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鹿
野鹿的肩膀印有不可磨滅的小痣,和其他許多許多肩膀一樣。眼前相思樹的花蕾遍地黃黃,黃黃的。黃昏逐漸接近了,但那老頑固的夕陽想再灼灼反射一次峰巒的青春。但玉山的山脈仍是那么華麗儼然,這已不是暫時的橫臥。脆弱的野鹿抬頭仰望玉山,看看肩膀的小痣,小痣的創傷裂開一朵艷紅的牡丹花了。
血噴出來,以回憶的速度,讓野鹿領略了一切。由于結局逐漸垂下的幔幕,獵人尖箭的威脅已淡薄。
很快地,血色的晚霞布滿了遙遠的回憶,野鹿習性的諦念,品嘗著死亡瞬前的靜寂。而追想就是永恒那么一回事嘿。那阿眉族的祖先,曾經擁有七個太陽。你想想七個太陽怎不燒壞了黃褐皮膚的愛情,誰都在嘆息多余的權威貽害了欲望的豐收。于是阿眉族的祖宗們曾經組隊打獵去了呢,翻山涉水打獵太陽去了呢——血又噴出來。
艷紅而純潔的擴大了的牡丹花——現在只存一個太陽。現在,許多意志,許多愛,屬于荒野的冷漠。在冷漠的現實中,野鹿肩膀的血絲不斷地痙攣著。野鹿卻未曾想過咒罵的怨言,而創口逐漸喪失的疼痛,曾灼熱的光線,放射無盡煩惱的盛衰,那些盛衰的故事已經遙遠。