服。海南一島四州，蚤列職方，乃百峒中蟠，黎岐宅焉。猶雕題禽行，侵軼我疆場，虔劉我編氓。至元辛卯夏丁酉朔。安撫使陳仲達詣闕奏曰：天以皇帝合德，俾作民主，大一統無外。蠢茲獠黎，敢抗天威。愿假臣兵數萬，以陛下聲威，比及三年，庶克底服。帝曰俞。遣蒙古軍二百，漢軍二千，順化新附軍五千，乘命載道。復慮權輕，請以重臣董師。命未下，軍已行。十日丁丑渡海，修械峙糧，佐以民兵萬有四千。師甫集，而天下不慭遺，帥星宵隕。天子乃命湖廣行中書省平章政事闊里吉思督視。十一月壬子，至師。以仲達嗣謙亨領萬戶。墨衰即戎，繼厥先志。分命副元帥王信伯、顏于思，萬戶教化楊顯祖、韓旺，領蒙古、漢軍、順化軍。廣西宣慰楊廷璧、副使林應瑞、副萬戶秦彪、千戶蔡有閶等，領諸黎兵。鎮撫高祜，領帳前拔都軍南番兵。庚午，攻大塘、清水。十二月己丑，擒賊符某。明年春正月，傳首諸峒。二月，師次萬安，破清塘等峒。三月，次南寧，戳符蔡等賊。值溽暑瘴興，乃暫振旅息威。冬十月丙午，復攻陣萃，搗粱六犢之穴。凡十余戰。十二月丙辰，得降賊不殺。用其計，遣陳謙亨、林應瑞，往擒六犢，戳以釁鼓，貸其脅從。明年春二月，取黎芎。降王即，執王嗣，戳千余人。轉攻陵水，降陳子淵，執黎福平，復普調、烏石等七十寨。三月，班師如初。其鳥獸散者，柔惠招諭。七月辛酉，平章召赴闕，以善后事宜授元帥朱斌。十月戊申，西征儋黎。師次銅鼓。十一月己未，高祜奉檄來趣師。十七日會于茶根。十二月晦，分遣士卒抵古振州。斌攻其南，祜攻其西，謙亨攻其東，盡復故土。春正月壬子朔，登山刊石，昭神武功。翼日勒五指山。越三日丙辰，勒黎婺嶺。二月壬午朔，凱還。先是平章納省幕烏古孫澤議，分立黎學，欲敬新附。分遣廉干，招徠未降，愛編戶入籍，屬儒學李元吉、王季恭等掌之。統門路得峒六百二十六，戶口四萬七千有余。立屯田萬戶，以鄧高領之。置定安、會同二縣，設萬全寨。三年底績，湛垂萬驥矣。”[1]

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開始的這場平黎戰爭，結束于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前后時間長達三年多，動用軍隊2萬余，戰事范圍波及到海南的中部、西部和南部，取得的戰果豐碩，史稱元軍在這場戰爭中深入“千萬年人跡不到之處”，[2]致使“黎巢盡空”，(清·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廣東下》，四部叢刊本)是一場亙古未有的平黎戰爭，“是役也，自開郡以來所未有。”[2]這場規模空前的平黎戰爭，震動了整個海南，對崖州的影響尤其巨大，因為當時的崖州境內黎人甚多，元軍進入崖州進行了作戰，并且勝利之后還在當地刻石留念。由于這場戰爭，整個崖州社會處于動蕩之中是不言而喻的。

總而言之，以上兩件元朝初年發生的大事對當時的海南特別是崖州有很大的影響，使當時的崖州顯得極為混亂和動蕩。眾所周之，一個老年人最為渴望的是社會的太平安定與祥和，而元初海南尤其是崖州的社會卻沒有給晚年的黃道婆帶來這些，因此黃道婆才增強了離開崖州這個動蕩之地返回家鄉松江以安度晚年的想法。盡管以上只是推測，但這是合情合理的。

二、海南在中外海上貿易中的特殊地位為黃道婆的北歸提供了便利條件

在中國古代，長期以來一直存在一條進行中外海上貿易的海上絲綢之路，海南島在海上絲綢之路中一直占據著一個特殊的地位，因為它是印度、阿拉伯國家以及中南半島的國家來往中國必經之地，是南海海路的一個中轉站、補給站。在宋代，曾專門設立過市舶司，以開展對外貿易尤其是對東南亞多國的貿易，那時的海南島沿海多地港口眾多，成為當時海上絲綢之路上過往商船的避風港和補給基地。不過，到了宋末，由于王朝更替和社會的動蕩，中外海上貿易一度受到影響。

元初，隨著元王朝政權的逐漸鞏固，中外海上貿易也慢慢得以恢復，海南在中外海上絲綢之路上的特殊地位也開始得到元王朝的認可和支持，其標志便是“海南博易提舉司”（又稱“海南博易市舶提舉司” ）的設立。《新元史》載：“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立市舶都轉運司。二十五年（1288年），改海南博易市舶提舉司。”（柯劭忞《新元史》卷六十二之“百官志八”。）《元史》也記載，在元世祖三十年（1293年）九月乙丑，“立海北、海南博易提舉司，稅依布舶司例。”(《元史》卷十七“本紀第十七·世祖十四”。)以上兩條史料雖然記載的“海南博易提舉司”的設立時間略有不同，但大體可以確定的是在十三世紀八十、九十年代，反映出那時的中外海上貿易已經恢復，元政府設在海南的管理中外海上貿易的機構已經設立并開始運轉。隨之而來的自然是大量從事海上貿易的商船——“海舶”的頻繁往來于海南沿海以及停泊于海南的各港口，所以黃道婆可能是在好多年沒有遇到海船后，才終于“始遇海舶以歸”。也就是說，元初中外海上貿易的恢復以及海南在這一貿易中的特殊地位為黃道婆的北歸提供了一個客觀的便利條件。

[1](元)邢夢璜.至元癸巳平黎碑記[C]//清·張嶲等纂修.崖州志.卷19.藝文志一，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8.

[2](明)唐胄.平黎總論[C]//傳芳集論，王國憲,等.海南叢書，民國初年海南書局印本.

G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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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017-03

2017-03-11

王獻軍（1966-），男，江西撫州人，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從事民族史，民族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